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子裏的氣氛瞬間怪異到了極點。


    江唐一句“不知前輩本體在仙界可還安好”明顯不是真心問候,更像是一種明晃晃的質疑甚至咒罵,這是要搞事呀!


    謝曲水與步成暗歎老大還是一如既往的勇,果然老大就是老大,走到哪裏都隻有她給別人氣受的份。


    季辰卻不由得想到了某種可能,小祖師叔提前從望仙宗開山老祖那兒得到了什麽消息,也許雲鶴仙人已經在仙界隕落?


    鍾瑤倒是覺得以江唐的心性,不可能無緣無故說出這種話來,難不曾這個雲鶴有問題,或許並不僅僅隻是真正雲鶴仙人的一段神念?


    其他幾個不認識江唐的金丹修士,更多的是一副看傻子般的眼神打量著江唐,暗道這世間果然無奇不有,這樣的情況也阻止不了有些人想要作死的心。


    特別是龐高,哪怕他對於自己此時的處境警惕十足,也極不喜雲鶴這種故弄玄虛的捉弄之派,但再如何雲鶴仙人也是他們芸山派的飛升老祖,由不得一個金丹後輩如此輕視咒罵。


    龐高瞬間便對江唐印象差到極點,便心安理得地看著某些人拿命肆意蹦躂,也算是替他們提前探路。


    而真正的當事人雲鶴,卻僅僅隻是微怔了下,看向江唐的目光甚至都沒有被激怒分毫。


    “看來望仙宗如今倒是出息了不少,宗門弟子若都跟你一樣滿身反骨,日後倒還真有希望趕超其他首宗,不再做什麽千年老五。”


    雲鶴說著,還朝江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唐五小友,本尊本體在仙界還活得好好的,很可惜要讓你失望了。”


    雖然他隻是一段神念,且並沒辦法與仙界本體聯絡消息共通,但若本體當真徹底隕落消亡,卻還是能夠感應到的。


    望仙宗這個金丹小輩仿佛有意激怒自己,不論對方真正目的為何,雲鶴也隻得讚上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


    江唐沒什麽失望不失望的,而是直接無視掉一人一問的規則,徑直又道:“我認識一人,也特別愛玩類似的遊戲,你們風格太像,像到我差點以為你是他的另一個化身。”


    “是嗎?這與唐五小友之前問的問題有何關係?”


    雲鶴並不是為難自己的人,既然江唐憑本事引起了他的興趣,那麽多聊幾句自然也不算什麽。


    江唐向來有啥說啥:“我認識的那人,應該不止一次飛升,但估計每迴在仙界都沒落到什麽好下場,所以後來才會像條瘋狗一樣。”


    是以雲鶴本體在仙界安好就好,如此至少應該不會像離安那麽瘋。


    雲鶴:……


    他總覺得江唐是在故意影射內涵什麽,若他本體在仙界過得不好,所以會心性大變像條瘋狗?


    或者說,他把這些人拖進來玩所謂的遊戲,在望仙宗唐五眼裏,本質就不是什麽正常人辦的事?


    “你可真敢說,這是生怕本尊不會提前對你出手?”


    雲鶴怒極反笑:“還是想讓本尊誇你一句見多識廣,連飛升過數次的仙人也認識?有這麽大的後台,本尊是不是就得多掂量掂量,對你有所顧忌?”


    江唐搖了搖頭,認真答道:“他可不是我的後台,我跟他從來都不是朋友,前輩您也不至於因為這麽點小事便對我額外出手。我想,您的遊戲應該早在我們進入此地起便已經開啟,一早設定好的規則,所有人都必須遵守,前輩也不例外。”


    這裏頭特有的規則氣息與當初離安在藍星降下的驚悚遊戲、真實的死亡副本太過類似,否則的話,她也不會懷疑眼前的雲鶴可能與離安有關。


    可轉念一想,若曾經的雲鶴也是離安,那麽離安應該不會放著最好的芸山派不要,而重新窩在昌州一個小小的離城。


    或許這其中另有原由,不然遊戲規則氣息不可以如此類似,所以即使雲鶴並非離安,兩者間也可能存在某種江唐暫時還並不知曉的關聯。


    “很好,望仙宗唐五,本尊正式記住你了。”


