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個念頭、一個聲音


    看不見的危險才是真正最可怕的危險,洋娃娃所說的針對楊子江的安排本來不是在這個地方,可是那團火的出現也有了變化,本來它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那麽接下來會不會有更多的超出我想象的變化,比如說這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危險?


    正因為出現了這些變數,我反而不敢再繼續往前走去,楊子江就更不用說了,我看他已經連移動都變得困難,臉色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燃燒中的何小堅強的屍體一言不發,火光映在他的臉上不住跳躍,空氣中迷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整個通道變得詭異了起來。


    但是沒看到有危險出現,一直等到那團火快要熄滅,還是沒有稀奇古怪不可思議的東西出現,我終於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心裏浮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放鬆,或許是失望於沒能見到那可怕的危險,也或許是放鬆於自己終於可以再多活一段時間,隻不過最後的一關終究還是得去麵對,無論是誰到了現在已經不可能選擇退出。


    我往地上輕輕跺了跺腳,放鬆了下已經變得僵硬了的身體,然後對楊子江說:“好了,屍體已經火化了,也不知道那顆珠子是不是還能留下來,不過不用管這些,時間不多了,趕緊上路吧。”


    楊子江還是沒有理會我,我不禁有些惱怒起來,就算是害怕也得有個限度,真要害怕成這個樣子還不如不去那個地方,直接找個地方等死好了,我直接走到他身前,沒好氣的說道:“走了,還待在這裏做什麽,想要陪著他麽?!”一邊說一邊就伸手過去拉扯了他一下。


    因為心中有氣,所以這一扯的力度頗大,楊子江被我扯得身子一晃,接著砰的一下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我嚇了一跳,心想就算我用得力氣大了些也不至於大到這個地步吧,見楊子江摔在地上一動不動,心裏突然覺得有些不妙,急忙蹲下身子在他鼻前探了探,果然已經沒有了唿吸,我還是不死心,用手摸了摸脈門,也早就沒了心跳,我狠狠的按壓著他的左胸,利用我了解不多的急救知識試圖將楊子江從死神手中搶迴,但十多分鍾之後,我終於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楊子江沒能蘇醒過來。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那一團火出現的地點變了,楊子江死亡的地點也變了,那後麵的事會不會也跟著發生變化,比如說還有一個危險在等著我?


    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長時間,我才從惶恐中清醒過來,然後飛快的往楊子江屍首爬去,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楊子江的死因,因為這關係到接下來我所麵對的危險。等爬到楊子江身邊仔細觀察時,才發現他死得有些古怪。


    我本來以為楊子江可能會因為那種莫名的恐懼而被嚇死,這種情況我見過很多,但所有被嚇死的人臉上都會有一片青色,具體的原因我也說不上來,據說是因為膽子被嚇破了,我見過很多被嚇死的人,確實臉色都帶著一種詭異的青色,但楊子江的臉色卻是一片蒼白,這和我以前所見的不同,但這並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我總覺得楊子江的屍體看上去少了些什麽東西。


    我仔細的檢查著他的屍體,身上並沒有缺少哪一個部件,也就是說楊子江整個人還是完整的,但那種仿佛缺少了些什麽東西的感覺依舊存在,我皺著眉頭想不清楚到底在他身上少了什麽,但隱隱的又覺得這個少了的東西一定很重要,既然他身上的部件一個不少,難道少了的會是裏麵的東西?可我又沒有透視眼,就算身體裏麵少了點什麽,我也根本看不出來,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才是。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心中突然一動:不是外麵自然是裏麵,可是這個裏麵不一定就是指內髒,我再次看了看楊子江,終於確定了我的想法一定是正確的,我終於知道了他身上到底少了什麽。


    有一個詞叫“生氣”,不僅僅是指發怒,還有一個意思是指活力、生命力、生機,通常很多人都覺得人死了就失去了生命力,從醫學上解釋並沒有錯,但很多時候很多人看著屍體會覺得對方和活著時一樣,這就是另外一種生氣,或者換一些例子,近代還有人做了個蝴蝶小風箏,結果引得好多人誤以為是真的而去捕捉,這是因為這個風箏有了生氣,栩栩如生。大師和花匠的區別,就在於畫同樣一個事物,大師畫出來的有生氣,讓人看了會產生種種聯係,而畫匠畫的隻是一種最直白粗線的臨摹,簡單的說,就是沒有靈魂。


