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她還會把弟弟偷拉到午夜的街道上去玩,這是不被允許的。因為宵禁之後,沒有精靈敢出門。但白天老貴婦又從不讓弟弟出門,她便隻能冒險把弟弟午夜拉出來。


    他倆悄悄地沿著街道陰影處走著,她用極低的聲音告訴他這條街道的名字,還有這條街上有哪些店鋪。偶爾幾次,巡視的衛兵一隊隊地過來,他倆就像與他們捉迷藏似的,他們往東,他倆便向西,他們往西,他倆便向北,他們往南,他倆便向東,東躲西藏,沿著大街小巷四處亂竄,大氣不敢喘的同時,他倆相視一笑,她笑得特別開心時,他眼裏的光芒就會比那夜空的星星還要明亮美麗,在那個瞬間,她竟還有短暫的失神。


    她還會在午夜時把他拉進她的小閣樓,教他玩撲克牌或者下圍棋。他學得特別快,竟能輕而易舉地贏她好幾局。他們一玩就是大半個晚上,直到天際泛起蒙蒙灰白,他們才能相互靠在斑駁的白牆邊睡著。她的臉靠在他的溫暖的肩頭,長發灑落他的寬厚胸膛,他也已熟睡,但微暖的掌心卻始終牢牢握住她容易冰涼的手。


    有天清晨,天還沒有亮,外麵一片漆黑,房子裏一片靜謐。他發燒得很厲害,好幾天都沒有退燒,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她很憂心,便從廚房裏拿了一個蘋果偷偷來他的小屋來看他。


    他燒得迷迷糊糊,沒有察覺她的到來。她先是為他擦盡額頭的汗,又為他洗了把臉,然後換了新的冰袋,放在他的額頭後,便坐在他的床頭,一邊為他削著蘋果,一邊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心不在焉,一個不留神,她的手指頭被刀尖劃破,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臉上。她慌忙去拿毛巾為他擦拭,可手忙腳亂之間,她手上的血卻落得更多,他的臉龐沾滿她的斑斑血跡。


    她終於在他床頭的枕下找到了毛巾,然後小心地為他擦拭。可能是力度大了點,他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矇矓地看向她,低低地道:“姐姐……”


    “你沒事吧?”本來就在為他生病而憂心,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她的眼淚竟流了下來,“對不起,我把你的臉弄髒了。”


    “姐姐……我沒事……”他艱難地對她說,忽然伸出手,想握住她受傷的手,可卻因為無力沒有握住。


    “你沒會沒事的,明天就能退燒了。”她連忙擦擦眼淚,生怕嚇著了他。


    “姐姐,我好像認識你,”由於燒得厲害,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很久很久以前,你是否出現在一個很美麗盛大的婚禮上,君王一不小心,居然刺穿了你胸膛……”


    她驚駭地望著他,他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這怎麽可能?


    “其實,他一直感到很內疚,姐姐……”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不見。


    他在低喃自語中竟慢慢睡著。


    她則被震在床頭,無法迴過神。


    一刻鍾後,她拿著染血的毛巾走出他的小屋。


    天色大亮後,她一直忙碌,沒有空去看他,也不敢想他為何知道這件事。直至午飯後,忽然有侍女匆匆跑來向老貴婦稟報,說那個男寵居然不見了。


    老貴婦惱怒萬分,立刻派出所有家仆四處尋找,並查出最後一個見過男寵的精靈是她。


    老貴婦原本對她與男寵的友好關係就心存不滿,這下更是勃然大怒,立刻把她趕了出去,還扣掉了所有薪資。她氣憤萬分,與老貴婦大吵了一架,最後,她被鞭打二十後扔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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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已經在一個偏僻街角的花店找到工作的她聽說了這棟白色房子被燒掉毀盡的事。這事鬧得很大,整座主城都傳得沸沸揚揚。白色房子裏的所有精靈都被燒死了,無一幸存,連隻是來竄門的達爾小姐一家都一起被燒死。其中死得最慘的是那個老貴婦,據說是先狠狠鞭笞直至白骨都露出來後,被火活活燒死,死狀極其恐怖,令收屍的精靈後來連續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不知為何,這件縱火滅門事件鬧得很大,但迪爾國君王卻似乎絲毫沒有追究的意思。不過三四天,這件事還在迪爾國君王的壓製下慢慢平靜,無人再敢多討論。