    雲鶴也沒想到江唐竟然不是故弄玄虛胡說八道,果然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哪怕是再弱小的螻蟻也不應該被隨意輕視。


    遊戲的確早就開始,這屋裏頭每一個人都早已參與其中,早已經設定的規則之下,誰都得遵守,他也不能例外。


    與此同時,一些遠久的記憶重新占據了他部分心神,或許有機會的話,他應該私下再問問唐五認識的那個人的事,不過時間有限,並非現在。


    “輪到你提問了。”


    雲鶴沒有再理會江唐,而是將視線轉向了鍾瑤,並沒讓任何人看出他心中真實所想。


    永遠隻能封禁的歲月實在太過枯燥漫長,身為一段神念等得太久,總得先給自己找點樂子。


    鍾瑤多少還有些沒從雲鶴與江唐的對話內容中迴過神,突然間被點名提醒,這才猛地清醒過來。


    好在她早就已經想清楚自己要問什麽,踩著最後兩息的功夫,順利將問題道出:“敢問前輩,此地同時將我們拖入其中,真正的目的是什麽?總不至於就是找人陪前輩玩遊戲吧?”


    大概是之前江唐的所做所為太過刺頭,所以再次聽到明顯正常的問題,雲鶴都顯得好說話多了:“當然不止玩遊戲,真正的目的是為本尊擇一優秀的傳承者。”


    傳承者與親傳徒弟,兩者之間多少還是有區別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像江唐等人哪怕早已經有其他師門傳承,也同樣能夠開啟牌子,獲得進入此地競爭的資格。


    雲鶴飛升前,莫說親傳弟子,便是記名弟子都沒有一人。


    這在整個修真界都鮮少有,旁人隻當他要求太高,或者沒有弟子緣,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事實上,這與他年輕時衝動發下的一個誓言有關,未飛升不擇徒,就這麽短短一句話,生生讓他在九州的幾千年不得不走上遠超無情道者的孤寡之路。


    也正因為如此,這成了雲鶴一個執念。


    為了不讓此執念影響自己飛升,所以他才早早做了準備,留下一段神念,待他飛升後也能在九州擇選一名最為優秀的傳承者。


    擇選傳承者,這個答案一出,屋內不少人的情緒瞬間激昂無比。


    危險果然是與機遇並存,像雲鶴這樣真正已經飛升的仙人所留之傳承,這世間有多少人不想得到?


    一時間,不少人的目光都變得更加防備起來,隻不過這一迴他們防備的不是這裏頭可能存在的危險,而是其他金丹修士的競爭對手。


    見狀,雲鶴顯然也極為滿意這種氣氛變化,好東西誰都會嫌多,他才不信會有人不想成為他的傳承者。


    “我並不想成為傳承者,可以提前離開嗎?”


    誰知下一刻,江唐便跳出來直接打臉。


    合適的才是最好的,她已經有了最為合適自己的修行路,實在沒必要再去競爭其他人的傳承。


    更何況,這位雲鶴仙人明顯不是什麽好相與之人,給這種人當傳承者未必是什麽好事。


    “不可以!”


    雲鶴這迴是真惱了,他還沒嫌棄唐五,卻沒想到望仙宗弟子敢嫌棄他:“你想也沒用,本尊可看不上你!但成不成繼承者,遊戲都得玩,沒能活到結束的最後一刻,誰都沒資格提前離開!”


    “還有誰跟唐五一樣,要提前放棄傳承者競爭?放心,等遊戲結束後,本尊絕不勉強!”


    他的目光掃過長桌左右兩側,想看看這裏還有沒有像唐五這般不識好歹之人:“正好遊戲需分陣營時,放棄傳承者自行為一隊,人數不限!”


    這是明晃晃的在針對並孤立江唐,雲鶴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哪些直白,除非腦子有病,否則必定不可能會有人敢與江唐為伍。


    可惜的是,他這話音才剛落,屋子裏便同時有兩道聲音響起。


    “我放棄!”


