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倒還有一匹,就是年紀太大了,平時在家裏也幹不了重活,隻怕不合用!”聽說這些客人是租馬來的,賽內婭臉上出現了為難之色。家裏本來還有兩匹兒馬,卻都叫丈夫昆別克帶走了。本來說是短則10天,長則半個月就會迴來。如今已過半個月,人影都沒見一個。其實以前這種情況也常有,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賽內婭就是心驚肉跳的,實在是沒精神招待客人。


    聽到這裏楚風心中一動,“你男人是往哪個方向出發的?”


    賽內婭往西北方向一指:“往那邊!”


    “布黑巴依大哥,你上次看的那個有大房子、桌子凳子的地方在哪個方向?”


    “就是那邊!”


    得到布黑巴依的肯定,楚風再一盤算:“從這兒到你說的那個地方騎馬得走幾天?”


    “快的話,一天,慢的話,一天半兩天都是有的!”布黑巴依知道,其實在這山裏頭走,馬跑不起來,腳下還打滑,走得並不快。像這支隊伍裏的一些人,放開速度的話,比馬兒還快些。


    3. 向導脫隊


    到底,這支隊伍還是在賽內婭家住下了。盡管天還沒黑,但賽內婭家後頭的那片山澗十分危險,白天通過都有失足的風險,何況這時已近黃昏。布黑巴依一再勸說,還說如果安然通過這道山澗,幾乎可以節約一天的路程。這句話終於令大齊改變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大家牽著賽內婭家的那匹老馬,告別了心事重重的女主人,小心翼翼地進入了那道山澗。


    臨出發時,賽內婭交代淩寧,以她的體重,老馬馱著走三四個小時,就得自己下來走一段,讓馬兒休息休息,然後再上馬。這馬兒不僅歲數確實太老了,還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淩寧怎麽都不忍心騎它,再加上過這道據說連老鷹見了都怕的山澗,必須用雙腿走,因此,馬兒便被“小和尚”牽在了手裏。


    從這道山澗直通過去,便是這座山峰的另一邊,如果從山頂翻過去,路程增加兩倍不說,由於此山的山峰已經將近4000米,峰頂終年白雪皚皚,以淩寧的體力,隻怕翻不過去。兩相比較,冒一點兒險,走這條懸崖中的小路,倒是更好的選擇。


    這道山澗也不知形成了多少年月,山下溪水潺潺,兩邊懸崖峭立,相距並不遠,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山突然裂開一道縫似的。西邊巨大的怪石林立,並沒有道路。在經過一道並不太吃力的斜坡之後,眾人走在東邊懸崖中間的一條小路上。


    這條小路最窄處1尺有餘,有些地方甚至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順著右邊的崖壁,地勢一路走高。淩寧側著身子,貼著崖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往上望,天空中閃閃的金雕正在不住地盤旋,就是不敢下落到山澗裏;往下望,上百米的高度一時令她有些目眩。


    “小心!”隨著“刺啦”一聲,淩寧腳下一塊石頭往下滑落,她身後的楚風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她一把,小姑娘才避免了滑落深澗的命運。


    “唿!”淩寧身子站穩之後,驚魂未定地長出了一口氣,她迴頭看見楚風一臉鐵青,趕緊低頭認錯:“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哦,對了,謝謝!”說完,脖子一縮,身子滑得像條魚一般躲過楚風的“魔爪”,向前趕路去了。搞得楚風有脾氣也發不出來,禁不住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哎呀!總算是過來了!”盡管這條路很難走又危險,但在大家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走了三個小時後,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通過。與剛才那邊的險峻相比,山澗出口這一端簡直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山澗中那宛如脫韁野馬一般的小溪不見了!潺潺的溪水到了這兒如同嫻靜的大家閨秀緩緩流著,溪邊是兩片開滿了無數不知名的紅的、黃的野花的草地,草地更遠處是一片一片不見盡頭的雜生林海。裏麵白樺、紅樺、雲杉、高山鬆等樹種彼此互不侵犯地共存著。林海邊上是一群白樺,樹齡至少上百年,依然像少女一般亭亭玉立。一陣清風吹過,樹葉“沙沙”響起,那隨風輕擺的枝條就好像少女伸出的手臂,正在用無比優雅的姿勢歡迎遠方而來的客人。


    進山三天沒有洗腳的淩寧實在忍不住那清澈溪水的誘惑,脫了襪子將腳伸進水裏:“哎呀!好涼!”縮腳不及的她沒注意,旁邊的桑布臉色一變,粗魯地一把把她拎起來:“笨蛋,誰讓你在山溪裏洗腳的!”


