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六月六日清晨,呂決比平時醒來的都要早,或者說這一宿他就基本上沒怎麽睡。


    頭天下午從三支隊的司令部一出來,他就打發周秉新兩口子先返迴周家莊。說明天這裏要打一場惡仗,台子渡口臨時去不了了,得等這邊的仗打完了再去。


    周秉新一聽有仗打,馬上來了精神,從馬車底下抽出他那把駁殼槍,嗷嗷叫著也要留下來參加明天的戰鬥,還說上次在明水時自己雖然受了重傷,卻連個鬼子毛都沒見到過,這一迴無論如何都得幹掉幾個過過癮。


    呂決一聽他說這話,當時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心說上次你小子就差點把命丟了,這次還想再捅婁子?就“皮搗穿”給你用的那破藥,我呸!老子打死都不會給你做人工唿吸。


    平時倆人在一起嬉鬧慣了,周秉新並不太怕他這個牌子挺大卻沒什麽架子的師父。呂決這次無論怎麽說,周秉新就是不走。雖然師父管不了徒弟這種事情對師父來說很是沒有麵子,但在要麵子和接觸“皮搗穿”那破藥之間呂決還是寧願選擇後者,無奈之下隻好把官司打到了楊國夫那裏。


    楊副司令先是狠狠地批評了這個新近參加八路的小交通員一頓,然後又給他講了一通交通員的戰鬥崗位並不是上陣殺敵以及交通員的作用如何如何重要什麽的,這才總算把周秉新兩口子給打發走了。


    傍晚匆匆吃了點東西,呂決便左邊提著他那兩把二十響盒子炮和子彈袋,右邊夾著鋪蓋卷上了圍子牆。曆史上鬼子是在六月六日拂曉,首先從正北方向發動進攻的,他要親眼看看,小鬼子是怎樣打響這場戰鬥的第一槍的。


    頭半夜天熱,蚊子又多,鬧的他實在沒法入睡;後半夜好不容易涼快了,能用鋪蓋蓋住身體頭臉睡了,又睡不著了。天快亮時終於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兒,突然西北方向傳來一陣“轟轟隆隆”的炮聲,又將他驚醒了。


    呂決一骨碌爬了起來,沿著土圍子的外牆向傳來響聲的方向望去,卻隻看見灰蒙蒙的一片。


    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太古怪了。


    如果說是個晴天,可是抬頭往上,根本就找不到那個在這個時代本應該有的瓦藍藍的天;如果說是陰天,可又看不見一丁點的雲彩。整個天地間就那麽灰蒙蒙黃乎乎的,一片混沌未開的樣子。


    這他娘的是什麽鬼天氣!這是呂決腦海裏出現的第一個念頭。會不會和將在今天傍晚出現的那陣怪風有關係?


    身後響起了一陣“咯吱咯吱”的梯子響。呂決迴頭一看,兩位司令各帶著幾名警衛員急衝衝的跑了上來。


    來到呂決身邊,楊國夫也是四裏下看了看,又朝著天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身邊的人說道:“這是什麽狗日的天氣!”


    呂決心說“狗”日的天氣?燒高香吧!這“狗”日的天氣最後可是幫了你大忙的。


    馬耀南沒說話,隻是支棱起耳朵聽馬莊方向那漸漸稀疏的炮聲。


    就在炮聲嘎然而止的同時,西北的馬莊和東北的薛家莊兩個方向同時傳來了激烈的槍聲。


    按照昨天下午的安排,這場戰鬥將由副司令員楊國夫統一指揮。用馬耀南司令員當時的話說就是:“老楊啊,說實在的這種陣地戰我還真沒搞過。你當過紅軍團長,這次就看你的了。狠狠地打!即使花點代價,對鍛煉和提高部隊的戰鬥力也有好處。”


    而楊國夫基本上也是按照原先曆史的記載來進行部署的。那就是七團外加一個獨立營守衛東北方向的薛家莊、劉聚橋一線,如果敵人攻擊猛烈,就退守同樣有圍子牆的薛家莊;十一團守衛西北方向的馬莊;十團的兩個營守衛南邊的吳家莊和大碾莊一線,並連夜在通往鄒平、明水的公路兩側埋設地雷,防止那兩處敵人的增援。


    楊國夫還要求各部隊,要他們各自為戰,堅守陣地,相互支援。因為這次最主要的目的是擴大影響和鍛煉隊伍,所以同意各部隊盡最大可能消滅敵人的同時,可以自主選擇撤離的時間。


    同時他還對劉家井做出了相應的防禦部署。劉家井村緊靠在大路邊,四周地勢平坦,隻有東北方向離村子五百米開外有一處墳塋地。楊副司令員判斷,敵人從北麵打過來後,很有可能先向東部發展,然後依靠那片墳地發起主攻。他安排警衛營和特務團一部共四個連上圍牆防守,主要防守北麵和東麵,十團抽調來的一個特務連和支隊直屬迫擊炮排進入那片墳塋地構築工事,鬼子來了伺機開火。


    東牆和北牆上布置了八門“五子炮”由由修械所長呂夫祿親自指揮。


    “五子炮”這玩意兒,裏麵裝的是黑火藥和砸碎了的生鐵塊,別看射程不遠,也就兩三百米的樣子,但一炮打出去就是橫掃一大片,被人們戲稱為“鐵掃把”。


    七點過太陽就升的老高了,掛在昏昏沉沉的天上就像一個剝了蛋清的雞蛋黃。一直舉著望遠鏡站在東北角炮台上的偵察連長突然喊道:“來啦!司令員,正北方向,敵人從麥田裏過來了!”


