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畫麵都是如此,我甚至不睡在床上,隻是趴在地板上睡覺,我甚至可以看到我會突然的抬起頭警惕的盯著門外,就仿佛聽到有什麽人走過一樣,有時又會傾著腦袋,仿佛在聆聽著什麽,有時會忍不住用手在地上刨幾下,用鼻子在地上嗅來嗅去,就好像是一隻狗。而期間王子華會給我帶來盒飯,但我總是把它弄翻在地才肯趴在地上吃。


    再往後,我看到我被王子華用繩子綁了起來,每天都是他用勺子喂我吃飯,而這一切我全然都不記得。這麽久以來,我一直以為有問題的是王子華,卻沒想到原來真正有問題的是我自己,而現在,在我做了一個噩夢以後,我又迴來了,變成了一個正常的我。


    我艱難的對王子華擠出一個笑容,說:“你就是為這個才打我的?”


    王子華點點頭,說:“我那時就發現你不對勁了,有時和你說話你也不迴答,就隻是盯著我看,眼神說不出的嚇人,每個動作都靈敏得可怕,我就知道你身上肯定出什麽事了,所以才偷偷的跟著你,看你走進那間木屋,怕你再出什麽事,才打了你一棍,現在都好了,沒事了”。頓了頓,又說:“那間木屋太古怪了,別去了吧。”


    我搖搖頭,我身上古怪的事已經很多了,現在又多了一件,我想我的這個變化應該和那間屋子有關,就算不為別的目的,隻為了這個夢,我也得去把謎底揭開,不然天天這樣簡直是一種煎熬,而且是最難受的那種。


    我讓王子華留在這裏等我,反正我現在已經恢複了正常,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了。從王子華將我打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來天,我相信王子華現在再也不會逃跑,不然他在用安眠藥將我迷倒並捆綁之後,隻要不給我喂吃的,我根本就熬不過幾天,從他的表現來看,至少現在還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我讓他留在旅店等我,他似乎有些話想說,但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沒說出來,答應在這裏等著我。


    我一個人去了格細寨,就這麽十來天的光景,格細寨破得更厲害了,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近那間木屋,這座和我夢裏看到的不一樣的木屋,究竟藏了多少的秘密?夕陽掛在天邊,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我的手輕輕放在門上,正要推進去,聽到裏麵傳來一個女人輕輕的唱歌聲,歌聲如此熟悉,就和我夢裏聽到的一樣。


    我緊了緊手上的砍刀,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一腳將門踢了進去。歌聲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尖叫聲響起,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突然也忍不住一聲大叫,那個躲在角落裏,披著散發,臉色蒼白,手上拿著一束野生蘭花,怯生生看著我的女人,居然就是那個欺騙了我的疤痕女!


    我衝上前去,疤痕女已經認不出我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瑞。疤痕女身體不停的發抖,我看著她的臉,可是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以往的那種清秀靈動,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恐懼,還有眼神中的癡癡呆呆,我知道,她瘋了!


    她對我來說是一個關鍵的人物,我還有很多話要問她,所以我將她緊緊摟在懷裏,試圖以此安慰她,我說:“你別怕,我帶你迴去。”


    我不知道疤痕女是不是聽懂了我說的話,是不是認出了我,她隻是緊緊的抱著我,不停的發抖,我試著將她慢慢扶起,她卻突然一把緊緊的抓住我的衣服,看著我的臉,眼睛裏都是恐懼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喊出三個字:


    “王美芝!”


    我扶著疤痕女的手突然變得僵硬無比,這三個字我太熟悉了,那是我母親的名字!


