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奧感慨了一陣,宣寧已經在檢視那幾個還沒死的人。為了自己的安全起見,宣寧隻能將他們全都滅了口。


    做完這一切,她才說道:“咱們趕緊走吧!”


    陳奧想了想,忽然撿起一支插在地上的鐵箭,往自己胳膊上捅了下去。那弩箭十分鋒利,頓時將陳奧胳膊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汩汩冒出。


    宣寧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扯下一段布條,將陳奧傷口包紮起來,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陳奧微微一笑,忍著疼痛道:“隻有這樣,我們才能迴到遼軍大營裏啊!”


    宣寧吃了一驚:“你還想迴去?”


    陳奧點頭道:“當然,我說過要跟蕭水仙把事情說清楚,不迴去怎麽說?況且,龍青蘋還在找我們。如果她不明所以,撞進遼軍的包圍圈,那豈不是我們害了她?”


    宣寧一聽他說的有道理,微微歎了口氣,默然不語。其實陳奧心裏還有一個想法並沒有說出來。他昨天看了宋遼那一場慘烈的攻城戰,心裏極不平靜。如果這場戰事持續下去,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自己和許多人的命運,也將不知會怎麽樣。俗話說,寧做太平狗,不當亂世人。為了自己、為了趙菱、為了許多自己關心的人,陳奧決定要結束這場戰爭。


    而蕭撻凜糊裏糊塗地被箭射死在這裏,無疑給陳奧的想法提供了契機。蕭撻凜是蕭太後如今最為倚重的大將,他的死一定會讓蕭太後萌生退意!


    想到這裏,陳奧轉頭看了看山下那一座營寨。那裏有遼軍一個前鋒營的兵力,大約有一兩千人。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座山坡上會有人,因為好幾天前,他們就發現這座山坡能夠觀察到澶州城頭的情況,也被宋軍一陣亂箭射了迴去。他們早就放棄了這個偵察的地點,因此根本不會想到,他們的大將軍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登上這座山,還被射死了。


    陳奧在宣寧的攙扶下,下了山,衝進營寨中,一邊跑一邊惶急地叫喊:“不好啦不好啦!大將軍死啦!”


    宣寧臉皮還是薄了些,隻能跟在他後麵,卻放不開嗓子喊叫。他們兩人很快引起了營中將士的注意。由於他們身著契丹人的衣服,崗樓裏的哨兵並沒有放箭,一隊人將他們圍了起來,喝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何要闖大營?”


    那人用契丹話說了一遍,旁邊有個漢人又用漢話說了一遍。陳奧這才“慌忙”稟告道:“我乃是跟隨蕭將軍上山觀察敵情,結果被宋人發現,蕭將軍被宋人的床弩射死啦!”


    那幾個衛兵嚇了一跳,看陳奧胳膊上鮮血還在往外滲,不像作假。有人問道:“哪個蕭將軍?”


    陳奧道:“還有哪個蕭將軍?當然是蕭撻凜大將軍啊!”


    眾人更是大吃一驚。一人立刻翻身迴營,向上稟報。不多時一個校尉走了出來,又向陳奧詢問了一遍,臉色陰沉地命令人將陳奧宣寧帶進營中。


    一隊人押著兩人,向大帳走去。帳中一個將軍模樣的大胡子,又詢問了一遍。陳奧把同樣的話說了三四遍,這才算結束。那大胡子似乎還有些不信,又問了問遼軍主力大營中的情況。幸好昨天陳奧到過大營,知道一些情況,據此迴到,倒也沒有出紕漏。


    那大胡子這才信了,趕忙帶人上山查看,立刻就找到了蕭撻凜的屍體。他們把那百十號人的屍體帶迴營,又派人飛報蕭太後。


    這座前鋒營裏立刻就想炸了鍋一般,所有人聽說這件事,都有些不敢置信。整個大營裏立刻吵鬧成一團。


    對麵城牆上的宋軍還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個個緊張兮兮,生怕契丹人又有什麽陰謀詭計。


    很快就有一隊遼軍飛馳進入前鋒營,為首的居然是蕭庭。但看蕭庭的神色,似乎並不像旁人那麽惶急不安,反而隱隱有些興奮喜悅之色。陳奧可不知道他聽說蕭撻凜身亡的消息,心裏樂開了花,因此對他的這副表情,頗有些詫異。


    蕭庭找到陳奧和宣寧,一看居然都認識,便又讓他們把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蕭庭心情正好,也沒有細問,便帶著兩人和蕭撻凜的屍體匆匆返迴大營。


    蕭太後正焦急地等著消息。蕭庭一進大營,立刻換上一副悲戚的神情,匆匆奔進了大帳。陳奧站在外麵,隻聽見裏麵幹號了一陣,接著就是群臣議論紛紛的聲音。


    接著便有侍者前來,召喚陳奧進帳麵見皇帝和太後。到這個時候,陳奧心裏也難免忐忑不安。不過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將謊話又在腦子裏過了幾遍,確保萬無一失。況且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從蕭庭的口中得知,南宮駿此刻並不在大營中。想來他追蹤自己一夜,到現在還沒有返迴。隻要南宮駿不在,那些文武大臣都不認識自己,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於是陳奧昂首挺胸,邁著大步走進大帳。


    帳中蕭太後、遼皇耶律隆緒和一班文武都站著,幾十雙眼睛盯著陳奧看。陳奧朝那位傳說中的蕭太後看了一眼,立刻跪拜行禮。


    蕭太後揮揮手讓他起身,開口便問:“你與蕭將軍去荒山做什麽?”


    陳奧坦然答道:“蕭將軍說要去觀察宋軍在城頭的布置,這才帶著一幹親兵上山的。”


    蕭太後問完這一句,便沒有說話,而是目光炯炯地盯著陳奧的雙眼,似乎想要判斷陳奧到底有沒有撒謊。陳奧坦然地與她對視,眼角餘光無意中看到蕭水仙站在一旁,一臉擔憂的神色。想不到她居然還會為自己擔憂,陳奧心中一暖。


    蕭太後看了一陣,並沒有看出什麽異樣,沉聲道:“那座山坡是在宋軍的床弩射程範圍之內,蕭將軍為何還要去那裏?”


    陳奧歎了口氣,答道:“其實蕭將軍也知道那裏十分危險。但他曾對在下說過,太後心中非常想拿下這座城池。他受太後信任,自然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本是陳奧想出來的說辭,誰知卻恰好說到了蕭太後的心坎上。昨夜群臣爭執,隻有蕭撻凜能夠真正了解她心中的真實想法,難道說蕭撻凜當真是知道她心有不甘,這才冒險上山偵察?


    蕭太後歎了口氣,一下子坐倒在鳳倚上,喃喃自語。誰也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麽。陳奧隻好繼續說道:“昨夜蕭將軍特意率領親兵找到在下,就是因為得知在下曾在這附近生活過一段時間,希望我給他帶一條路,能夠隱蔽接近澶州城。雖然我們連夜就出發,行動也確實十分隱秘,甚至把偵察的時間選擇在了誰也不會想到的清晨。但也不知怎的,城頭的宋軍就像早已準備好了一般,隻等我們一出現,立刻就射出了床弩!”


    “嗯?”蕭太後眉頭一擰,立刻意識到陳奧話中有些不對勁,沉聲道:“你是說,你們當中有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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