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氣已近初冬,尤其是在山上,更是覺得寒冷,我爬上一塊高高的石頭踮起腳尖往前看,希望能看到遠處有亮光,或許那就是兩位老人在前行。可惜我一直到脖子發酸也隻看到前麵一片漆黑,我隻好從石頭上下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深山老宅走去。


    山上很多樹的樹葉已經枯死掉落下來,腳踩上去發出沙沙的響聲,在這樣的環境下聽來覺得特別恐怖,似乎這個聲音不是來自你的腳下,而是在你的身後,或者是在你的前麵,或者是某個你看不見的角落。我不斷的給自己打氣,盡量不去想那些讓自己瘮得慌的東西,就在這時,我突然停下了腳步,在我的右前方,似乎隱隱的看到草叢裏有一點亮光,我用手電四周照了照,背上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地方我很熟悉,上一次我曾經在這裏停留了一會,然後看到樹上掛著一個洋娃娃,現在深夜深山我一個人,那個發出亮光的東西就在樹下。


    我猶豫了會,隻覺得自己兩條腿已經開始發軟,但咬了咬牙,還是將手電對準了那棵樹。樹上的葉子掉落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樹幹和樹枝在手電的照射下看起來說不出的猙獰,但幸好上麵沒有吊著一個洋娃娃,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我順手從路邊的小樹上折了根樹枝,小心翼翼的朝著亮光走去,然後用樹枝輕輕的一撥,這才發現發光的是個手電筒,而且光亮已經很暗,看樣子裏麵的電池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拿起手電,心裏莫名的開始高興起來,這應該是兩位老人留下的,不然誰會半夜跑到這個鬼地方來?想起鬼地方,我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這棵樹並不在路中間,準確來說應該是在路邊上的半坡上,如果這真的是兩位老人留下的,為什麽他們好好的路不走,卻要爬到這半坡上來,然後又把電筒留在這裏?


    會不會,是因為他們也在這棵樹上看到了什麽,所以才害怕得丟下了手電,甚至連俯身撿起來的勇氣也沒有?


    我心頭湧起一股不祥的念頭,四周看了看,大聲喊了幾句:“老爸,老媽,我是阿瑞。”


    沒有人迴答我,除了山上嗚嗚的冷風。我將手電抬高,樹上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但我卻覺得那奇形怪狀的樹枝仿佛像是一張醜陋之極的人臉,嘴巴張的極大,眼眶裏空洞洞的,就這樣看著我,像當初那個洋娃娃。


    我一聲大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坡上滾了下來,然後拚命的往前跑去,我仿佛聽到身後有個人一直在跟著我,他的腳踩在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就和我一樣,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


    幸好我手上一直拿著手電,盡管我已經嚇得兩腿發軟,但還是停下了腳步,我的身後沒有人,或許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我知道人在某些特殊環境之下會產生種種的幻覺,更何況我可以算是見過鬼的人,二娘前些日子還一直跟在我身後,而這一切都和深山裏的老宅有關,所以我會產生幻覺應該也很正常。我這樣安慰著自己,然後繼續往老宅方向走去。


    人在極度的恐懼中會忽略很多,忽略時間,忽略疲勞,我沒有戴手表的習慣,手機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可能是剛才從坡上滾下來時弄丟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長時間,一直到天色微白,我終於看到了那塊熟悉的石頭,站在石頭上,我看到了還未完全從夜色中走出的老宅。


    等我好不容易從山上下來,天色越發的亮了,盡管還算不上是白天,但至少熄了手電我也能勉強看清楚前麵的路,這時我才發現路邊居然已經開始鋪了一層薄薄的爽,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村子裏一個人也沒有。


    我記得前兩次來的時候,村子裏的老人很早就起來了,但現在村子裏冷冷清清,甚至連狗叫聲也聽不到,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急忙沿著熟悉的道路來到一戶人家門前,輕輕的敲了敲門,喊了幾句:“何老爹,何老爹。”


    裏麵靜悄悄的,難道是他還沒睡醒?或者說是老人年紀大了耳朵背?我這樣想著,忍不住手上加了把力,結果門一下子被我拍了開來,看來門根本就沒鎖,我被這一不小心拍開的門給嚇了一跳,見門開著,也就走了進去,一邊口中繼續喊著何老爹的名字。