    以桑布的身高,提溜著淩寧就好像老鷹捉小雞,他把她一把抓到了楚風跟前:“把你的學生看好。冰川下的溪水是能隨便洗腳的嗎?這山溪水,有些溫度低得能把人凍成冰坨子!”


    楚風一看,又是淩寧!頭疼得一拍腦門,他知道桑布沒有危言聳聽,一般人總認為隻要不結冰的河水,溫度再低也不會低於零攝氏度,可偏偏雪山冰河裏的水,很多低於零攝氏度的都不結冰。在聖峰博格達峰腳下,就有一條小溪,看著貌不驚人,人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瞬間就會被凍住,而且內裏完全凍成冰人了外表還什麽都看不出來。


    “謝了!把她交給我吧!”說著,楚風不理嘴巴撅得老高的淩寧抗議,一把把她安放在了那匹老馬的背上,繼續趕路。


    說也奇怪,這匹老馬在那麽驚險狹窄的小道上居然沒有什麽事,穩穩當當地就過來了,可現在馬上就要走出山道到平地了,它反倒是不肯走了。


    好半天,大齊看見身後的眾人居然沒人跟上,心頭火起,迴頭一看,正是淩寧大小姐坐在馬上原地打轉轉,導致其他人也無法通過,趕緊折迴:“怎麽迴事?”語氣奇差無比。


    “這馬兒怎麽都不肯走!”淩寧此時也顧不上生氣,不時地夾緊雙腿,催促馬兒前行,可那匹老馬就是不聽話。


    “笨蛋!”大齊暗自腹誹這個女孩子連一匹馬兒都搞不定,他二話不說,伸手牽過老馬的韁繩,轉身就走。不走是吧,那我就用拽的!


    我拽!怎麽拽不動?大齊納悶了,自己已經很用力了,怎麽這匹老馬還是紋絲不動?


    迴頭一看,那匹老馬打了個毫不在乎的響鼻,用一種近乎挑釁的眼光看著他,腳下紋絲不動,似乎在說:“小子!你還差得遠呢!”


    “轟”的一下,大齊覺得渾身的血都湧上了頭頂,“我就不信,我還奈何不了你這麽一頭畜生!”


    就在他要跟這匹老馬狠狠較勁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我能讓老花兒聽話!”


    聽著這句,大家夥兒的臉色都變了!如果說大齊此前的臉色有點兒像紅臉關公,此時就像極了黑臉包公。


    向導布黑巴依在前邊久等不到眾人,跑迴來看看情況,一見這聲音的主人頓時驚唿:“天呐,小阿爾斯郎,你怎麽跟來了!你阿媽還不得急死嘍!”


    “我要去找阿爸!阿爸以前老跟我說,阿爾斯郎是小獅子王,要勇敢。我要跟大爺走,去找阿爸!阿爾斯郎是男子漢了,不怕!”小阿爾斯郎說著,還特意挺了挺他的小胸脯,旁邊突然冒出了一條小狗,“旺、旺”兩聲,表示支持。


    “哎呀,連烏迪也跟來了,這真是、這真是……”布黑巴依已經急得說不出話來了,這一下,賽內婭應該已經知道阿爾斯郎不見了吧,還不知道會急成什麽樣呢!這個阿爾斯郎啊,真會添亂,這些漢人本來就很著急,想方設法地要早點趕到,阿爾斯郎這麽一鬧,肯定得送他迴去,這不是瞎耽誤工夫嗎?


