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猛地止步,轉頭看向江唐。


    那周身的殺意如驚濤駭浪,死死盯著人的目光,冷冽如刀。


    若非知曉說話的金丹女修同為望仙宗人,蒼瀾絕對會直接把人殺了。


    區區一個金丹修士也敢妄自揣測評判他的妻兒,如此大不敬便沒資格繼續留在人間。


    “蒼瀾前輩,還不快見過小祖師叔!”


    古守業見勢不妙,生怕蒼瀾直接動手傷到江唐,反應神速立馬上前將兩人隔開來,直接向蒼瀾挑明了江唐的身份。


    這可是如今整個望仙宗所有人的小祖師叔,任你蒼瀾修為再高,資格再老,也得在小祖師叔麵前老實一點。


    批評教訓兩句怎麽啦,莫說這事蒼瀾的確做得不地道,就算小祖師叔批評錯了,那也不能對小祖師叔過於無禮。


    “小祖師叔?她?”


    蒼瀾看了看古守業,又看了看江唐,明顯頗為懷疑。


    不過被古守業這麽一打岔,身上的殺意多少收斂了不少。


    宗門什麽時候多了個輩分如此之高的小祖宗?區區一個金丹,也敢在他麵前充什麽小祖師叔?


    但信不信是一迴事,無論如何,對方肯定是望仙宗人卻是事實,當著第三人的麵,徹底恢複理智的蒼瀾還做不出殺同門的蠢事。


    “蒼瀾前輩,不可對小祖師叔無禮。”


    見狀,古守業連忙簡單解釋了一下江唐被望仙宗開山老祖永盛真仙隔界收徒的前因後果。


    此事早就天下皆知,做不得假,蒼瀾想要求證,隻須隨意傳訊找一認識之人便能知真假。


    蒼瀾本就在望仙宗見過古守業,見對方說得有理有據,也沒傳訊求證什麽的,而是直接抬手掐算了一下。


    數息後,蒼瀾嘴角流出一抹血跡,自己的掐算被強行中斷,甚至還受到了一陣極為強烈的反噬。


    算不出,更算不得,這次他還真是大意了,險些栽在自己手裏。


    好在他反應飛快,不然後果更是難以估量。


    是以再次看向江唐時,蒼瀾的目光複雜無比。


    “蒼瀾見過小祖師叔!”


    片刻後,蒼瀾老祖到底還是先低了頭,簡單朝江唐行了一禮:“小祖師叔誤會了,蒼瀾並未對妻兒存任何利用之心,但他們之死的確是蒼瀾之過,還請小祖師叔稍等片刻,讓蒼瀾最後一次與他們告別。”


    “所以,你是寧願讓人覺得你蠢,也不想讓人知道你的愛自私且虛偽?”


    江唐依然篤定蒼瀾打一開始便對妻兒存了利用之心,言辭態度也如之前般犀利且咄咄逼人。


    “小祖師叔似乎對我成見頗深?”


    蒼瀾有些奇怪江唐對他的態度,說話的同時還朝一旁的古守業看了一眼,似乎想從古守業那邊得到一些提示。


    縱然輩分再高,也不過是金丹修為,實力為尊的修真界,他們望仙宗這位年紀輕輕的小祖師叔,不會真以為光憑這層身份,就能對他一個煉虛大能訓教不成?


    所以,這位到底想做什麽?


    古守業哪裏知道小祖宗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說實話,他也還是頭一迴看到江唐如此這般。


    江唐倒是徑直搖了搖頭:“我對你沒有任何成見,不過是多嘴了兩句罷了。本就是你自己的事,聽不聽隨你。”


    說罷,她朝一旁的古守業道:“我們這一趟的任務算完成了嗎?”


    古守業恭恭敬敬答道:“迴小祖師叔話,自然算完成了。”


    蒼瀾恢複記憶修為,以煉虛大能的實力根本不需要他們再多此一舉將人帶迴去。


    “既如此,我們迴了。”