    屋子裏黑漆漆的一片,我聽不到何老爹的迴應,也不知道電燈在哪裏,而且這個地方到底有沒有電燈都不知道,反正我前幾次來都是看他們點著油燈的,我隻好打開手電,裏麵還是什麽人也沒有,我向著記憶中何老爹的房間走去,剛要拍開他的門,突然眼睛一縮,我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手電筒照到的每一個地方,都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這個地方,就好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居住一樣。


    我心裏不祥的感覺越發嚴重起來,用手推開何老爹的房門,裏麵放著一張床,上麵放著疊好的被子,我用手摸了摸,床上也是厚厚一層灰塵。


    我衝出屋子,然後飛快的將隔壁另外一間屋子推開,裏麵也是見不到一個人,隻有厚厚的一層灰塵,我的心沉了下去:這個村子的人怎麽了?我本來還想先從他們口中知道老爸老媽是否也來了這裏,但現在他們全部不見了。我來不及去想太多,老宅就在那裏,我必須趕快過去看看。


    我飛快的朝著老宅跑去,遠遠的看到了那扇已經失去了顏色的斑駁的大門,大門依舊緊閉著,我走上前去,正要伸手將門推開,突然硬生生的將動作停了下來。


    在門上,多了五個字:“第五十五章”。


    在那一瞬間我整個人仿佛掉進了冰窟,我知道我的猜想沒有錯,五十四扇門就代表五十四章故事,現在這扇門就在我麵前,上麵寫著“第五十五章”,如果我把這扇門推開,是不是就能知道第五十五章的故事內容,是不是就知道我未來的命運?


    我的手顫抖著,那五個字冰冷的看著我,我始終不敢將這扇門推開,我不知道我推開它會看到什麽,是我夢裏看到的那座墳,還是聽到夢裏的那個聲音?


    我知道門推開了肯定不是荒山,既然不是荒山那麽夢裏的墳也就不會出現,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感到一陣害怕。就在這時,我聽到裏麵發出一下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摔在了地上,我心裏一驚,生怕在裏麵的是兩位老人,擔心他們出什麽事,一咬牙,用力將門推了開來。


    瞬間我的眼神一縮,一顆心劇烈的跳動起來。


    第五十八章 那句話(一)


    我以為推開門我看到的會是我的父母,隻要能看到他們,不管眼前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害怕,我都會第一時間衝到他們麵前保護他們,但我推開門以後看到的不是他們,而是一個女人的背影,這個時候是初冬,深山的清晨溫度更是極低,但是那個女人卻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裙,似乎寒冷對她沒有半點影響。


    那個女人也應該聽到了我推門的聲音,但卻並沒有馬上轉過身,我注意到在她的腳下摔著一個保溫瓶,地上有一些湯汁,也不知道她帶著這個東西做什麽。


    我“喂”了一聲,那個女人身子一震,然後飛快的轉過身來,一臉的驚恐,在看清這個女人臉龐的那一瞬間,我稍稍平複下來的心立刻又劇烈的跳動了起來,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蒼白,因為這個女人我認識,她是一娘。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奇怪的夢,這裏沒有荒山,沒有墳墓,但我卻看到了一娘,她穿著紅色的長裙,手上拿著一個錢包,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因為我剛才說話的聲音嚇著了她還是在我進來之前就已經受到了驚嚇,我隻覺得自己唇幹舌燥,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一娘的嘴巴,生怕她一張嘴我就看到兩排紅色的牙齒。


    一娘的身子不住的顫抖,她的眼睛看著我,似乎有許多話要對我說,卻因為緊張害怕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放鬆著自己的聲音,問:“一娘,你怎麽在這裏?”


    我刻意的保持著和一娘之間的距離,因為那個夢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我始終覺得隻要她一張口我就能看到兩排血紅色的牙齒,所以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和她說話。


    一娘顯然並沒有看出我的警惕,身子不住打著哆嗦,過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也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這時也看清了一娘的牙齒並不是血紅色,看她身子不住的顫抖,急忙上前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給她披上,問:“到底怎麽迴事?”這個時候我相信老爸老媽肯定不在老宅裏麵,不然應該會和一娘在一起,這樣看來也許我原先所想根本就是錯誤的,既然著急也沒用,不如先安撫下一娘,聽聽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


    一娘身上發生的事說起來很簡單,她說迷迷糊糊地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裏,還穿成這樣一幅樣子,說了幾句她又開始抽泣起來,我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問:“你有沒有在這裏看到別的什麽人?”


