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桑濮海,一個巨大的光圈,彷如窺天之眼。


    這個光圈是由海上無數海船的光暈環繞而成。


    子夜時分,讚王九層寶船之上四層脫離主體飛入了雲層。


    大祭司早已降下大祭場,開啟了星路之門。


    血緣祭啟祭日,上午便開始匯聚的魚紋雲,是讚王尼斯召喚而來。萬千雨絲接天連海,在朦朧微光下飄向了一艘艘光暈中的海船。


    這些雨絲,卻並非雨,乃有若實質的光絲。光絲覆蓋的範圍,便是通靈境大祭司的域。


    雙犀城城主祝容沐浴著光雨,負手站立在內海邊的一艘巨大的官船甲板邊。他身後的甲板上,是此次奉雙血緣祭沒有承運珠,也未與其他海船簽約的應祭孩子。


    並非所有父母都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出海冒險,最後也可選擇風朝官方的承運盤。


    祝城主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聲的風雲明,見他臉色難看心情不好,便迴目看向官船甲板上最後最靠邊的那一群十一、二歲的孩子。這些孩子都姓林,但並非林大將軍府一脈,亦非旁支,且毫無瓜葛,卻仍然一直處於王室隱衛監控下,血緣祭更不例外。


    不承緣便罷,承緣必被王室控製,也不允許與其他商船簽約。


    然而,啟元大陸林氏何其多,甚至摩星帝國也有林氏,不可能斬殺殆盡。


    風朝王室的作法無非昭示:風朝國,無林氏立錐之地。


    祝容與風雲明自小交好,對雲慧郡主與林音希的過往也並非不知。不出意料,她唯一的女兒也姓林。風雲明此時過來的意圖,他心中也有所猜測。


    血緣祭當前,風雲明沒機會問林韻也未再問,又囑咐了一番,便告辭迴了自家海船。他迴去看到庶弟脖子上的祭血瓶,背地裏要來查驗了一下,發現正是風緣力純正的親緣血,除了家姐風雲慧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再讓風鷲去詢問過家仆,也得知了韻兒曾來過,想明白其中關聯,猶自心寒。


    他和兄長風雲聰的緣血都是留給自己的孩子,家姐留給唯一孩子的緣血卻被父親扣下給了庶弟。難怪韻兒說她沒有緣血,連祭血也沒有。想林氏在她出世之前已滅族,不論緣血還是祭血,都不可能有人給她準備。他不知韻兒從何處得了瓶祭血,卻被他女兒風燕青換了。然後被韻兒發現,卻不好告訴他,才賣給風燕朱,借她之手還給風燕青。


    風雲明早已知林韻並不傻,相反極聰明,那瓶祭血既可賣,想來也不重要。


    不得不說,風雲明真[相]了。隻不知其實那是靈雞血,並且還有一瓶靈豬血也在風雲聰手裏。也是巧合,風雲聰一直都沒查驗過這兩瓶“緣血”,一旦得知真[相],也不知他承受得住否。


    親人個個算計林韻,令風雲明無比羞愧,細思極寒。風老爺子也還罷了,子不言父之過,他也無法追究。但風雲聰罔顧家姐自小最心疼愛護他,家族至今尚蒙風雲慧身份庇護,不然連王族族徽都不保,卻不思感激,從來不管侄女不說,還理所當然地認為侄女也應無條件地付出,隨家族海船出海赴險。風燕紫帶人去彩菊七日店哭,也是受風雲聰所指使,目的還是為清王出海船隊名額。


    生性灑脫的風雲明,從不知兄長背後竟如此薄情厚顏,更不知他還派人搶了林韻另一瓶“緣血”。煩悶之下,索性也不告訴風雲聰所買的不是緣血,反正韻兒已有了他的祭血,不須拿迴那瓶祭血。梳洗淨麵,換過衣衫後,就去了祝容的官船。


    王室隱衛的存在風雲明也清楚,上了祝容官船,觀察過甲板周圍林立的官兵,暗暗把懷疑對象在心中默記了一遍。祝容是此次奉雙血緣祭的主官,若有意外必最先獲知,他也可及時想對策。


    祝容看過林氏子弟,迴目又看了一眼風雲明,歎了一口氣,移目大祭場上空積雲,緩緩說到,“無星無月,星線如雨,好一場星雨哪。讚王司祭手筆之大,觀之何止千萬。此次血緣祭應祭子弟雖眾,然可承緣靈更眾,當不必執著。”


