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她幾步跑到呂決麵前,將呂決那扭向一邊倒腦袋搬過來,掂起腳尖在他嘴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附耳說道:“我等你下次迴來……”


    這句話已經非常直白,呂決的臉上一下子燦爛起來。就在實驗室裏一片口哨和嬉鬧聲的伴隨下,呂決又迴到了周家莊。


    對於呂決來說,他已經離開了一天一夜了;可對於周家大院的人來說,他隻不過才離開了一會兒。


    誰也沒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經煥然一新,更沒人注意到他迴來時手上多了一個透明的,像玻璃紙(最早人們對塑料薄膜就叫玻璃紙)一樣的一個奇怪包裹。


    把東西拎迴自己的房間,呂決又來到周秉新的住的屋裏。


    去請大夫的老長工周大莊還沒迴來,小媳婦坐在炕上還在“嚶嚶”的哭泣著,老秀才周玉升更是麵無表情地坐在屋子中間的太師椅上發呆,任由老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七八個長工下人全都沮喪著臉站在那兒不出聲。


    呂決沒去理會他們,而是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他慢慢調整著唿吸,讓自己盡量的平靜下來,然後把手伸到周秉新的脖頸處又去試探他的脈搏。


    迴去看了周教授後,雖然基本上知道了周秉新應該還沒死,但也不能完全肯定。如果現在能夠摸到了他的脈搏,那才是最為真實的。


    他摸一會兒,又附身到他胸口聽一會兒,一時間似乎感覺到周秉新的心髒真的還在跳動,很弱很慢的跳動,一時間好像又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全屋子的人都在瞪大著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周秉新的小媳婦也止住了哭泣。


    看到他臉上那無動於衷的表情,小媳婦不禁忍不住問道:“師父,秉新他……他……怎麽樣?”


    呂決沒有迴答她的提問,而是一揮手說道:“把燈端過來!”


    一個年輕的長工忙竄到桌子旁,將周玉升身邊唯一的那盞油燈小心的送到了呂決的手上。


    呂決示意眾人將周秉新翻了一下身,讓他側身躺好,耳朵下墊了個高高的枕頭。


    等這一切做好後,他端著燈,將燈頭慢慢地靠近了周秉新的鼻息。


    所有人都明白了呂決這樣做的目的,不由得都摒住了唿吸,靜靜地看著呂決手上那盞慢慢向周秉新臉部移動的油燈。


    燈頭的小火苗微微動了一下,小媳婦不由得“啊”了一聲……


    燈頭的小火苗再微微動了一下,老秀才和小媳婦都不由得“啊”了一聲……


    當燈頭的小火苗又微微動了一下的時候,屋子裏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啊”了一聲……


    那火苗雖然晃動的幅度極小,間隔的時間也很長,但它卻代表了周秉新的生命還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呂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直到這時,他的心裏才多少有點踏實了。


    他起身將油燈交到那個年輕長工的手裏後,隱隱約約看到老秀才和小媳婦的臉上雖然還帶有深深的憂慮之色,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絕望之情。


    就在這時,隨著前院大門的一聲響,老長工周大莊氣咻咻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老東家,太太,大夫請來了……”


    大夫姓皮,叫皮刀川,外號人稱“皮搗穿”,形容此人平時下藥很猛。


    皮大夫一進門,呂決本來以為平時快言快語的周玉升會起身迎接,但看到他還是一動不動的呆坐在那兒,忙將周秉新受傷的經過大略的跟大夫說了。當講道剛才檢查是否還有唿吸的方法時,皮刀川捋著胡須“哦”了一聲,不免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


    呂決又說道:“現在秉新的唿吸雖然很弱,總算用火苗還能感覺得到。按說有唿吸就應該還有心跳,可是我無論如何就是探察不出來。”


    皮大夫說道:“還是我先看看再說吧。”


    說完,皮刀川坐到炕邊先查看了一下周秉新的傷口,又翻動眼皮看了一下眼珠,掰開下巴檢查了一下舌頭,便掏出脈枕號起脈來。


    從呂決進門到皮大夫的到來,周玉升就一直坐在那張太師椅上沒挪動一下,即便是剛才看到火苗晃動時的那一聲“啊”似乎也是下意識的。呂決知道這次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不免為日後擔憂起來,假如真到了日本人在他眼皮底下將周秉新活埋的那一天,那他又會怎樣呢?


    而自打看到周秉新還有微弱的唿吸後,周秉新那個長得很像田莉的小媳婦雖然也還是滿臉的憂慮,卻似乎已經不再絕望。此時更是端著油燈跪在炕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熱切的盯著這個“皮搗穿”大夫,試圖從他的表情當中判斷出自己丈夫的安危來。


    過了好一會兒,皮大夫才長出了一口氣,翻開周大莊幫他背來的藥箱,給周秉新清理起傷口來。


    看到這裏呂決才確定,周秉新應該是有活無死了。炕上的小媳婦更是喜極而泣,差點將手裏的油燈打倒。


    呂決轉身來到周玉升旁邊說道:“周先生,看來秉新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


    老秀才沒出聲,眼睛還是緊緊的著炕上毫無生氣的周秉新。


    呂決一下明白過來,忙又走到炕邊問道:“大夫,這秉新什麽時候才能蘇醒過來?”


    皮大夫邊纏著紗布便說道:“請稍等。”


    等包紮完了,他又將周秉新搬到炕沿邊上,掰開嘴巴朝向炕外。做好了這一切,他又向周秉新的小媳婦要了一隻毛筆,轉身出了房間。


    呂決茫然的看著這位神秘兮兮的醫生,實在猜不出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不一會兒,皮刀川又走了進來。他手裏的毛筆上蘸著一些顏色怪怪的東西,隨著他的走過,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非常可疑的氣味。


    隻見他走到炕邊,吩咐周秉新的小媳婦盡量將周秉新的嘴巴掰大點,左手握著毛筆,一下子捅進周秉新的喉嚨裏。


    呂決心說好家夥,這下不光是皮搗穿了,估計肉也給搗穿了。


    就聽到周秉新喉嚨裏發出“嗷”的一聲,同時皮大夫一下子拽出毛筆,順手從藥箱裏翻出一個盒子,飛快的將毛筆收了進去。


    周秉新喉嚨裏“嗷”聲不斷,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隨著那咳嗽,一股股汙血從他的嘴巴裏、鼻孔裏噴濺而出。


    就在呂決對這位“皮搗穿”敬佩不已的時候,突然身後太師椅上的周玉升一下子衝上前來,噗通一下跪在大夫麵前哭道:“皮大夫,您這是救了我們一家子的命啊!”


    呂決的眼睛裏不免也潮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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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神藥


    強烈建議:萬萬不可邊吃東西邊看本章節。切!切!!——作者**************************


    周秉新醒過來後的第三天,一副巨大的匾額總算做好了。字由老秀才周玉升親自題寫,他沒寫什麽“華佗再世”“妙手迴春”之類的俗語,因為那天見識了皮刀川用藥的高妙手段,所以就寫了大大的“神藥”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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