    那是《老宅》裏我母親的名字。


    第六章 工作


    我無法形容那一刻的震驚,我一直以來都不知道在催眠世界裏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正因為如此,所以我也不敢肯定《老宅》裏我的父母是否也真實存在,所以在不久前看到那些雕像,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的“母親”來,那個微胖喜歡看tvb劇喜歡和我瞎扯的老媽,但我內心中其實是覺得根本沒有這個人存在的,因為我想如果她真的存在,一定會到處找我,除非她也失去了這段記憶,可我並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因為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但現在我卻突然聽到了她的名字,而且是在這樣一種詭異的環境裏。


    我拚命的搖著疤痕女:“什麽王美芝,她在哪裏?”我急切的想從她口中問出這個人的來曆,哪怕很可能隻是同名同姓,當然我覺得這種可能並不存在,太多巧合放在了一起就不能稱之為巧合了,更何況分身曾經告訴我,《老宅》裏有很多的秘密。


    但是疤痕女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不停的發抖,我從她身上再也看不到那種喜歡咯咯笑的樣子,我隻能歎一口氣,看來從她身上時問不出什麽了,至少現在是問不出來的,我隻能先將她帶迴去。


    我背著疤痕女走出木屋,關上門的那一刻,我迴頭看看那座雕像,捧著嬰兒的那個年輕女人,臉上是一片模糊,腳腕上係著一個小鈴鐺,就和我夢中的一模一樣。


    王子華看到我背著一個女人迴來,顯得很是詫異,不過他的反應也讓我有些失望,我本來還想讓他看看這個疤痕女是不是也和那什麽“帕胡”有關,但看他的反應就知道肯定沒戲。看看疤痕女的樣子,我想了很久,似乎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留在這裏觀察幾天,如果沒什麽起色,那就隻能送到醫院去了。


    疤痕女和王子華不同,王子華隻是失去記憶,其他方麵都很正常,而疤痕女的樣子一看就是精神出了問題,或許醫生能夠幫上忙,隻要能讓她恢複過來,我就有可能從她口中問出一些想知道的事。


    當時大家分開的時候,疤痕女告訴我她也要去那片原野,我並沒在那裏見到她的身影,反而在這裏無意中見到了已經變得不正常起來的她,看來她確實是欺騙了我,隻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我不知怎麽的居然會自己尋到這個地方來,兩人最終還是砰在了一起。當然有一件事我也覺得奇怪,那就是為什麽王子華也會出現在那個原野,難道說那個地方真的有些古怪?還是說隻有先在那裏待過才能找到來格細寨的路線?


    問題太多,我也不知道如何解決,反正等疤痕女清醒了我就會知道答案,幾天之後,我看她還是渾渾噩噩瘋瘋癲癲的,隻好將她送去了醫院,當然是我一個人送過去的,盡管疤痕女沒有什麽身份證明,但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真正的大問題是我開始發現我沒錢了。


    這麽長時間來我一直在到處跑,並沒有真正靜下心來寫東西,幸虧以前還有一些存款,幸虧催眠世界裏這些錢是真實存在而不是虛幻的,所以盡管我到處奔波,但卻並沒有為錢犯愁過,但現在我的卡裏已經沒有錢了,我給疤痕女找的是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當然付出的也必然是最貴的治療費用,在交了初期的費用之後,我又變成了一個窮光蛋,而後續的治療費用對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負擔,我想我再也不能如此自由的到處探尋那些秘密,我得找個工作了,不然不要說醫藥費,我自己都會餓死。


    我們退了旅館,找了一家便宜的房子租下來,然後王子華也開始出去找工作,我則負責在家寫小說,我希望催眠世界裏我所具備的寫作能力是真的,哪怕到現在我也沒能從網上搜索到我寫的任何一篇小說,但我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此,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有那麽受歡迎,因為這才是我唯一能做的。


    每天晚上王子華都灰溜溜的趕迴家,我知道他又沒找到工作,這也不怪他,他的身板實在太小了,加上又沒有身份證什麽的,屬於典型的盲流,一般人也不敢雇傭他,最多就是找點發發小廣告到處貼貼牛皮癬的臨時工做做,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寫的那麽多小說投出去,沒有一家雜誌要錄取,哪怕我把催眠世界裏那些發表過的雜誌寫出來也還是沒人搭理我。


    疤痕女的病情並沒有什麽好轉,但我卻不能不繼續將錢投下去,畢竟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有時候也想,既然有王美芝這個名字,會不會催眠世界裏的老媽真的有這樣一個人,真的就是我的老媽,我覺得我應該迴去看看,去看看他們有沒有迴來。


