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走到船頭,把一盞發著暗黃光束的氣風燈掛到了燈柱上……這次出海他隻是出來跑腿的,並不是出來打劫的,哪怕僅僅出於船體的考慮,該注意的地方他還是需要注意到的.


    北海說寬也寬,但指不定稍有不注意兩條船就會撞到一塊了,英特納號畢竟隻是通訊艇而已,要是真的發生了撞擊事故……總之,不能讓這條船沉了。


    試想一下這條船沉沒了之後的麻煩事,首先,秋白不是能力者,但他把自己偽裝成了能力者,船沉了他也沒有什麽大礙,畢竟可以進行競技式狗刨,但他的謊言就暴露;其次,羅西南迪這邊就比較麻煩了,因為他其實是能力者的,但他隱瞞了自己能力者的身份,要是把他擱在水裏,他必然要沉底,這是無論如何都隱瞞不了的……


    夜色已經來臨了。


    掛完燈之後,秋白重新靠坐迴船舷邊,然後將一條厚毛毯隨意的裹在了自己身上,而羅西南迪則是坐在他的對麵,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在小小的摔了一跤、又大大的火了一把之後,這個時候總覺得羅西南迪有點精神萎靡。


    但也僅僅是有點萎靡而已,所謂習慣成自然,羅西南迪已經是“練出來了的人,年年摔日日摔,總也摔出人生經驗來了,他知道要怎麽盡量在突入的碰撞之中保護好自己。


    秋白看了看正在閉目養神的羅西南迪,若有所思的垂下自己的眼簾之後,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也被全然的隱藏了起來。


    總之,暫時先休息一下吧。


    不過,在此之前秋白伸腿踢了踢船艙的壁板:“航海士先生,接下來全靠你了,晚上千萬不要睡著了。”


    他得提醒不能讓培波睡著了,不然夜間行船是相當危險的,而做完了如此事關重大的慎重叮囑之後,秋白也就放心大膽、心安理得的……


    睡了。


    要知道很多食肉目的生物,在生氣的時候往往都會把繃緊臉皮,讓自己的尖牙露出來,然後喉嚨裏壓抑著嗚嗚的聲音,以彰顯自己的敵意和“力量”,所以隱約之間,培波似乎對著秋白微微一笑……相當善意的。


    但培波無疑是靠不住的,不是因為他是一頭熊,而是因為他的年紀太小了。


    一盞孤燈在海洋裏漂著,原本它還是向著既定的航向直行的,後來也就真是漂了,那燈火的軌跡,一會兒劃出個s形,一會兒劃成個b形。


    夜航對航海士的要求不隻是通宵的問題,而是需要全神貫注通宵的問題,所以毛皮族也頂不住。


    他們本應該隨便找座島拋錨的,白天航行,晚上休息才是正確的選擇。前半夜秋白睡得很踏實,直到一陣“鐺鐺鐺”是嘹亮鍾聲把他給吵醒了。


    巨大的船影橫在了英特耐號的前麵,跟秋白的小船相比起來,那就像是一座漂在海上的巨大城堡一樣。


    被猛然驚醒之後,秋白視線向四周一掃就察覺到了此時的狀況,軍艦燈火通明,且橫在位於距離英特耐號前麵不足千米的位置上,對於兩條帆船來說,這個距離太近了。


    秋白當即就要站起身來,但羅西南迪伸手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時一張紙條幾乎戳到了秋白的眼前。


    眯著眼睛進行了仔細的辨認了之後,秋白終於讀懂了上麵的字跡:


    “不要亂動,海軍中將。”


    英特耐號正在一寸一寸的向著海軍中將的坐艦撞了過去,接下來他們大概要演示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以卵擊石”了。


    夜色隱藏起軍艦高聳的桅杆頂上掛著的軍銜旗幟,但從軍艦的規模,最重要的是剛剛的鍾聲類別上來判斷的話,很簡單的就能知道上麵究竟載著的是什麽級別的人物。


    是海軍本部中將。


    或許秋白沒有那種經驗,但羅西南迪卻清楚的很,甚至單單憑著這個鍾聲獨一無二的音色,他已經能確定船上究竟是哪一位中將了。


    海軍中將,確實是大人物,但現在秋白想的卻是……在這個距離上他應該可以一箭把這條大家夥幹翻的吧,百分之百……額,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但羅西南迪又戳過來一張紙條,這讓秋白堅決的放棄了剛剛那個危險的念頭。


    紙條上僅僅寫著一個字:


    “鶴。”


    “海軍中將·鶴”,放這裏其實威懾效果跟“海軍中將卡普”也差不多,想幹翻鶴中將的船,秋白有點太想當然了——或者憑著突襲幹掉一條船不是什麽難事,畢竟船隻是死物,但這種行為比然是開戰的信號,打沉了軍艦之後呢?總不至於盼著鶴中將與艦同沉吧。


    鶴中將分分鍾把他們這群小海賊炒成一盤菜的……不,應該說晾成幾件衣服嗎?


    總之秋白對著羅西南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理解狀況了。


    漂海上隨隨便便都能碰到海軍中將,還不是一般的海軍中將,這個招誰惹誰了?


    “培波,轉舵!”


    秋白低聲喊了一句,然而這頭熊疲憊的已經徹底睡死了,英特耐號到底很堅決的走在撞向軍艦側麵的航路上。


    所以這個時候秋白該怎麽辦?總之保持微笑就好。


    於是他真的保持微笑了,甚至還向著斜上方揮了揮手……軍艦高高的船舷上似乎有什麽人一直站在那裏觀察著下麵。


    這個時候唯一慶幸的應該是之前因為要入港,秋白把海賊旗拆下來了,而之後他一直沒有再把那個多弗朗明哥的笑臉標誌重新捆到桅杆上,否則剛剛還在他們睡著的時候大概就會被一炮幹掉了。


    “沒問題,轉向!”


    英特耐號還沒有來得及轉向,但軍艦上麵先是傳來了一個女性的聲音,接著這條巨艦就開始主動駛離英特耐號了。


    似乎對方已經確認了,這僅僅是一條沒有任何威脅的民船而已。


    軍艦上站在船舷邊的人再次看了一眼下麵那個招手微笑的紅頭發身影,她大概是相當不滿的……大晚上的平民跑出來幹嘛,著急走娘家嗎?


    軍艦剛剛完成掉頭,把自己的屁股朝向了英特耐號之後,秋白就像安了彈簧似的立刻就衝進了船艙,然後將培波暴揍之!


    ……剛剛他們是跟軍艦擦肩而過嗎?不,那是跟推進城擦肩而過——雖然秋白這種“小嘍囉”實際上還沒有進推進城的資格。


    軍艦離開沒多久之後,遠處就傳來了隆隆的、此起彼伏的炮聲,看來是有不長眼的小海賊犯在中將手裏了。


    夜間頂風作案,危險度也是極高的。


    秋白稍微表達了對於同行的同情心,然後一秒也不耽誤的繼續落跑了……他準備有多遠跑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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