    我見過很多死人,見過各種死法的死人,但不管是哪一種,隻要看到他們的屍體,我就能感受到或恐懼或悲傷或心酸的各種情緒,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個例還是說每個人都這樣,我從未和別人就這個問題進行過交談,我曾經將這個現象解釋為靈魂,一個人就算死了,他的靈魂應該也還在,至少會在短時間裏存在,或許你無法用眼睛去看到,但是一定能感受得到,就像那些名畫,同樣的是用水墨用顏料畫成,但是你會覺得那是一個真正的人在對你微笑,應該是同樣的道理,是那些畫家賦予了他們靈魂。所以我堅決的認為,一個東西是不是有靈魂是不是有生氣,和他是死是活根本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也因此我認定每個死去的人都是有靈魂的有生氣的,這才是我能感受到那些不同感受的原因。


    可是在楊子江身上我什麽也感受不到,他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屍體,他是一個沒有活力的屍體,這和我先前所有的認知都不相同,即便是何小堅強,我也感受到了他那一瞬間的不甘,所以對於楊子江隻顧著去搶他的口袋才會感到極度憤怒,而在楊子江身上我卻什麽也感受不到。


    眼前的楊子江就好像是一塊石頭,如果不是看著他隻是憑感覺,你根本不會知道這是一具屍體,知道了他身上到底少了什麽東西,我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反而顯得更為緊張,因為我不知道這一切的根源是什麽,我為什麽能有這樣的感受,也不知道為什麽楊子江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既然什麽都不知道,那麽我所可能要麵臨的危險也就還會繼續對我造成威脅,我還是無能為力。


    我開始更加害怕起來,心想著是不是就此退出去,再也不去管洋娃娃對我說的那些東西,就算最後楚江山真的會來找我,那也是以後的事了,就算最終同樣是死亡,起碼我還能多活一些時間,相比之下,現在我就一個人,如果還堅持原先的計劃,隻怕成功率可以完全忽略不計。


    給自己找了足夠的借口,我開始站起身慢慢的往後退去,一邊退眼睛一邊慢慢的掃過楊子江的屍體,掃過何小堅強的灰燼,然後略微一停頓,想到那顆奇怪的珠子,楊子江的死肯定和這個東西有關,不如找找看它還在不在,反正我不會覺得害怕,如果還能找到,帶迴去慢慢研究,或許能找出其中的原因。


    我身上沒帶什麽容器,沒辦法將何小堅強的骨灰帶迴去,骨灰還有些發燙,我對著他拜了拜,然後用腳輕輕的在我印象中的位置撥了撥,什麽也沒有,看來是已經隨著那堆火燒成了灰燼,心想這樣也好,就讓這一切都結束吧,然後轉過身就準備大步迴去,但才一轉過身,我身體一僵,然後緩緩的轉了過來,看著他們的屍體和骨灰,心底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我不斷的分析,這個念頭越發清晰明顯沉重,漸漸的我的身子也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一個奇怪的念頭從我腦子裏突然冒了出來,當然這個念頭和洋娃娃無關,是我自己突然想到的,並不是來自他給我的那些資料,可是這個念頭又和他有關,因為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會不會這顆珠子是洋娃娃給何小堅強的?他一早就算到我會在何小堅強死後對他的安排產生懷疑,甚至可能會將這一切告訴楊子江,所以很幹脆的留了這樣一個珠子在何小堅強身上,因為他同樣也算到了以楊子江對定羅劍的渴求,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去搜尋他身上的東西,到時這顆神秘的珠子一定會被他拿走,就算我和楊子江並沒有繼續往前走去,或者是我們擅自改變行動路線和方案,那顆珠子也會自動燃燒,到時我們一樣無法躲開他安排下的危險。


    至於珠子何以能在規定的時機燃燒,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想來隻怕和楊子江接觸過它有關,這樣就算珠子不在他身上也不能逃過洋娃娃的安排,隻是沒想到楊子江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一定要我將珠子留在原地,隻可惜最後還是沒能逃脫厄運。


    越想我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盡管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團火一燒起來楊子江就會死,可是既然洋娃娃算到了我們的一切,難道就算不到最後剩下的我會打退堂鼓?他會用什麽手段來對付我?