    當然現在我是走不開的,我要去大城市的每一條大街小巷裏遊蕩,搜尋我的目標,找一份可以糊口和支付醫療費的工作,我覺得找疤痕女了解情況應該更靠譜些,畢竟這不是虛幻的世界。


    我每天去看疤痕女,她似乎稍微有了些起色,不再那麽癡癡傻傻看什麽都沒有精神一片呆氣,這讓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想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從醫院出來,看看門口的那個老人,我來的第一天就看到他在醫院門口蹲著,瘦小的身材,略微有些駝背,但一身的衣服很幹淨,也不會伸手向人要錢,顯然不是一個乞丐。老人一直看著從醫院裏麵出來的人,熱切的眼神就仿佛是在尋找自己的親人,隻是每一次他熱切的眼神總會變得黯淡,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失望。也許人在落拓潦倒的時候,總會特別的留意一些平時不會去留意的人和事,總會變得特別的多愁善感,我常常看著這個老人,看著他一臉的滄桑,仿佛是看到自己一樣。


    不是所有的努力就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口袋裏的錢越來越少,而工作依舊不知在何方,我開始在網上連載自己的經曆,小說的名字就叫《老宅》,後來發表在磨鐵網上,我想了很久,就用“傻子毛”做了自己的筆名,因為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傻子,什麽也不知道,隻能盲目的在堅持。我白天打臨工,晚上迴到家就開始碼字,我寫的是自己親曆的事,當然不會有人相信,我也並不覺得就一定要被別人相信,在我來說,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罵我這個小說是臭屁,隻要能有錢就好。


    可惜我真的不是寫小說的料,小說每天的訂閱也就一兩塊錢,還不夠交電費,就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有人來找我了。


    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的西裝,一看就是一個成功人士,他看到我,握著我的手連聲說:“毛先生,找你可真不容易。”我被他的熱情弄得莫名其妙,我一向很少和人打交道,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我問:“你是誰,你找我什麽事?”


    那人連忙拿出一張名片,我看了看,叫王文生,是當地一家雜誌社的老總。王文生說前些日子我給他們的雜誌投了一篇稿,他被我的文采吸引,覺得我是塊沒被發掘雕琢的和氏璧,沒被發現和重用的千裏馬,恰巧他們的雜誌社缺少一個主編,因此王文生就想邀請我過去擔任這個職務,當然,給出的薪水也足夠讓我心動不已。


    我被王文生一堆和氏璧和千裏馬的恭維砸的頭暈眼花,他幾乎就差說我是文曲星下凡李白杜甫重生魯迅巴金再世了,我可從來沒被人這樣稱讚過,以致我認定他是吃飽了撐得難受故意來奚落取笑我的,但看到他滿眼都在放著光,我才知道我真的碰到奇跡了,我依稀記得前些日子是給他們雜誌投過一篇稿,落的地址是這家醫院的護士值班室,那是我求了很長時間之後那個漂亮的護士小姐才答應我的。


    但我現在已經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曾經給他們投過什麽見鬼的稿了,也不在乎這些馬屁裏含有多少的真實成分,我太需要這份工作了,看在這豐厚的薪水上,讓我去做什麽我都會答應的。


    辦公室很大,所有的人看到我都站起來笑著和我打招唿,我一輩子都沒這麽威風過,王總陪著我,一個個的向我介紹,這是誰誰誰,那又是誰誰誰,然後拍拍手掌,說大家一起努力吧,我們會成功的。他看著我笑的時候,我覺得沒來由的一陣害怕,那種笑,似乎是一種諷刺。但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需要錢,我隻能叮囑自己小心一點。


    接手一件完全陌生的工作,實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做主編和做寫手也完全不是一碼事,連著幾天我都忙得焦頭爛額,可是卻什麽也沒做好。王總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說:“小毛,你可是我們雜誌社的希望,千萬要注意身體。”還非要拉著我去醫院做體檢。


    體檢的項目很多,已經超過了常規的內容,有時又會用一種我沒見過的儀器對著我的頭不停的掃描,醫生也會不時的問我最近有沒有覺得哪裏變得不舒服,我聽他說話的意思,似乎我隻有哪裏不舒服了才是正常的,不舒服就不正常了。


