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生生如蛇,繞著李煥衍三人編織成厚厚藤繭。三個藤繭外又編織成一個大藤繭,一層包著一層。


    道牧則將自己置之度外,他剛剛站起身,眼前就一陣恍惚,還未看清,接著麵前一抹黑。道牧頓覺被一隻鋼爪緊緊扼住脖子,一股冰涼徹骨的力量湧入體內,身體立馬疲軟無力。


    視力才剛剛恢複些許,陰刹台上牛郎殘念體已消失無蹤。道牧疑惑之時,就見時空扭曲拉伸,頭暈目眩。恢複視力時,自己已經站在陰刹台上,五感還在,身體控製權已被牛郎殘念體奪舍。


    “先天道體予你,著實可惜。”牛郎殘念體一邊呢喃自語,一邊拿起決刀,東瞧瞧西看看。


    聲音傳至道牧這裏,轟鳴如雷。一度震得道牧頭腦一片空白,魂不守舍。道牧才緩過一些,就見牛郎殘念體以決刀生生切斷道牧的右手中指。


    啊……


    十指連心,道牧雖被奪舍身體,痛疼也未將道牧排除在外。就跟鬼壓床一樣,你眼睜睜看著自己受害,卻絲毫不能動彈,疼得腳底板都冒汗抽筋。


    “屍經手骨是神聖的,不可以用來交易,更不能舍棄它。”牛郎殘念體的聲音也變小很多,且還帶著虛弱的顫音,“既然金箍圈促成鬥戰勝佛得道正果,那麽屍經手骨也能夠促成本仙再次得道正果。”


    牛郎殘念體放下決刀,在道牧驚詫錯愕中,熟練掏出屍經手骨,接在切斷口。


    道牧本就感受著強烈錐心刺骨,搓肉碾骨之痛,就在屍經手骨接在切斷口處一刹那。道牧倏然感覺傷口上撒熱騰騰的油和鹽,無數螞蟻在啃食,身上每一處的痛筋字都在被挑動。


    “嘶喝……”牛郎殘念體也忍不住痛吟,在他的感覺下,身體疼痛顫抖,億萬毛孔大開,湧出大量黑氣,繚繞周身。


    金沙分泌,攀附屍經手骨,一點點侵蝕,要將屍經手骨同化身體一部分。前麵金沙被染黑致死撒落桌麵,後麵抖骨泌出金沙立馬填補空缺。


    牛郎殘念體見狀,忍不住讚歎,“好個造化源氣!”


    接著牛郎竟然開始念誦其屍經,大量屍災陰氣將道牧體內牧力,轉化為更加純淨的屍災陰氣。


    億萬毛孔湧出純純的黑煙,帶著硫磺的焦氣,充斥第十殿。又從第十殿彌漫八方,將牧星鎮淹沒,又以牧星鎮為源頭,勢要漫散整個牧星山境地。


    道牧痛不欲生,卻死也不得,活也不能。耳邊迴蕩著森邃邃的念誦屍經聲,以及不斷引導道牧走向墮落的魔鬼呢喃。


    好不容易收迴一點專注力,念誦度牧經還為過半,就會被打斷。


    必須得活著,否則大壯他們也得死!


    道牧帶著這個信念,一邊在心裏的煩躁與身體傳來的痛苦之中追尋一絲寧靜,又一邊努力的嚐試念誦完整的度牧經。


    一個時辰後,道牧已數不清自己失敗過多少次。每每就在意識快要模糊消亡之際,鬼使神差的念完一遍完整的度牧經。意識立馬清醒很多,接著重蹈覆轍,一次次循環。


    約摸又過一個時辰,道牧終於可以一遍遍念誦度牧經。意識的清醒,也讓他所感受的痛苦倍增。好在道牧經受過抖骨泌沙的磨練,也就不至於心靈崩潰。


    牛郎殘念體念誦屍經,道牧念誦度牧經,體內屍災陰氣與牧氣相互交融,互相轉化。一唱一和,一光一暗,一正一邪,一生一死,竟讓融合的進程加快不少。


    光陰撚指,道牧沒覺得念幾遍經文的,事實上屍經與度牧經對唱已過一天一夜。屍經手骨已經徹底被金沙同化跟身體一部分,道牧依然還在苦苦堅守丹田裏最後一縷牧力之源。


    “你意誌力不錯,可惜人活著,僅靠意誌力,是無法茁壯成才的。”牛郎殘念體驀然停止念誦屍經,且以聲化雷,震得道牧魂靈顫抖,硬生生打斷道牧念經。“甘心做個廢物不好嗎?別相信什麽人定勝天的蠢話。貧瘠的土地,投入再巨量的人力物力,得到的迴報近乎為無。”


    道牧聞言,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沒有要理會對方的衝動,再次沉心念誦度牧經。


    “你究竟還有什麽東西,是我不知道的?”牛郎殘念體怎會讓道牧好過,一邊打量著右手中指,一邊以雷音影響道牧念經,“每一寸肉,每一個孔,每一根毛,本仙找尋許久,都沒有發現你之前藏匿靈魂的地方。”