    “我也不需要傳承。”


    謝曲水與步成想都沒想便站了隊。


    笑話,別說他們的確也不需要雲鶴的傳承,就算真能用上,那也不值得為了一個傳承而與老大站在對立陣營。


    謝曲水與步成,如今一個修的是幽冥鬼道,一個走的是魔修路,修為增強了多少先別說,反骨是真的滿滿一身,就不愛走尋常路。


    “我也放棄。”


    隨後,季辰竟也跟著表了態。


    他其實還是十分眼饞雲鶴仙人的傳承,隻不過季家與望仙宗息息相關,立場之上讓他天然的站在江唐這一邊。


    況且這一次的查探本就因他而起,若他為了傳承者身份而不管不顧站到江唐對立麵,若江唐真出了事,就算日後望仙宗不找他麻煩,他自己的道心也會有痕。


    “前輩恕罪,晚輩有自知之明,所以甘願退出傳承者競爭。”


    再之後,鍾瑤竟也當眾選擇了放棄。


    與其他人選擇放棄的理由都不同,鍾瑤純粹是憑直覺行事。


    比起傳承好處,於她而言保命才是最為重要之事。


    而進入這裏後,她便隱隱意識到,隻有跟著江唐走,自己的生存機率才會更高。


    結合之前種種權衡之下,鍾瑤方才果斷表態,不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自己直接站到江唐的對立麵,哪怕讓雲鶴不喜也再所不辭。


    總共十人,加上江唐如今竟有了一半之人早早放棄傳承者競爭,這樣的結果不僅雲鶴完全沒有料到,剩下五名金丹修士同樣匪夷所思。


    要不是雲鶴清楚地知道這十名被拖進來的金丹修士,都是遵照他自己的要求標準、契合他早早設下的篩選之術、曆經重重因果際遇精心挑出來的備選者,他都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故意組團來打他臉與他作對的。


    什麽時候,他雲鶴的傳承竟然變得這般毫無吸引力?


    什麽時候,九州這些年輕修士一個個都變得如此不識好歹?


    “好好好,五對五,倒也算公……”


    公平兩字尚未說完,卻不想雲鶴竟被人打斷。


    “阿彌佗佛,前輩見諒,了塵乃佛門中人,能修習的也隻能是佛門傳承。”


    了塵並不想給任何人難堪,也並不強求與任何人為伍,但他一個佛門中人,著實對雲鶴的傳承沒有半點興趣,用不了的東西自然沒必要跟其他人去爭。


    所以,五對五並不正確,加上了塵,兩方陣營已經變成了六對四。


    這樣的情況,著實挺讓雲鶴下不了台,但事實就是如此,雲鶴非得以此分陣營的話,了然出家人不打逛語,隻能實話實說。


    這一下,便是江唐都有些替雲鶴感到尷尬。


    順帶著,她的目光朝著還未表態的龐高、江述、白欣兒以及司良四人看去,心道若再有人放棄的話,這場傳承者競爭豈不得直接變成一個笑話?


    這臉,簡直都已經打腫了。


    “你們也不想當這傳續者?”


    雲鶴冷若冰霜的目光同樣掃過龐高四人,仿佛再有人敢說一個不字,他便直接把這裏所有的一切都給碾成碎片。


    好在龐高等四人倒是無比堅定期盼的表明他們對於成為傳承者的渴盼,這才讓雲鶴仿若滅世的情緒得到了些許安慰。


    隻見他抬手一揮,下方十人瞬間換了座位。


    按照之前選定的陣營,江唐六人與龐高四人各據一方,雲鶴直接開啟第一場遊戲,連最後還有一人提問的機會都給直接剝奪掉。


    雲鶴直接滿足他們的心願,讓兩隊人馬早早涇渭分明,同時也能更好的體現出他對於願意成為傳承者的明晃晃的偏愛。


    “第一場遊戲,每個人都隻能說真話,凡說假話者,必定會立馬接受到應有的懲罰。輕則傷,重則殘,當然也有極小的可能性會當場直接暴斃而亡。”


    雲鶴居高臨下掃視全場,臉上終於又帶上了幾分笑意:“要說的也很簡單,說說你們這短短的一生中,曾經做過的惡毒之事。本尊給你們一柱利香的時間好好迴憶,可千萬別因為記錯了導致說錯,錯害死自己,那可實在是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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