    我沒有直說是我的老爸老媽,我之所以這樣問,是想看看一娘是否知道何老爹他們的下落,一娘搖了搖頭,說:“我剛清醒過來就看到你了,還來不及到處看看,沒碰到什麽人。”頓了頓,又問:“阿瑞,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沒有直接迴答一娘的話,想了想,說:“這個慢慢再告訴你,我想在這裏麵走走,這裏麵有些古怪,你要不要在外麵等我?”


    我原本是不想對一娘說這樣的話的,但剛才突然有一種感覺,一娘剛才的話裏對我隱瞞了什麽,我剛看到她的時候,她顯現出來的驚恐之色確實不是裝出來的,但肯定不是如她所說是因為突然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對於我的推門聲肯定特別敏感,也肯定會第一時間就跑到我身邊過來,因為我是她在這個陌生地方裏唯一見到的熟人,這是人的一種本能無法改變,但她的種種跡象卻表明,在這之前她肯定看到了什麽更可怕的事,而這件事她卻隱瞞了下來,我隱隱的開始擔心這會不會和老爸老媽有關,如果她跟在我身邊,我怕她會抹滅一些蛛絲馬跡。


    一娘的臉色微微一變,說:“我……我一個人在外麵也害怕。”


    她的這一個表情更堅定了我心中的想法,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隱瞞些什麽,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我想隻要自己小心一點,同時多看著點一娘,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不管怎麽說,一娘畢竟是二良的姐姐。想起二良,那個曾讓我擔憂的問題不由自主的再次浮現在心頭:一娘到底有沒有在網上看到那個叫傻子毛的人寫的小說?


    我自然不可能開口問一娘這個問題,這時天色已經大亮,我既然答應了一娘,也就沒說什麽廢話抬步往前走去,一娘緊緊的跟在我身邊,我用眼角斜視了一下,看她臉色蒼白,抬頭四處張望,有點害怕有點緊張也有點好奇,似乎確實也是剛到這個地方,但我總覺得她的眼神每次一落在我的身上就會馬上收迴去,我肯定一娘的心中有事瞞著我,而且一定和我有關。


    帶著謹慎和提防,我慢慢的走進了後院,再次看到了那座黑色的棺材形狀的小屋,我看到一娘的身體明顯的抖了一下,然後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我麵前,呆呆的看著那間小黑屋,過了好一會,問:“這就是你們發現那幅畫的地方?”


    我聽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悲傷,知道她又想起了二良,於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娘呆了呆,說:“我想進去看看。”


    不等我迴話,一娘就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小黑屋的木門,我隻好馬上也跟著走了進去,雖然外麵已經天亮,但屋子裏麵卻還是黑乎乎的,我打開手電,一娘低著頭看了看,輕聲的說:“那口井,就是在這下麵吧?”


    我曾經原原本本的對一娘說過和二良在這裏發生的事,所以她對這裏的地形應該很清楚,所以我又“嗯”了一聲,一娘突然幽幽的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我,說:“我想下去看看。”


    我心裏頓時緊張了起來,一娘明明知道在這下麵發生過的事,為什麽還要下去再看一次,是因為不相信我,還是別的什麽我所不知道的原因?一路之上一娘都顯得極為害怕,緊緊貼著我的身體走,可是看到了著黑色的小屋之後卻一反常態的走到了前麵,現在更是要求下去那口枯井裏看看,她的語氣不是和我商量,而是帶著一種決然,這讓我的疑心更重了一些:這下麵一定有著什麽上次被我忽略掉的東西,或者是一娘帶著什麽我所不知道的目的下去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


    我想了想,說:“我和你一起下去。”我原本以為一娘不會答應,但她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甚至還有些開心的樣子,但結合她前麵看著我的眼神,我心裏卻反而更加警惕起來,誰知道她在下麵會做些什麽事。


    因為事先走得匆忙,加上並沒有想到還會再次進入這口枯井,所以我的包裏並沒有攜帶繩子,我隻好將幾件外套加上背包用隨身攜帶的刀具割成一條條,然後加上皮帶,勉強接成了一根繩索,因為小黑屋裏什麽也沒有,兩個人都要下井,所以隻好把繩索綁在門上的鐵環裏,我用力試了試,覺得應該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對一娘點了點頭,說:“誰先下?”


    一娘看了看我,說:“你比我熟,你先下,我跟著下來。”


    我沒有多說什麽,攀著繩子慢慢的滑了下去,因為是臨時做出來的繩索,所以顯得有些短,並沒有直達井底,我嘴裏咬著手電,看準了位置跳了下去,然後把手電對著井口照了照,說:“好了,你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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