    我整個人都亂了,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終於來了。”


    第三十六章 故人、故地和故事(一)


    從我踏進這個地方開始,就再也沒有發現過任何一個人,甚至連任何活的東西都沒有發現,若說有,那也是那些被我們打翻在地的怪物,我和楊子江都曾經懷疑這是原先居住在這裏的人變成的,這個時候我本來就在心慌意亂之時,突然聽到有人說話,頓時嚇了一跳,險些一下子叫了出來,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聲音出現得泰國突兀,還以為這個人說的這句話太過熟悉,在風門村化身墓地那裏,那個想要對我進行奪舍的第一代帕胡,最早對我說的話也是這一句,我現在本來就提心吊膽不知道哪裏有危險在等著我,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話,著實嚇得不輕。


    我打了個哆嗦,飛快的轉過身,大喊了一句:“誰?”


    從我前麵的黑暗裏,慢慢的走出一個人來,因為光線不是十分明亮,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根本看不清他的臉,隻是覺得這個人的身高並不是很高,大概也就和我差不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出來的是一個人,不是什麽怪物,這讓我心裏先就鬆了一口氣,盡管這地方的人肯定和我不是一夥的,但隻要是人就比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物來得可愛。


    我正思忖著是不是走上前去和對方打個招唿,對麵那人卻突然“咦”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仿佛看到了什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東西,我心裏也沒來由的一緊,心想難道對方發現什麽東西了?先前他就說“你終於來了”,那麽他應該不至於是認錯了人,既然現在發出這樣的聲音,多半是在我身後看到了什麽,我急忙一個轉身,後麵並沒有發現什麽,這時那個人又開口說道:“怎麽是你?”


    我先是一愣,隨機明白過來這個人居然真的是認錯人了,正想發火,突然心裏一動,他最後說了一句“怎麽是你”,聽這意思這個人還居然真的認識我,隻不過是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裏,我急忙往前走了幾步,問:“你是誰?”


    那個人聽我問他話,嘿嘿笑了幾聲,說:“你不記得我這張臉,連我的聲音也不記得了?也對,十一年你就突然的把以前所有一切都全部忘記,沒想到過去了這麽多年你還是老樣子。”


    我一聽這話,再也忍耐不住,這個人對我的事了解很多,尤其是對於我十一年前突然失憶的事似乎知之甚詳,這個時候我哪裏還去管洋娃娃那什麽計劃,直接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抓住那個人的手,說:“你到底是誰?”


    我現在所處的地方並沒有油燈掛在這裏,周圍一片漆黑,雖然我憑借對方的聲音判斷出了他的位置,並一舉將他的手給抓住,但這裏麵其實還有一部分運氣在裏麵,很有可能就算我站在了他的麵前也不一定能抓住他的手,也許會抓一個空,因為四周實在太暗了,這種暗甚至和平常的黑夜都不相同,仿佛是有什麽東西能把周圍所有的光線都吸進去一樣,根本什麽也看不清楚,所以盡管已經和對方站在了一起,麵對麵的我卻還是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那人聽到我的問話,隻是嘿嘿一笑,我生怕他有什麽舉動,手上用力,想將他先完全控製住再說,但不管我手上用多少勁,那個人仿佛都沒什麽感覺,我心裏一沉,心想這人的身手看來不錯,難道說他就是那所謂的第三個危險?


    或許是我的動作太過於明顯,那個人察覺到了我的意圖,突然歎了口氣,說:“和十一年前相比,你真的是改變了許多,那時的你就算碰見再意外的事也不會如此緊張。”


    我無心聽他唧唧歪歪,大喝一聲:“你到底是誰?!”