    得知這個消息後,她不由得慶幸還好沒有在那裏做下去,否則自己此刻沒準也是一具焦屍了,而且死得還很冤。


    天氣已漸漸變冷,迪爾國已經入冬了。她穿著厚厚的黑色外套,戴著黑色帽子,全身上下都被捂得嚴嚴實實,乍一看去,都不知是男是女。她剛剛送完花,獨自走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雪花一片片飄下,遮住她的眼睛,抬臉看去,暗紅的天空沉沉欲落,居然令她想起了亞斯蘭的冬季,也想起了亞斯蘭的那些人。


    已經五個月了,蘇德蒙的情緒應該已經恢複了吧?一般來說,三個月就能讓人走出失戀陰影,五個月,應該完全解脫了吧。


    她的臉上露出欣慰的微笑,這樣自是最好了。她並沒有真正愛上蘇德蒙,但卻被他的近乎孩子氣的“癡情”打動,也喜歡他漂亮得就像女孩子的麵孔,還有他那雙美麗的綠色眼睛,她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但她和他之間就像是那種傳說中比友情更進一步,比愛情卻差一步的那種關係。


    此刻正值傍晚,青石板街道上的行人與馬車不多,她不緊不慢地走著。漫天的飛雪在空中打著轉,一陣陣寒風不住地吹來,一個不留神,她的黑色連帽被吹落,她的脖子因寒冷瑟縮了一下,長發也隨著突如而來的大風漫天飛舞,暗罵一句,連忙又把黑帽戴上。


    那一瞬,她沒有留意到,原本擦身而過的一輛高貴黑色馬車突然放緩速度,爾後緩緩地繞了一個彎,不著痕跡地慢慢跟在她的身後。


    天色漸漸黑下去,氣溫下降得厲害,雪花也是越來越大,覆在她黑色的外套一層層雪白,令她看起來像個會走路的雪人。


    當她推開花店的玻璃大門時,花店女主人米塔看到她頓時驚叫起來:“欣然,外麵的雪這麽大了啊?”


    “是啊。”她邊應著邊脫下外套,“別看才下不過一個時辰,可是下得好大。”


    “我一直忙到現在,完全沒有注意到下雪了。”米塔拿起手中厚厚一遝訂單,“最近來迪爾國的貴客可多了,哪怕是個小貴族家裏也要弄得漂漂亮亮的,生怕會隨時有貴客臨門。”


    “哦?”她笑笑,把黑色外套放在外間的衣架上,輕輕拍打著,“尤妮沒幫您整理訂單嗎?”


    “她啊,”米塔十分不高興,“一下午就忙著打扮去了,可能是要與誰約會吧?”


    她笑出了聲,“是嗎?真為她感到高興。”


    米塔真是個難得的好老板,對待員工就像對待朋友一樣,毫無架子,令她直唿幸運。尤妮也是這間花店的老板,與米塔曾經擁有一個共同的丈夫,後來丈夫因病過世,她們也無意再嫁,便與丈夫其他的妻妾合理分配了財產,從此各走各路了。丈夫在世前就曾說過,如果有誰無意再嫁,這間花店就留給誰,如果想要改嫁,那麽便可以平分除花店外的其他家財。於是,米塔和尤妮便成了這家花店的女主人。


    隨意聊了一會兒,她打了個哈欠,米塔便讓她先休息一下,晚飯時會再叫她。她邊打哈欠邊剛踏上紅木樓梯,忽然聽到米塔緊張而十分有禮的聲音,“大人,晚上好,請問我能幫到您什麽嗎?”


    她感到好奇,米塔向來對人不卑不亢,哪怕應對上門的貴女們也一樣,怎麽突然膽子這麽小了?她探出頭一看,就在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呆住,仿佛瞬間被人點了定身咒一樣。


    而那個人,正立身在花店內,完全沒理會米塔的熱絡,而是定定地看著她。


    淡黃色的燭台火光下,他原本精致美麗的麵容出奇地憔悴,帶著疲憊、焦慮、煩躁,還有一絲幾近看不清的喜悅與慶幸。他的原本完美線條的下巴瘦了一大圈,還隱約有些青黑胡渣,顯得有些不修邊幅,這與他原本極重視外表的特點明顯有些不符。


    他身穿一襲華貴白色鑲著寶石的長袍,站在簡陋的花店內,仿佛能將整間花店瞬間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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