    “齊團長,我得把這孩子送迴去!”布黑巴依下定決心,不管怎樣,都得把阿爾斯郎送迴去,哪怕齊團長不願意他也得送。賽內婭已經夠苦的了,昆別克沒迴來,要是阿爾斯郎再給丟了,那個可憐的女人還活不活了?


    大齊陰沉著臉:“送,當然要把孩子送迴去!這樣,布黑巴依老哥,你去送孩子,我們繼續往前走,你給我們指個方向就行。反正你腳程快,等你送完孩子再來追我們。”


    布黑巴依想想,也隻得如此:“那好吧,正好從這兒換了方向後就不用再換了,你們一直往那個方向走!”他指著正北方,大齊抬頭望去,那邊有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峰:“翻過那座雪峰就到了嗎?”


    布黑巴依搖了搖頭:“不用翻過去,那山峰的左邊山穀裏有一條道可以通過!如果我迴來得快,今天晚上可以追上你們。那個山穀很古怪,你們如果提前趕到了,一定等我迴來再進去!”


    大齊聞言,再仔細估算了一下自己等人的速度,估計天黑前自己等人要趕到山峰跟前都有點兒夠嗆,覺得沒什麽問題,與向導約好沿途標記之後,布黑巴依一手抱著阿爾斯郎、一手撈起那條名叫烏迪的小狗,迴身便往山澗走去。


    “放開我!放開我!布黑巴依大爺,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阿爸!去找阿爸——”走出老遠,大家都能聽得到山澗裏那脆生生的童音在大聲地抗議。


    “旺、旺,旺旺旺!”等小狗烏迪表示不滿的聲音傳來,大家已經走遠了。


    說也奇怪,阿爾斯郎一被帶走,那匹老馬就聽話了,雖然走得慢悠悠,但相對於馬兒的速度,對淩寧來說,比她自己爬山的速度可要快多了。


    “旺——旺”等到大家穿過草地,即將進入那片雜生密林時,小狗的叫聲還清晰可聞。


    “不對!”大齊和桑布幾乎同時發聲,並立時停住前進的步伐。


    “這不是狗叫!”大齊警覺到,手一揮,兩名戰士采取警戒位置,上前偵察。


    “是狗熊!”桑布以前來過阿爾泰山地區考古,知道這裏有一種很著名的野生動物十分兇猛。那就是當地人稱之為“哈熊”的高大熊類,因為其發出的聲音很像狗叫,又被稱為“狗熊”。但和動物園裏的“狗熊”不一樣,這種“哈熊”成年後身高可達3米以上。體型巨大,動作卻一點不笨拙。每年春季,時常會有個別餓得發暈的“哈熊”闖到村子裏禍害山民,那動作,甚至可以用迅捷如風來形容。


    林威廉這一路可是拍攝了不少照片,這裏絕美的風光樂得他合不攏嘴,此時他還在不停地拿著自己的相機“哢嚓”,完全沒有發覺隊伍早已經停了下來。


    鏡頭對準,按下快門。鏡頭對準,按下快門。這一大早出了那家哈薩克族人的氈房之後,威廉都不知道自己照了多少張照片了,連他按快門的手都有些發酸。可他還是照不夠,他可僅僅隻是一個業餘愛好者,要是一位專業攝影愛好者來到這裏還不得樂瘋了?難怪喀納斯地區被稱為攝影家的天堂!威廉覺得這個稱號一點兒都沒誇張。


    “這是什麽?”鏡頭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披著棕黃色毛發的巨大身影,它剛開始還在緩緩靠近,突然一個撲躍,到了近前。它直立起身子,足足有3米多高。轉過頭,它對著威廉的鏡頭一齜牙,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這一下驚得威廉差點把照相機丟掉,幸虧旁邊桑布拽了他一下:“還愣著幹什麽!我們闖入了一頭‘哈熊’的領地,還是一頭護犢子的母熊,再不走,你想給它當午餐嗎?”說著,不由分說,拽上他就跟在楚風後邊轉向東邊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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