    江唐抬步便往院子外走,明顯並不打算與蒼瀾一起同路迴宗門。


    見狀,古守業自然也沒任何糾結,直接舍了蒼瀾,快步跟了上去。


    看著快速離開的兩人,蒼瀾麵色一陣青一陣紅,卻到底沒有再做阻攔,由著江唐他們離開了江懷鎮。


    迴頭又看了一眼這間小院,蒼瀾眉目之中閃過一絲不舍,而後揮了揮手,瞬間讓整個小院化為灰燼。


    再之後,他徒步走向埋葬妻兒的墳地,路上碰到了不少鎮上的熟悉麵孔。


    隻不過那些人一個個都看不到蒼瀾,根本不知道有人從他們身邊如風般走過。


    兩座墳墓,向來被李蒼瀾打理得極好,隻不過日後,都不會再有一個叫做李蒼瀾的人日複一日的替妻兒守墓了。


    “宛娘……”


    李蒼瀾看向妻子的墓碑,良久終是一聲歎息。


    “對不起”三個字輕得仿佛從未開口,終究他還是錯了。


    好一會兒後,蒼瀾抬起的手又放下,到底沒舍得像對那處小院一般處理掉這裏的一切。


    轉身離開,三兩步後,蒼瀾那孤寂的身影便消失不見,從此整個江懷小鎮之人,也徹底遺忘與李蒼瀾一家三口有關的記憶。


    ……


    “小祖師叔,我們還不迴宗門嗎?”


    發現飛舟行進方向徹底偏離後,古守業自是忍不住詢問。


    出了江懷後,小祖師叔二話不說便祭出了小型飛舟,不僅將速度提到了最高檔,而且防禦全開,連靈力炮都準備妥當,仿佛隨時要與人開戰一般。


    “我也想迴,不過看樣子有人不打算讓我迴。”


    江唐站在飛舟甲板上,嘴裏說著危險,但神情卻平靜得很,仿佛隻是在開玩笑一般。


    “誰?您的意思是……”


    古守業自是不傻,見狀腦海裏已經跳出了蒼瀾老祖的模樣,有些不可置信道:“這怎麽可能,蒼瀾前輩他還能因為幾句不中聽的話而對您出手?”


    江唐反問:“為什麽不能有別的原因?”


    古守業:……


    他並不想質疑小祖師叔,但蒼瀾前輩可是他們望仙宗的煉虛強者,再有什麽原因也不至於隨便對自家小祖師叔出手的!


    除非,蒼瀾打算叛宗。


    可蒼瀾為何要叛宗?完全沒理由,完全說不通呀!


    正不知再如何開口,他們的飛舟竟真被人追上,甚至直接逼停了下來。


    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蒼瀾!


    “蒼瀾前輩,你這是做什麽?”


    古守業不可思議地望著蒼瀾,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絲毫沒有掩飾身上的殺意。


    蒼瀾看向他們,特別是看向小祖師叔的目光,如同在看死人。


    他試著傳訊求救,但顯然這裏及周邊已經被蒼瀾空間封鎖,更為確切而言,他們現在已經被囚禁在煉虛強者的領域中。


    什麽仇什麽怨?


    好端端的宗門前輩,怎麽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所以小祖師叔這是一早便猜到會有此變數,那小祖師叔又是打哪裏瞧出來的?為何他完全沒有察覺?


    “本座想做什麽,咱們這位小祖師叔不是早就猜測了?”


    蒼瀾嗤笑一聲,目光掃過被他強行逼停的飛舟,看看這最強攻防都早已開啟,顯然是對他早有防範。


    小祖師叔不愧是小祖師叔,哪怕暫時還隻是個金丹,但對於危險的本能卻比誰都要敏銳。


    “蒼瀾,你莫不是瘋了?你難道想要叛宗?”


    到了這會兒,古守業不再抱有任何僥幸,但還是完全想不通蒼瀾為何要突然對小祖師叔出手。


    “叛宗?你要這麽想也無妨,左右天大地大,多的是我蒼瀾容身之所,區區一個望仙宗,叛了就叛了,區區一個江唐,殺了也就殺了!”


    蒼瀾當然清楚,殺江唐意味著什麽。


    哪怕他把這裏封鎖得再嚴實,不讓一絲一毫的消息有機會透露出去,但以江唐在望仙宗的特殊身份,掌門陸歸無必定在其身上做足了措施。


    一旦江唐身死,陸歸無必定能在第一時間察覺,望仙宗的小祖師叔到底死在誰手裏,甚至具體是怎麽死的,怕根本瞞不住。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連戲都懶得去演,左右怎麽樣也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對殺小祖師叔?你這麽做簡直是喪心病狂!宗門對你還不夠好?沒有宗門一路海量資源支持,你能輕易修到如今這樣的修為境界?沒有宗門……”


    古守業是真想不明白,同時對於蒼瀾突然的背叛痛恨不已。


    “要怪就怪她!”