    楊國夫也舉起望遠鏡向北邊望了一會兒,轉身喊道:“命令各連,準備戰鬥!”


    呂決身後的幾架木頭梯子又開始“咯吱咯吱”的響起來,一隊隊穿著灰布軍裝的八路軍戰士貓著腰順著梯子爬了上來。士兵們有拿漢陽造的,有拿三八大蓋的,間或還夾雜著幾杆都快老掉牙了的老套筒,甚至有的人連老套筒都沒有,隻在手裏拎著一把大刀。


    呂決又往左右兩邊看了看,隻看到了三挺機槍:兩挺捷克造和一挺歪把子。


    他掂了掂手中的兩把二十響,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楊國夫,心說要真的去攻打魏橋鎮,就你這點破裝備,嘿嘿,還真有點難為你了。


    正文 第七十章 血戰劉家井(五)


    有書友批評糨糊編得太沒邊了,在此不得不解釋一下。章節中凡是涉及到馬耀南,楊國夫這些抗日先輩們的事跡時糨糊絕對按照史實走,並且這一部分裏糨糊想展現的就是那段曆史。所謂的惡搞,隻不過多了豬腳這麽個可有可無的人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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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夫祿!”楊國夫的大嗓門在喊了,“去把你那八門‘鐵掃把’都給我集合到北牆上來!媽的,老子就不相信了,憑這幾個人就想攻下我這劉家井子?小日本也太沒把我三支隊當盤菜了!”


    呂決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敵人,忙從楊國夫警衛員手中要過望遠鏡向鬼子來的方向望去。


    在距劉家井子北門大約兩千多米的地方,正有三列隊伍從麥田裏向這邊斜插過來。呂決仔細的辨認了一下,左右兩邊的是打著五色旗的皇協軍,每隊有三四百左右,中間打膏藥旗的鬼子要少得多,總共也就三百來人的樣子,並且三支隊伍裏都沒發現有重武器。


    呂決把望遠鏡交還給那名警衛員,略略思考了一下,然後對楊國夫說道:“司令員,我有個想法,不敢說能一次性把這股敵人全都吃掉,但絕對能輕輕鬆鬆就將他們擊潰。”


    他心說也就你這裝備太差,否則的話一次給他幹掉一半絕對沒問題。


    “哦?什麽想法?”


    呂決沒直接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把話題一轉反問道:“司令員,您聽過譚富英譚老板的《空城計》嗎?”


    楊國夫聽突然間問這個,先是一愣,接著哈哈笑著說道:“我從小家裏窮得連飯都吃不起,更別說看戲了。後來參加革命當了紅軍,一天到晚忙著打仗就更沒功夫了……哎,你問這個幹啥?”


    呂決說道:“我看鬼子和偽軍們那直衝衝的架勢,八成還不知道咱司令部就在這劉家井子。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先給他們擺個‘空城計’,然後再打他個措手不及呢?”


    “‘空城計’!怎麽擺法?”呂決的一個“空城計”把這位副司令員給弄了個一頭霧水。


    圍子牆下麵圍子溝的外沿上有一排老柳樹,柳樹掩映下,鬼子即便是從望遠鏡裏,對圍子牆上的情況也應該是看不太清楚。


    呂決的計劃是讓戰士們先在這圍子牆上隱蔽起來,然後把北門打開,讓村裏的幾個漂亮大姑娘小媳婦在門口進進出出。


    “……等門口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看到鬼子的身影時就喳喳唿唿的進來關門。那樣的話鬼子一看到這邊要關門,絕對會不顧一切的就往這邊衝……”講到這裏,呂決不禁想象著鬼子兵們看到門口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時口水流著八丈長嘴裏喊著“花姑娘大大的好”不顧一切衝過來的樣子。


    “……等他們衝到離圍子牆百十來米的地方時,那應該正是咱這‘五子炮’最能發揮威力的距離,到那時咱‘鐵掃把’外加長短槍一起開火。嘿嘿……”呂決邊笑著邊在心裏麵說道,小鬼子們,這才是真正的“趁你病要你命”呢!不過你們這病是男人們的通病。


    楊國夫沒理會呂決最後那淫蕩的笑聲,而是皺起眉頭認真思考起來。


    最後楊副司令員采納了呂決“空城計”的建議,隻是把他中間夾雜的“美人計”那部分給砍掉了,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變成了在門口聊天乘涼納鞋底的老頭老太。“空城計”那部分也做了一些改動,在牆外邊的圍子溝裏埋伏下一個連,一旦牆頭上打得差不多了,下麵的這個連就立馬發起衝鋒。


    呂決對楊國夫砍掉他的“美人計”大感不滿,但無論怎麽爭指揮權都在人家手裏,隻好氣哼哼跟著一個叫王得水的連長下到外麵圍子溝裏打埋伏去了。


    躺在濕漉漉還沒被太陽曬幹露水的草叢裏,望著空空蕩蕩的牆頭和不遠處莊子門口那幾個故作悠閑的老頭老太太,呂決心裏麵不由得又是一陣感慨。


    唉,這多麽像孔明先生擺的“空城計”啊!門口的老頭老太們就是那畫著白鼻子,拿把破掃帚在城門口瞎晃悠的老軍。不過所缺的就是城頭上少了個羽扇綸巾飲酒撫琴的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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