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奧聞言,又驚又喜。喜的是過了這麽久,終於要見到同誌了。驚的是自己現在穿著一身契丹人的衣服,萬一再被宋軍誤認為敵人,玉石俱焚,可就大事不妙。


    於是,喊殺聲一起,陳奧就悄悄一拉宣寧,小聲道:“快躲!”兩人立刻避讓到一旁。陳奧從石頭後麵抬頭往前看,隻見前麵不遠處衝下來一隊人,徑直將遼軍運糧的隊伍從中間截斷。這一隊遼軍本身就是送糧的,沒有配備多少精兵,一時間顯得有些慌亂。


    但陳奧看向那隊宋兵,也是大失所望。原來那夥劫糧的宋軍旗號混雜,身上的衣服也是各式各樣,就像一支遊擊隊。想來這是周邊被遼軍擊潰的地方屯軍重新聚合起來,臨時組織的。陳奧原先帶領的是大宋最精銳的禁軍,旗號盔甲都是最精良的,因此看見這夥宋兵,自然有些失望。原本還指望這隊人能將南宮駿的糧隊擊潰,現在陳奧這番心思也慢慢淡了。


    南宮駿手下也有不少精幹的將領,這時候迅速反應過來,前後奔馳,組織反擊。陳奧不敢確定這一場遭遇戰哪一方能夠取勝,因此不敢現身,與宣寧躲到一塊岩石後麵,靜靜觀察著形勢。


    宋軍人數並不多,有幾百號人。好在這些人都騎著馬,有不少應該還是繳獲的遼軍的馬匹,因此他們機動速度非常快。而遼軍押運了糧草,不能輕易追擊,這樣一來,反而宋軍占了優勢。而且宋軍的意圖似乎隻是想要阻止遼軍運糧,因此隻要有人能夠靠近糧車,就可以放火將糧車燒毀。遼軍在這一方麵,更是束手束腳。


    宣寧並沒有經曆戰陣,便悄聲問道:“陳奧,哪一邊會贏?”


    陳奧搖了搖頭,現在他也很難說清楚。他看了看周圍的地形,爬上身邊那塊岩石的頂部。居高臨下,就把整個戰場都看得清清楚楚了。隻見遼軍的長蛇隊形被宋軍攔腰截斷,這時候頭尾已經反應過來了。前麵南宮駿指揮著遼軍往中間擁過來。而尾部的遼軍,也在蕭庭的率領下向宋軍包抄而去。


    陳奧看到這副景象,心裏頓時焦急起來。這隊宋軍的指揮官顯然不是騎兵出身,不知道該如何發揮己方的機動優勢。他們隻顧著在中間廝殺,焚燒糧車,全然沒有注意到,頭尾的遼軍大隊已經開始要截斷他們的退路了。


    遼軍人數是占優的,隻要將宋兵圍起來,那麽這一夥宋軍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這種戰術,本來是宋軍步卒為了對付遼軍騎兵而發明的。想不到兩國經過幾十年的戰爭,都已經將對方的戰術用得如此純熟了。


    陳奧想了想,跳下岩石對宣寧囑咐一番。宣寧便拍馬趕向戰場。陳奧抬眼,又瞥見不遠處蕭水仙正站在馬車上,眺望前方戰事。陳奧靈機一動,趕忙跑到蕭水仙身邊。


    蕭水仙注意力都在戰事上,沒有注意到陳奧。陳奧忽然跳上馬車,放聲大喊:“南宮將軍——南宮將軍——快保護郡主啊!保護郡主!”


    他一邊喊,一邊將手中不知從哪裏扯下來的一截紅布淩空揮舞。蕭水仙一臉黑線,鄙夷地喊道:“閉嘴!本姑娘不需要人保護!”


    陳奧訥訥地住口,但手中紅布卻還在揮舞。前方南宮駿的手下大概聽到了陳奧唿喊,立刻將這個情況告訴了南宮駿。南宮駿心頭一跳,抬眼隻見蕭水仙馬車的位置紅布翻飛,倒真像是情況緊急一般。他暗暗尋思,蕭水仙是蕭太後的義女,深得太後寵信。這隊糧草就算全丟了,也不打緊。但如果她出了事,蕭太後必然怪罪!


    想到這裏,南宮駿就顧不得率軍合圍,大喝一聲:“隨我去保護郡主!”便帶著一隊騎兵,徑直衝向後陣。


    蕭庭隻帶了一隊人,根本無法完成對宋軍的包圍,這包圍圈立刻就露出很大的空當。而這時,宣寧已經衝到陣中。她按照陳奧的吩咐,明著是來協助遼軍殺敵的,但實際上卻是來幫助宋軍撤退。


    由於亦榮亦枯早就跟著蕭庭投入了戰鬥,因此宣寧跟隨上陣,也沒有人覺得奇怪。但她手上沒有兵刃,隻能憑借一雙肉掌攻擊。而手掌上的力道,就隻有當事人自己清楚了。因此,周圍的遼軍雖然看見宣寧連連擊中宋兵,但被打中的宋兵卻並沒有受什麽傷,根本無礙奔逃。


    而宣寧策馬廝殺,根本不受蕭庭的指揮,左衝右突,貌似殺得興起,卻反而讓遼軍的合圍陣型顯得有些散亂。而這時宋軍似乎也意識到了危機,趁著宣寧製造的混亂機會,一窩蜂地往外突圍。


    蕭庭手下的人並不多,如何阻攔得住?被宋軍衝開了一道豁口,往山林方向衝過去。


    南宮駿被蕭庭的唿喊聲吸引住,迴頭一看,隻見不少宋軍已經突圍出去,不禁大急,心想,無端損失了不少糧草,如果還不能把這夥宋軍留在這裏,必受太後責罰!


    如此想著,他撥轉方向,又帶著人朝奔逃撤退的宋軍殺過去。而宣寧見遼軍已經無法合圍,自己算是完成了任務,便悄然退出戰陣。她心裏記掛著陳奧的安危,忙撥馬朝陳奧奔過去。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女子唿喊聲:“寧姐姐,是你麽?”


    宣寧霍然迴頭,但隻見人影幢幢,哪裏分得清是誰在叫自己?她無暇分辨,繼續往前趕。但周圍都是廝殺的宋遼兩軍,想要不引起懷疑,勢必不能逃得太快。宣寧被阻了一段,就難以靠近後陣。


    而這時,一個灰衣人策馬之間,無意中聽見陳奧的唿喊聲,立刻向後陣而來。這人是那隊宋軍隊伍裏脫離出來的,獨自朝後陣而來。立刻被南宮駿率領的人截住。但那匹馬雖然渾身髒汙,卻是神駿異常,居然衝過攔阻,直接奔到蕭水仙馬車前麵不遠。


    但遼軍人數畢竟太多,立刻就有十來個人將那人圍了起來。陳奧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奇怪,暗想,這人是誰?老子費盡心機給你們製造撤退的機會,還不知道珍惜?


    這時候蕭水仙卻嘲諷道:“你一個大男人,隻會躲在女人身邊麽?”


    陳奧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豈會受她的激將?他鎮定地看著形勢,隻見那灰衣人雖然武功高強,但在戰陣當中,卻發揮不出來,被兩杆槍逼落馬背。另有一人挺槍一戳,灰衣人連忙一閃。遼軍的槍沒有刺中,卻將那人臉上蒙著的防塵的麵巾給挑了下來。


    隻見這人蓬頭垢麵,卻是麵目清秀,赫然竟是龍青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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