    風雲明知他話中之意,抬眼看向大祭場上空飄落的蒙蒙光絲,也歎了一口氣,“是啊。過往血緣祭祭雨,其中僅少量星線可辨。讚王竟可域中呈像,召來星線成雨,可知緣靈更不計其數。”


    見星線便如見緣靈,韻兒當知該如何選擇。


    此時雲下已不見大司祭的身影,內海數十萬沐浴星雨中的子弟,手握承運珠,靜待讚王雲中召喚。王城風將軍府的海船甲板上,風氏應祭子弟也興奮地等待著。除了旁支子弟,還有家奴子女。


    “星線顯,緣靈爭搶會更激烈哪。唉!”風老族長想到了這個問題,憂喜參半,並再三嚴厲叮囑眾子弟及仆從婢女,“你們須護好雲白和燕青、燕朱,切不可遠離他三人。敢有任何差池,迴來必饒不了你們,連你們的家人一並發落!”最後幾句,是敲打風雲白身旁四人。風雲白即他的庶幼子,對其寄予厚望,此次勢必承到風緣靈。至於被他搶了風緣血的外甥女,則已完全忘記。


    “是!”“遵命。”“不敢!”


    類似的聲音在其他海船上也響著,此起彼伏。世家大族子女應祭時都一樣,有嫡有庶有旁支及從小選定的隨從。嫡子女及受寵庶子女皆是其他子弟守護的中心,王室也一樣。


    雲漣王儲喜靜,雲鶯公主和雲濔王子是從清王花船出發,陪同兩人應祭的男女宮人則有十六人。而其他所有風姓族人於國王的子女而言都是旁支,沒哪個膽敢與他們爭搶。


    當然,也隻是表麵上不搶。高階緣靈當前,是自己的就誰不可能放手。


    淳元帝國大海船上,應祭的僅有一少女和一少年,林韻和尼東。小西迴了康氏海船,他並沒有拿蓮生輪迴珠,怕剛一迴去就特殊,令族人不滿。


    小西有執念,盼望族人認同。緣靈重,親情更重。林韻和尼東也理解,都沒再勸。尼氏大海船上全是孤兒,尼東是在此地參加血緣祭的唯一尼氏孤兒。送到尼氏家族的尼東出生資料,風流也過問過,尼氏家族還沒對上人。這次血緣祭不在王城,不是所有尼氏族人都在這裏。


    其實,就算有家人,尼東也隻會和林韻一起承緣。林韻無家,更不會反對。


    她和尼東是靈魂親人,來自同一位麵。


    爭搶緣靈什麽的也隻能靠他們自己,沒人幫得了。


    尼家熊孩子,估計敢惹的也不多。


    讚王大祭場細雨紛飛,下午剛開始下的時候是太陽雨,現在則是星辰雨。


    太陽雨是真雨,星辰雨卻並不濕衣。


    林韻觸摸過,一碰就消散,似水非水,卻與星力靈水並不相同,更象星光。


    大祭場上空,如魚積雲緩慢移動,從雲端一片片連成五條雲梯垂落下來,分別連在尼氏大海船五層頂上一個巨型五邊形大盤的五個角上。這個五邊形大盤就是風朝承運盤,其上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圖紋,風朝國的每個血緣祭祭場都有一個,可變大縮小,容納很多人。


    讚王尼斯在雲端之上,爬上雲梯才能見到他。別的祭場也要爬梯,不過卻是登山,讚者在山巔。


    爬不上去,就隻能在風朝承運盤上承緣。祝城主官船上的應祭孩子,都將在這上麵承緣。


    木爺秀出木鼎蓋,對林韻和尼東笑道,“韻丫頭、小東,上來吧。”


    風流不在,風琴和風箏之前都沒舍得置好的飛行法器,木爺在,就由木爺送林韻和尼東。該說的話,該交待的,都已說完。


    胖菊和風湘站在斷水崖三十三個孩子最前麵,給林韻和尼東送行。該給的祝福,也重複了無數遍。


    血緣祭正祭夜,載著數十萬應祭孩子的飛行器,從各海船起飛,向風朝承運盤飛去。


    一條通往天空的雲路,在林韻和尼東腳下展開。


    星路,在雲的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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