陳奧並沒有被當做階下囚一般關在籠子裏,而是被安排到一頂帳篷裏。帳篷裏一應設施俱全,帳篷外有兩個契丹武士看守。隻要陳奧不離開這頂帳篷,他就可以在裏麵自由活動。


    陳奧知道,這一定是蕭太後示意的。由此更可以看出,蕭太後肯定是想拿他做點文章。極有可能是看中宋皇對他的寵信,從而想要以他為人質,換取一點好處吧。


    陳奧心想,如果蕭太後隻是想跟趙恆要錢,那還好辦,大宋有的是錢。但如果這個女人想要大宋割地賠款,那就有些難辦了。且不說大宋那幫文武大臣不會答應,單說陳奧,一旦這種喪權辱國的事情是因自己而起,那他也會覺得非常丟臉的。


    因此,陳奧坐在帳中,有些煩悶。他曆史隻學了一點皮毛,隻能依稀記得這個時代,大宋的確跟遼國簽訂了一個和平條約。但他卻不知道,這個著名的條約,就叫“澶淵之盟”。而這件事發生的地點,就是在這裏——澶州城下。


    陳奧也絕不會想到,自己即將成為那個推動曆史進程的人。他一直害怕自己的出現,會改變曆史的原貌,卻沒想到,自己一個人對於整個曆史長河來說,連一朵浪花都算不上。這麽久以來,自己上躥下跳,隻是給曆史的車輪輕輕推了一把罷了。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陳奧坐在帳中,聽著外麵軍營裏給蕭撻凜辦喪的動靜,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他知道自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索性坦然麵對。吃過晚飯,外麵的動靜才消停了些。又過了一會兒,陳奧剛準備脫衣服睡覺。忽聽門口傳來“噗噗”兩聲輕響,陳奧迴頭一看,就見蕭水仙偷偷摸摸地鑽進了帳篷。


    如果這時候出現的是宣寧或者龍青蘋,陳奧都不會感覺奇怪,畢竟他們感情都挺深的了。這兩人會來救他,也沒什麽奇怪。但是蕭水仙突然出現,倒是讓陳奧有些訝異。


    陳奧問道:“蕭姑娘,你怎麽來了?”


    蕭水仙擺擺手,道:“別說了,你快跟我走吧。幹娘怎麽也不肯放過你,現在還大發雷霆呢。我怕她一怒之下,會殺了你!”


    陳奧奇怪道:“沒道理啊,我這麽配合,她不應該會殺我的!”


    蕭水仙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把……我把我們發生的事說出來了……”


    陳奧“啊”了一聲,驚愕莫名。他還真沒想到,蕭水仙會把這麽私密的事情告訴蕭太後。原來蕭水仙擔心陳奧有危險,為了求蕭太後鬆口,一急之下,把這件秘密說了出來。


    蕭太後一聽之下,大驚失色,又氣又急。她劈頭蓋臉地將蕭水仙責罵了一頓。但看到蕭水仙可憐巴巴的模樣,心又軟了。這一天經曆了這麽多事情,蕭太後隻覺心力交瘁,當即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手按著太陽穴,生著悶氣。


    蕭水仙小心地陪著呆了大半天,直到蕭太後麵露疲倦,準備歇息了,這才偷偷跑出來。她擔心這樣一來,陳奧將會更加危險,便悄悄摸了過來。門口那兩個武士一見是她,根本沒有設防,反而被蕭水仙出其不意給擊昏過去。


    蕭水仙把事情簡單講了一遍,陳奧隻覺得頭疼不已。好不容易事情穩定下來,想不到又生波瀾。陳奧看得出來,蕭太後對蕭水仙是真心寵愛。她會容忍一個敵國的將領,跟自己寵愛的幹女兒有瓜葛麽?


    萬一蕭太後惱羞成怒,一氣之下把自己殺了,那可怎麽辦?反正現在對大宋來說,陳奧這個人已經被蕭撻凜射落山崖,死得不能再死了。看來如今想不逃都不可能了。陳奧主意已定,趕忙隨著蕭水仙出了帳篷。


    這座帳篷離大帳並不遠,周圍巡邏的衛兵很多。兩個人悄悄地往前摸,不時要停下來,躲在陰影處等候巡樓的隊伍走過,這才敢繼續前進。


    陳奧想到,自己逃跑的事情,宣寧還不知道。如果不通知她,等到明天自己失蹤的消息一漏出來,那麽蕭太後肯定會拿宣寧出氣。


    於是兩人先往宣寧居住的地方走過來。走了沒幾步,忽聽腳步鏗鏘,有人大步而來。兩人趕忙躲到路邊一堆柴草後麵。


    三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走到兩人藏身的柴草邊忽然停下了。陳奧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的行藏被別人發現。這時候就聽一人說道:“到時候你們兩個守住門口,任何人不準進來。不論帳內發生什麽事,你們都不要管,一切聽我號令行事!”


    這是蕭庭的聲音,似乎在吩咐什麽事情。陳奧奇怪地向蕭水仙看了一眼,蕭水仙也有些詫異。原來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聚在蕭撻凜的遺體旁邊,算是向這位大將軍告別。蕭庭這個時候,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尤其是這一片區域乃是遼國皇族和重臣的居處,蕭庭並不算是顯赫的人物,深夜來這裏顯然有些不妥。


    這時候就聽另外兩人幹脆利落地答應了一聲。蕭庭又“嗯”了一聲,聲音中竟隱隱有些興奮和喜悅。陳奧暗暗納悶,蕭撻凜死了,其他人都跟死了爹媽一樣。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最起碼表現得很悲憤。可這個蕭庭,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啊!


    他與蕭水仙不約而同地悄悄探出腦袋,隻見蕭庭帶著兩個護衛,一路向前麵一座帳篷走去。


    蕭水仙有些驚訝地說道:“那是幹娘的寢帳,父親這時候去那裏做什麽?”


    陳奧也覺得有些奇怪。這時候他內心的好奇已經戰勝了恐懼,便朝蕭水仙一招手。兩人悄悄地返迴,跟著蕭庭三人來到蕭太後寢帳外麵。


    那兩個護衛依照先前的命令,雙手抱胸,站在了帳篷門前。蕭庭站在門口,運了一會兒氣,最後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徑直走進了帳篷。


    陳奧與蕭水仙一起,摸到了帳篷後麵,找了個隱蔽的所在藏好身形。這牛皮氈篷雖然厚實,但畢竟不是磚瓦材質。蕭水仙逃出小刀,在氈布輕輕割了一道口子。兩個人便擠了過去,恰好將帳篷內的情景看了個一清二楚。而帳內的聲音,也清晰地傳過來。


    他們不知道蕭庭先前說了什麽話,就聽蕭太後怒不可遏地吼道:“這件事你休要再提!立刻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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