    那個人沉默了一會,說:“既然你都忘記了,那我就再和你說一次,我的名字叫楚江山。”


    我一聲大叫,被這個名字給嚇得後退了幾步,然後全身警戒,再也不敢往前衝去,我沒想到眼前這個人就是我苦苦追查了很長時間卻一直沒有什麽結果的楚江山,任何神秘的事件仿佛都離不開他的身影,我們本來到這個地方來就是為了找他,但是當他突然主動出現在我麵前時,我還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神秘、恐怖,幾乎無所不知,和這樣的人麵對麵,我真不知會發生些什麽。


    但是楚江山並沒有因為我的這一係列動作就開始嘲笑或者對我發動襲擊,他居然慢慢的從黑暗裏走了出來,這時我身邊不遠處已經有油燈點著,我終於完全看清了他的樣子,個子與我相仿,戴著一副眼鏡,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但斯斯文文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我腦海中對他的印象結合起來,這樣一張麵孔我並不陌生,盡管在我印象裏這是第一次見麵,但我確實曾經見過他,他的樣子和催眠世界裏的那個楚江山一樣。


    楚江山慢慢的向我走來,我本能的就想往後退去,但拚命的咬著牙控製住自己,第一次聽到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他時的後退是一種本能,但如果現在我還一直後退下去,我知道自己的結局肯定很慘,因為人的心理防線會就此崩潰,所以我努力控製著自己步後退一步,盡管心中還是很害怕,但卻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楚江山,一邊又在深深的吸氣,努力平緩自己的情緒,全身肌肉不斷的收縮放鬆,盡量讓自己的身體從僵硬中緩和下來,以防萬一真的有什麽情況時自己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楚江山慢慢的走到我麵前,他看向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也說不清裏麵到底包含著些什麽意思,但至少可以肯定他現在的眼神對我並沒有惡意,隻是我根本不敢掉以輕心,隻是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楚江山看了我半晌,說:“這麽多年不見,裏麵去坐坐?”


    我心裏略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反正如果他想對付我的話,不管是在這裏還是在別的地方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而且看他對我暫時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跟著他一起去或許還能找到新的機會,至於什麽第三步的危險,我早就將它拋之腦後,楚江山在這裏,既是最大的危險,也是最好的保鏢。


    沿著通道往前走,兩個人都沉默著不說話,其實我有很多疑問想要問楚江山,但才一開口他就對我擺了擺手,說過會再談,我隻好閉上嘴巴一路跟著,心想他不知道會帶我去哪裏,會不會是去那個地方。


    走了大約十來分鍾,前麵漸漸看到一絲光亮,我知道通道走到了頭,兩人從地下走出來,楚江山還是沉默著不說話,我忍不住問:“到底要去哪裏?”


    楚江山看了我一眼,說:“不用那麽急,多走走,多看看,或許你能想起些什麽。”


    我心中大罵,心想如果被抹去的記憶能這麽簡單就恢複,我哪裏還需要到現在還是糊裏糊塗?正想說些什麽話推辭一番,突然想到他說的那些話,心中一愣,看著他問道:“你是說,我以前來過這裏?”


    楚江山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卻不迴答我的問題,他倒是可以裝得風輕雲淡的樣子,我心裏可實在癢得厲害,忍不住又追問了一次,他才停下腳步,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說:“這個地方,本來就是你帶我來的。”


    轟的一聲我腦子一響,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楚江山,又看看四周,實在想不明白我和這個鬼地方到底會有些什麽聯係,但楚江山確實又沒有欺騙我的理由,至少我根本找不出來,我呆了半天,才緩過神來,說:“這個地方是我帶你來的,然後你為了獨霸這裏,雀占鳩巢喧賓奪主,就在十一年前把我的記憶抹去?”


    這番話說的是十一年前我和楚江山帶了一批人去風門村找那個已經被洋娃娃咬死了的布娃娃,楚江山的目的是從她身上拿到幾滴血,但是在那不久之後,我的記憶就被人抹去,而且後來身上還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本小說《老宅》,並因此被人給催眠了,盡管很多事都是後來慢慢的才知道的,但綜合起來這件事的幕後黑手一定是楚江山,因為隻有他有這個能力,也隻有他才有這個時機,隻是我一直想不透他這樣做的真正原因,隻以為抹去我的記憶是為了我能保守這份秘密,畢竟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死亡並不一定就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這個時候楚江山就在我眼前,我卻似乎聽到了另一個可能,終於忍耐不住開口問了起來。


    楚江山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說:“你怎麽會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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