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爆發出來的齊聲呐喊,嚇了陳奧一大跳。他茫然望著四周,隻見幾乎所有人都開始高喊“雲露”的名字。不少人臉頰透出興奮的潮紅,連身旁的女伴也不管了。


    那些女子露出既無奈又豔羨的苦笑,對這種情形已經見怪不怪了。當此時刻,她們便乖乖地坐在一旁,為客人斟酒,而絕不會沒眼色地打攪客人欣賞真正的絕色。


    陳奧詫異地看向柳三變,隻見他眼中也露出激動的神色,興奮地幾乎要站起來,就像打了雞血一般。


    陳奧忍不住問道:“柳兄,這個雲露是誰?為何引得這麽多人如此癲狂?”


    柳三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舞台上,生怕錯過雲露出來的一刻。他頭也不迴,答道:“陳兄居然沒有聽說過雲露姑娘?這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這位雲露姑娘乃是群芳院,不,是整個喜樂山莊的頭牌!就算放眼全汴京,甚至整個天下,她也算得上美人中的翹楚,花叢中的魁首!咱們今天居然這麽幸運,一來就能見到雲露姑娘露麵!”


    馮虎輕輕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是一個以色娛人的風塵女子罷了!”


    陳奧笑了笑,知道馮虎對於女色並不認真。或許在他心裏,隻有趙菱這樣的女子才能讓他服氣。不過他這句話雖然不客氣,但也說出了本質。陳奧對此是讚同的,對於這些人的瘋狂,也有些不以為然。


    這些人就如同後世那些追星族一般,隻是被一些表象的東西吸引住了。一個青樓女子,不論被包裝成怎樣,不論如何的美麗動人,卓爾不群,最終都難以擺脫她以美色娛人的本質,也逃不脫侍奉枕席的命運。這種事情,陳奧在梁城就見識過了。那個被當做花魁的小姑娘雨霖鈴,還不是被她的義父作為一件物品拿來拍賣麽。


    想到這裏,陳奧輕輕歎了口氣。


    那雲露倒是架子十足,到現在還沒有現身。柳三變趁機對馮虎道:“馮兄如此想,乃是不了解其中的實情。這位雲露姑娘潔身自好,可與尋常的青樓女子不同。雲露姑娘年方十七,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且她既能歌也能舞,還會填詞。這樣才貌俱佳的女子,世間本就少有。聽說雲露姑娘住在這群芳院中,卻並不以美色娛人。她隻是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出場為大家獻上一段歌舞。而能夠得雲露姑娘邀請,到後院相會的,更是鳳毛麟角了。聽說就連這喜樂山莊的莊主曹侯爺,也不能強迫她見客呢!”


    聽到這裏,馮虎也不由得動容。他倒不是也對這雲露動心,而是覺得連曹義也指使不動這女子,著實有些不尋常。


    陳奧卻淡淡一笑。這不就是簡單的饑餓營銷麽!對許多人來說,越是得不到的,也就是最好的。這雲露越是高高在上,讓別人觸碰不得,就越能吸引大家趨之若鶩。從這喜樂山莊的設置來看,想必這個手段也是這位北宋的娛樂業教父曹侯爺想出來的了!


    陳奧不禁對曹義此人充滿了好奇。若不是自己先壞了曹義的計劃,與對方結下仇怨,陳奧真要見見這個人了。


    怪不得就連皇帝也會因此給曹義封了個侯。陳奧心裏暗想,其實這些手段花樣,自己全都一清二楚。但真要自己去想,卻是有些強人所難。這還是對於一個在娛樂至死的年代生活了二十年的人來說的。而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能夠用這些高明的手段打造這樣一個喜樂山莊,著實不容易。


    就在這時,舞台帷幕輕卷。一個白衣勝雪的倩影背對眾人。一頭青絲如水瀑般垂到腰際。腰間一根綢帶,將盈盈一握的纖腰勾勒出來。雖隻是一個背影,卻美得令所有人一下子都安靜下來。


    隨著琴簫聲漸起,這背影輕輕動了起來。她的舞帶著一絲慵懶隨意,卻與音樂節奏絲毫不差。就像她一舉手一投足,便是一段精心編排的舞蹈一般。


    她還沒有轉過身來,陳奧無法看到她的容貌,但卻已經能領略到這女子的絕色。她這一身白裙十分寬鬆,但隨著舞步,仍然可以看出來她的玲瓏身段。


    陳奧終於知道,減一分則瘦,增一分則肥是什麽意思了。這女子的身材,就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或許她的胸脯不是最挺的,腰不是最細的,臀不是最翹的,腿也不是最長的。但每一樣組合在她的身上,便是最合適的。


    音樂曲調一轉,女子的舞步變得急促起來。陳奧可以聽見所有人的唿吸也似乎跟著急促了起來。


    那女子終於轉過了身,陳奧也終於看清了她的容貌。


    陳奧終於明白,為何這麽多人會對這個名叫雲露的風塵女子趨之若鶩了。這絕不僅僅是饑餓營銷等等花樣手段能夠做到的。


    陳奧看清了雲露的容貌,也不由得愣在了那裏,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雲露的五官同她的身材一樣,或許哪一個部位都算不上頂尖。但就這麽組合在她那張白皙的瓜子臉上,便成了世間最絕妙的組合。


    陳奧深吸了一口氣,心也不由得砰砰跳了起來。他的座位離舞台並不算遠,甚至算得上是個好座位。但不論怎麽看,雲露的臉都仿佛隱在淡淡的朦朧薄霧中。


    陳奧也不知是不是燭光的特殊效果,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卻又發現雲露雖然在跳著舞蹈,但臉上的表情確實冷冰冰的。她仿佛一個絕世獨立的冰美人,隻是在做著一件不願意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陳奧當然知道,這所謂的心情好,給大家獻舞,隻是個托詞。雲露必然還是要受到曹義的節製安排,就算自己不願意,也非得出來跳一曲不可。


    看著這個絕色女子滿臉冷淡的神情,陳奧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就就像心疼西施要被送去陪伴夫差,王薔要遠去邊塞,貂蟬要成為董卓的玩物,楊玉環命殞馬嵬。


    隻是雲露這樣的女子,隨便一個眼色,就有無數位高權重,手段通天的人會為她排憂解難。哪裏輪得到我去可憐她?陳奧心裏這樣想著,輕輕笑了一聲,收斂心神,開始思考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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