    蒼瀾直接打斷了古守業的質問,抬手指向江唐,一臉的冷漠:“怪她當初就不應該來望仙宗,怪她沒事非得主動跑到本座跟前,怪她自尋死路還要連累望仙宗連累於本座!”


    “你簡直胡說八道!”


    古守業就沒見過這麽顛倒黑白的,原來這才是蒼瀾老祖的真實麵目嗎?


    眼見古守業還想對蒼瀾繼續開罵,江唐直接抬手製止。


    既然是衝著她來的,那麽古守業就算罵再多也沒有半點用處。


    “你是所謂的神使?還是比神使身份更高的存在?”


    江唐徑直朝蒼瀾問道:“你們的主人倒真看得起我,連隱匿在望仙宗的煉虛強者都不惜提前暴露。可你這幾十年一直封印了修為記憶,所以你那主子,到底是什麽時候通知你的?”


    唯一讓江唐想不通的地方,大概就是這一點。


    若說蒼瀾這五十五年的所做所為,就是為了提前布局,故意在此守株待兔的話,實在是說不通。


    畢竟她來九州都沒這麽多年,蒼瀾到江懷小鎮娶妻生子時,她這個人都不存在。


    可蒼瀾若非提前知曉點什麽,為何封印解開後的第一時間,便直接對她起了殺心?


    哪怕蒼瀾當時隱藏得極好,連古守業都絲毫沒有察覺異常,可唯獨瞞不到江唐。


    正因為如此,所以江唐才會在蒼瀾惺惺作態時,針鋒相對、咄咄逼人,故意表露她的不想與之為伍,而後順理成章直接走人。


    “不愧是能被望仙宗開山祖師爺看中隔界收徒的人,小祖師叔果然知道不少秘密。”


    蒼瀾見江唐開口便是重點,而且還一針見血,更覺得這樣的變數既然無法把握,那就越早清除越好:“吾主乃真神,不僅手段通天,更是無所不在,區區一個滅殺之令,自然隨時能夠傳達。不過,本座自認為從未露出過任何馬腳,為何你竟會懷疑我有問題,更能那麽快推斷出我的真實身份?”


    事實上,他與江唐之間真的不過是幾個照麵罷了。


    連他這個接收到命令的當事人都還沒做出來得及做出反應,江唐卻不僅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問題,甚至還不動聲色地做出應對。


    利用他對妻兒的那一點愧疚,江唐光明正大帶人先跑了。


    雖說這種跑路毫無用處,最終也無法改變江唐的結局,但不得不說卻是實實在在讓蒼瀾失去了能夠繼續保留望仙宗人的唯一機會。


    江懷小鎮那處小院裏,他曾經為防萬一提前為自己布下的陣,隨著江唐的突然提前離開而廢棄。


    蒼瀾也說不清那一刻為何會遲疑,就那般眼睜睜看著江唐走出了院子。


    或許,是江唐當麵揭穿了他對宛娘的利用與虛偽,又或者,望仙宗小祖師叔的身份到底還是讓他過於吃驚。


    暴露便暴露吧,左右日後他也不打算再以望仙宗人自居。


    這世間,從來就沒什麽無法舍棄的東西。


    “我曾見過一些所謂的神使,你的身上有跟他們一樣難聞的特殊氣息,準確而言,你身上的氣息比他們更為濃鬱。”


    江唐並非胡扯,趙長印也好,流沙也罷,他們都與蒼瀾有著同樣的特殊氣息。


    一個兩個三個,見得多了,自然就容易總結出有用的經驗。


    所以在親自見到蒼瀾的第一時間,哪怕那會兒他身上的封印還未被解開,江唐便已經察覺到這位望仙宗人怕是有問題。


    說實話,她也沒想到,他們這些人嘴裏的主人,所謂的真神,手都伸到了望仙宗煉虛修士這樣級別的大能身上。


    照這麽看來,對方所圖可能比她曾所想的還要遠大。


    “難聞的特殊氣息?竟是這樣嗎?本座還是頭一迴知道我們這些身上有同樣的特殊氣息存在。”


    蒼瀾並不覺得江唐在說謊,變數果然是變數,還真是與眾不同:“既如此,那你就更不能活了。可惜了可惜了,若你不是望仙宗小祖師叔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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