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並不適合搞曆史研究,適合去寫小說!”楚風對這種毫無根據的臆測向來很反感。


    “你——”淩教授打斷了不服氣的淩寧,他對兩人說:“你們說的都對,我們做學問的就是要態度嚴謹,楚風啊,盡信書不如無書,但是淩寧也得記住,什麽事情都可以大膽假設是不錯,但要注意小心求證!沒有證據證明的話可不能亂下結論哦!”兩人聽了,互相瞪了一眼,都沒有再說話。


    師徒、師徒!(1)


    淩教授此時,突然歎了口氣,說:“楚風啊,我老了,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你是最有希望完成我的那個課題,證實我的猜想的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幫老師把這個課題做下去?”


    楚風此前雖然有所猜測,但老師自始自終沒有明確跟他提過:“老師,您的課題是?”


    淩茹凱迴答:“找到傳說中雅士語的存在!找到它,破譯它!讓世人明白我們的文明曾經經曆過怎樣的輝煌,或許,還可以找到那讓人類文明登上輝煌頂點的鑰匙!解開某些奇異殿堂的千古之謎——比如神話中的‘昆侖神宮’!它是否真的存在過?又比如巴別塔,它到底意味著什麽?說不定,你們還能證明‘天梯’的存在呢!”


    此時的淩教授臉上神采飛揚,遠不像一個臥床半月的高齡患者。他對自己的猜想充滿信心,隻可惜自己的身體和精力已經不允許自己親自去證明這個論斷了。不過,如果楚風答應幫自己把這個課題做下去的話,說不定會比自己親自做的還要好呢!


    想到這,他揚起手中那卷樺樹皮文書,“不管這卷文書是不是曇無讖的那卷,至少它上麵的漢字已經揭示了它與昆侖有關,這就是一個重要的線索,我需要迴北京去,仔細破解這卷文書,你願不願意替我走一趟羅布泊?”


    楚風此前就已經決定要去一趟羅布泊,去石碑處看看能不能破解其上的文字,此時聽淩教授重提這個要求,一口答應了下來,隻是擔心教授的身體:“老師,您的身體能不能經得住飛行?”


    “不妨事,我早就聯係了北京的醫院,那邊的條件比這裏好得多,路上不要緊,這邊用輪椅送,那邊用輪椅接就行了。”淩教授說得很輕鬆,可楚風聽到這位不久前還健步如飛的恩師,現在竟離不開輪椅了,心下一陣淒涼。


    “不過,淩寧不跟我一起迴去,楚風,我可就把她交給你了啊,替我好好管教她,如果她不聽話瞎胡鬧的話,給我打電話,我來罵她!”淩教授說是這麽說,可話裏話外無不透露著對這個侄孫女的關心和維護。楚風也明白,教授一生無子女,這是把淩寧當成自己的親孫女來疼愛了。


    他有心想拒絕,又不忍讓導師失望,轉過頭,看見淩寧也瞪著一雙大眼睛在看他,連忙迴過頭來,對著教授說:“老師,您迴去路上沒有人陪您怎麽行?”


    “沒事,路上有政府部門派專人送,迴去了有老伴呢!總算是把我們的小淩寧解放了,都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半個多月了,還好,她的心願之一就是想親自去羅布泊地區看看,現在有機會了。”


    楚風一聽,原來不隻當保姆,還得當保鏢:“這怎麽行!”他趕緊拒絕,開玩笑,他是不想讓老師失望,可是這個任務難度也太高了,羅布泊地區是那麽好進的嗎?再說,他又不是去玩,在那裏考察可能一待就是半個月、一個月的,男人都有熬不住的,就別說女孩子了。


    師徒、師徒!(2)


    “為什麽不行?”果然,一聽這話,小姑娘急了。


    “呃,這個——”楚風知道,要當麵說出這些理由來,小姑娘絕不會輕易罷休,所以他一邊想詞迴答,一邊使眼色向淩教授求救。


    豈料淩教授這會子根本不看他。


    倒是人家小姑娘自己說出來了:“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女孩子,嬌氣,怕我受不了苦啊!”


    楚風接口:“倒不完全是苦,還很危險,你知道,那裏被稱為死亡瀚海,沒有水,沒有動物,沒有植物,什麽都沒有,還時不時地刮一陣風暴。就是最近,都聽說有人在裏麵蔱伲你還是不要去了,要不,出點什麽事,我沒穟老師交代,是不是啊,老師!”最後這句他是衝著淩教授說的?br>


    “不用你交代!”淩寧很是生氣,她的臉上瞬間湧上了潮紅——這種被人輕視的感覺讓人無法忍受,但當著生病的叔爺爺的麵,淩寧心知自己不能魯莽。


    淩教授看見了她的表情,趕緊說:“淩寧啊,我今天的藥護士怎麽還沒有送來啊,你去幫我催催。”說完,還使勁對她使眼色,意思是一切有我。


    淩寧本想開口說點什麽,最後還是遵照叔爺爺的意思出去了。


    等她一出門,楚風就大吐苦水,表明自己的難處,總之,就是不能帶她一起去。


    淩教授等他說完了,就這麽看著他,靜靜地,也不說話。良久,楚風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淩教授開口了:“楚風啊,你知道,我自己沒有孩子,我們老兄弟兩個,孫字輩的就這麽一個女孩兒,我也舍不得她吃苦,不過,要想做學問,首要條件就是要吃得苦、耐得住寂寞!”