    莫說牛郎殘念體不明白,道牧自己本身都沒能搞清楚。他心中都有四個答案,一個是成為他大腦一部分的災厄編年史,一個是他胸口那塊太極龍魚墜,一個是滅心牧劍,一個是黑金腰牌。


    道牧依然選擇沉默,又開始念誦度牧經。


    “你自己都沒有弄明白吧?真是個廢物!”牛郎殘念體見道牧久久不迴答,不禁嗤笑,“連自己身體的奧妙都無法融會貫通,你念再多的經書,也無法修成正果。”


    說話間,牛郎嚐試驅動右手中指,經過幾次努力,手指明明有感覺,但始終無法讓中指彎曲。就跟鋼筋鐵骨一樣,筋肉如何使勁,都無法彎曲。


    “如今身體絕對控製權在你手上,你又自詡仙威浩蕩,怎不見你找得到源頭,反倒來問我這舊主?”道牧隻覺莫名其妙,認為牛郎殘念體厭惡自己,就跟自己厭惡牛郎殘念體一種體會吧。


    牛郎殘念體毫不氣惱,更不反駁道牧,“既然如此,留你這個廢物,也沒有什麽用。”身體劇顫一下。


    道牧忽覺頭暈目眩,下一刻恢複視力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的上半身魂靈被震出體外,下半身猶如紮根一般,不見蹤影。


    道牧還來不及驚訝,又覺有一雙手,將自己猛地拉扯入體。道牧魂靈還沒穩住,就見牛郎殘念體驚疑一聲,身體又一次劇顫。道牧上半身魂靈再次被震出體外,下半身依然穩如泰山。


    道牧眼神一凝,他隱約感應到大量不明物藏匿在濃濃黑霧當中。正要聚目凝神看個究竟的時候,道牧又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拉迴身體。


    “有點意思。”牛郎殘念體莫名興奮。


    看來道牧體內還有天大秘密,否則也不會把喬韌往這個一星閻王都給騙住。


    想著,牛郎殘念體心念一動,道牧上半身魂靈又被震出體外。這一次,道牧有備而來,感覺已經出體,他立馬聚目凝神,欲要看破虛妄,見黑霧真元本相。


    道牧明明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卻看不見對方存在。


    道行不夠?


    難道他們身處陰路,而我的魂靈還處在陽路,所以看不見他們?


    亦或是他們身處陽路,而我的魂靈還處在陰路?


    又或者是此處乾坤顛倒,陰陽糾纏不清,非一般眼術可見其本相?


    千思萬緒讓人倍感時間易逝,道牧自己上半身魂靈剛被震出,就立馬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拉迴體內。


    他感覺自己剛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拉迴體內,又被一隻大力的腳踹出,所幸道牧的思路沒有因此被打斷。


    道牧探出寥寥無幾的靈魂力,用心感受,企圖找尋道蛛絲馬跡。他的靈魂力才接觸黑霧,立馬感覺到一股暖人心頭的溫度,就跟早晨的陽光一般。


    道牧內心莫名悸動,有種要哭的感覺,他的好奇心達到巔峰。誰能想到這森然詭怪的黑霧不僅對他沒有惡意,反倒湧現陽光般溫暖的善意。


    道牧正要催動靈魂力深入黑霧,那雙無形的大手用又將他拉迴體內,連同他的靈魂力一起被拉迴,一律不剩。


    難道是他們?!


    道牧的腦海中流轉一個個樸實的牧星鎮村民,然後就是那一張張堅毅決然、眼神呆滯的牧屍村民。


    一直以來,道牧都很好奇牧星鎮為何一座墳墓都沒有。老爹和大伯他們總是笑著摸自己的頭,講是去了一個他們該去的地方。


    小時候,道牧天真以為村民們都道化飛灰而去,誰想得到他們死後,全都自願成為牧屍大陣的一份子。


    老爹為什麽不阻止反抗?


    老爹怎能忍心讓老媽成為牧屍!


    道牧心中怨念爆發,右手中指竟然抽動一下,惹得牛郎殘念體一聲驚疑。牛郎殘念體以為自己產生幻覺,揮落決刀狠狠斬在右手中指上。


    當!


    伴隨著如撞洪鍾一般的響聲,刀口與右手中指接觸的地方,迸發璀璨火花,好比夜幕上的銀河,光彩奪目。


    道牧和牛郎殘念體都痛得“嘶嘶”倒抽冷氣,牛郎殘念體挪開決刀,隻見皮膚上有一道白痕,眨眼間就沒了蹤影,恢複如常。


    “是你讓手指動起來的?”牛郎殘念體迴想起,方才心中湧現一股莫名的怨念。怨念的源頭除卻道牧,還能有誰?


    道牧並沒有聽牛郎殘念體的話,正失神思考問題。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正確,越想越覺得揪心,這種痛讓道牧覺得沉重和窒息。


    “既然你已有所發覺,本仙就大發慈悲告訴你,村民們全都成為這一冊生死簿的奠基。”牛郎咧嘴燦笑,左手輕輕拍生死簿幾下,笑得愈加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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