    我現在哪裏都不舒服,隻要你給我狠狠的打一頓,那我就什麽都舒服了,我心裏狠狠的想,但是沒敢說出來。


    王總看出了我的不愉快,連忙打圓場,說:“小毛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劉醫生是全國有名的專家,要不是托了關係,人家還不給我們檢查呢。”轉身又開始數落我:“小毛啊,你是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我可是拿你當寶貝呢,你得給我好好的配合醫生檢查,以後每半個月都要來檢查一次,有什麽不舒服馬上要匯報給我,這是全雜誌社對你的要求和懇求。”


    雖然王總的話和過分的熱情讓我覺得很有些受不了,但看在薪水的份上,我還是答應了,而這份特殊的照應,也贏得了不少同事或妒忌或羨慕的眼光。兩個月後,王總興匆匆的跑到我的辦公室,用力的拍打著我的肩膀,說:“小毛,我早說了不會看錯你的,咱們雜誌的銷量翻了一翻!”他的興奮溢於言表,大聲的說:“晚上我請客,給你慶功。”又悄聲的對我說了一句:“這個月給你加提成。”


    我覺得我最近的疑心病越來越重了,以前懷疑王總對我有什麽企圖,這兩個月的體檢,我又開始覺得那個劉醫生仿佛在哪裏見過一般,隻是他每次給我體檢時都戴著口罩,我無法看清他的樣子,隻是那雙眼睛,每次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就會覺得他仿佛是在看著實驗台上的一隻小青蛙,這雙眼睛,我總是覺得在哪裏見過。


    第七章 老人


    對於我的那些錯覺,現在看來,應該是我想多了,王總非但對我沒有惡意,還對我好得出奇,那麽也許我對劉醫生的感覺也隻是疑心病太盛的緣故,那些奇怪的經曆,已經令我變得有點神經兮兮了。那個奇怪的夢依舊每天都在做著,隻是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看清那個女人的容貌,依舊模模糊糊的,和那座木屋裏的一樣。


    我的口袋漸漸的充實了起來,疤痕女的病情也有了好轉,她有時也會認出我來,會和我說話,但已經不是和以前那樣的肆無忌憚,而且我每次問她為什麽要騙我以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時,她就會一臉的茫然,每次都想不起來,有好幾次甚至會變得十分的狂躁,用力的扯著自己的頭發大喊大叫,我再也不敢詢問她那些往事,反正她的病情確實好了起來,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答案的。


    有一天晚上,我陪著疤痕女到很晚,突然聽見隔壁的房間裏有人在低聲的說話,雖然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可是那種語言對我而言卻熟悉很,因為它們就和我在夢裏唱的那首歌一模一樣。


    我小心翼翼的聽著那些我聽不懂的話,那個人也許是一個真正的精神病人,因為他說的話總是不斷的重複著幾句,有時又會突然的傻笑幾聲,那天晚上我隻聽懂了他說的兩個字:“帕胡。”我飛快的跑到隔壁想看看那個人是誰,但是房間的門緊鎖著,我什麽也看不到。我試圖從護士那裏尋找答案,但護士隻是看了我一眼,說醫院規定,不能泄露相關資料。


    我於是一直提著精神傾聽著那邊的聲音,但後來並沒有再聽到些別的什麽話,第二天早上,我聽到有人開門將他帶了出去,我急忙拉開門,看到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周邊圍著很多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我透過間隙,看到那個人的腦袋是光光的,我衝上前去想按個究竟,想看看那一聲“帕胡”究竟是我聽錯了,還是精神病人胡亂發音偶爾的相似,但那些醫生攔住了我,我根本就近不了身,最終隻好放棄,晚上的時候,隔壁靜悄悄的,再也沒有聽到那個人迴來。


    早上我走出醫院,看到那個老人還蹲在門口,手上拿著個冷饅頭,一邊啃著一邊注視著每一個從裏麵出來的人,我看到他,又想起前些日子的我,摸摸自己的口袋,交了醫藥費之後還剩下一些,於是從隔壁的早點店裏買了幾個熱包子遞了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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