    楚風聽到這裏,想起自己半途而廢的行為,有點羞愧。


    “楚風啊,我知道,當年的事對你打擊很大,你跑去經商,我一個字都沒說你,就是因為,我相信,我淩茹凱的學生,不會連這點事都經不起。一個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麽?是錦衣富貴?別墅豪車?一唿百應?還是功成名就、眾星捧月?人活著,得想明白了。美國人馬斯洛曾經把人的需要分為五個層次,我覺得很有道理,但最高層次的需要我認為不對,最高需要,應該是對生命終極意義的追尋。當一個人,他解決了生存、生活問題,什麽都不缺的時候,他就會想這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麽活著的問題!你老師我,現在對自己生命終極意義的追求就是想要完成這個課題,解開這個人類文明史上的最大秘密!我認為,隻有做到這個,我的生命才有了存在價值!你呢?你的生命的終極意義又是什麽呢?”


    聽到這個問題,楚風心裏一凜,一時之間他還真的迴答不出來,好在淩教授並不等他迴答,繼續說著:“淩寧這孩子,雖說不是我的親孫女,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對我來說她就是我的親孫女,所以她要去羅布泊,盡管我知道有危險,但還是同意了!為什麽?我是為了她好!


    師徒、師徒!(3)


    “這個孩子我知道,她很聰明,可是也難免會有聰明人都有的通病——驕傲和懶惰。相信你也感覺到了,她身上現在已經有了很重的驕嬌二氣,但這個孩子的本性是善良的。我讓她跟著你,學習具體的知識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希望讓她在你身上學會謙虛嚴謹的治學態度。羅布泊那個地方可不簡單,我希望她能在那兒找著自己的生命終極意義。”說完,還特意看著楚風的雙眼。


    聽到這裏,楚風感受到了導師的那顆慈心,他忽然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淩教授的擇徒條件很嚴格,那一年,楚風經過筆試考上了淩教授所在學校的研究生,在麵試時,他看上了楚風。此後,楚風成了淩教授碩博連讀的弟子。淩教授對楚風可以說是傾囊以授,他甚至在出國參加會議時也帶著這個弟子,還專門帶楚風去過大英博物館,讓他看了收藏在那裏的實物,就是因為看到了其中一塊同時刻有佉盧文和漢文的木櫝,楚風才最終得以掌握佉盧文的翻譯。可以說,楚風之所以有今天,與淩教授傾盡心血的教導有很大關係。


    楚風很是慚愧:“導師,對不起,跟您教導我比起來,我實在是太差了,這是我的錯,當年您教導我們的時候,不厭麻煩、不言辛苦,相比之下,我今天對淩寧實在不應該,等她迴來,我向她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讓我去就行。”說著,淩寧蹦蹦跳跳地進來,一臉的開心。很顯然,她剛才根本沒走開,就在門外偷聽。看到她這個樣子,就連楚風都禁不住嘴角彎彎翹起。


    “什麽事這麽高興啊?”這次應聲而進的是張教授。他還沒進門就聽到了淩教授的爽朗笑聲,進門以後看見楚風和淩寧都是笑容滿麵,禁不住自己也帶出笑容來問道。


    “哦,老夥計,你來得正好!我要迴北京了,你呢?什麽時候迴南京?”淩教授見了他,更高興了。


    “我就是來向你辭行的,我已經出來一個多月了,學院那邊還有一大堆事呢,現在聽說你要轉院迴北京,我就得迴去收拾我那一攤子了。”張教授一邊說還一邊猛瞧楚風,把楚風搞得莫名其妙。


    “張教授,我有什麽不對勁?”他看了自己全身上下,沒發現不妥的地方啊。


    “你身上沒有粘灰,不用擔心。”張教授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是你的學生,從美國跑來了。”


    “什麽?我的學生?”楚風詫異,自己並沒有收過學生啊,還從美國……等等,美國,會不會是——


    “他叫什麽名字?”


    “林威廉!”


    “原來是他!”楚風腦海裏浮現出一個開朗的笑臉,一絲微笑出現在他的嘴角。


    “這個小夥子跑到我們學院來,知道今年招收研究生的碩導中有你的名字,非要做你的學生,可我們的招生考試早就過了,本來他持有美國國籍,漢語還不錯,可以作為留學生過來,可他偏偏不願意,現在天天在學院的招生辦裏軟磨硬泡,把招生辦主任攪得頭疼。”張教授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楚風知道這事那個小夥子幹得出來。既然已經答應了導師帶學生,一個是帶,兩個也是帶,倒也無所謂,便對張教授說:“您有他的電話號碼嗎?”


    “呀,還沒有,不過,這時候,他一定還在我們學院的招生辦公室‘值班’呢!”張教授邊說,邊掏出手機打電話,接通以後就聽他說讓林威廉接電話,隨後,把手機遞給了楚風。楚風接過來,耳邊就傳來那小夥子熱情四溢的聲音:“楚大哥,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他們不讓我當你的學生,怎麽辦啊?”


    楚風在電話裏沒說什麽,就是讓他先以留學生身份辦入學手續,明年再參加全國統考,威廉同意了。不過,他的要求是要跟著楚風,並問了楚風現在的地址,要盡快趕過來。楚風勸了勸,見他決心很大,也就把地址給他了。


    淩教授把楚風、淩寧要進羅布泊地區,去找那塊石碑的事給張教授說了。張教授也很高興,馬上答應替他們安排。兩位老教授的能量都很大,很快就搞定了一些事情。好些部門都被打了招唿,答應配合。淩教授出於對他們的安全考慮,要求要新疆考古隊的隊長桑布帶隊進去,桑布的領導也同意了。


    淩教授對楚風解釋:“這個桑布隊長別看人長得粗,心可不粗,他有多次塔克拉瑪幹沙漠裏考古的經驗,而且,上次找到石碑就是他帶的路,由他帶隊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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