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一方掉進黑色染缸的絲帕,張開四角輕飄飄地蓋下來。<strong>..tw</strong>涼風卷著青草的氣息拂過眉梢,像碎冰落在肌膚上,惹得身子打了個寒顫。


    站在二樓房間的窗前,渝西不勝寒地摟住雙臂摩挲著,借此驅趕幾分寒意。蒼白的臉上有濃濃的疲憊,可那雙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卻明確地表達了她現在並沒有睡意。


    “睡不著?”薊歌之臨時起意,借著輕功從窗下翻上來,像隻靈巧的黑貓擦過她的衣袖,穩穩地落在地上。


    “嚇死我了。”看清來人,渝西一顆快跳出來的心才收了迴去。她輕拍著胸口,道:“你不也沒睡麽?”


    薊歌之遞給她一包東西,然後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完全沒有半分客人的自覺。“師父那個白癡,大晚上的跟我說要吃什麽點心。害得我硬是去把人家從被窩裏拖了起來。”


    “你師父倒是個挺有趣的人。”聽著他的抱怨,渝西唇邊漾開一抹笑意。“讓我想到一個認識的朋友。”


    “噢?”薊歌之好奇地拖長了尾音,片刻後又篤定地點頭道:“想來是個女的。”


    “你如何得知?”渝西愕然。


    “哈,師父那個娘娘腔,不說也罷。”薊歌之擺擺手,“你不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渝西捏捏他扔過來的紙包,指尖傳來一種軟而富有彈性的感覺。打開一看,眼裏瞬時盛滿了驚訝。“紅豆糯米糕?”


    而且看份量,還是兩份。


    “今天吃飯的時候看你什麽都不肯吃,隻吃了幾塊這個。我估摸著你應該是喜歡吃,所以順便讓糕點師父給你做多了一份。”薊歌之不悅地扭過頭,道:“沒想到那個貪吃的家夥居然不喜歡吃,害我多買了一份。居然還有他不吃的東西?哼。”


    渝西了然。[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tw]原來是給師父買吃食的時候順便關懷了自己一下,否則這人情她可就還不清了。不過畢竟是萍水相逢,他能信任自己幫助自己已是極好,現在還能如此體貼,叫她還是有些感動的。


    “謝謝少俠……”拿起一塊溫熱的紅豆糯米糕,貝齒輕輕一咬,甜蜜的迴憶從舌尖蕩開。“小時候最常吃的啊,已經很多年沒有再吃過了……”


    感覺氣氛悲傷得連唿吸都有點不適,薊歌之忽然起身道:“走,我有個東西送給你。”


    渝西詫異地看著他,濕潤的眼眶在月光的照耀下好像精美的琉璃珠子。“去哪裏?”


    “就在樓下。”薊歌之走了過來,脫下外袍往左手上繞了好幾圈,道:“失禮了。我帶你下去吧。”


    “嗯。”


    薊歌之分外小心地摟住渝西的腰,腳尖一掂,踩上窗戶借力運氣飛起,燕子一般優雅地落在了客棧外頭。


    在池塘裏叫喚的牛蛙被嚇得住了嘴,過了一會兒又變本加厲地吵起來。一旦安然落地,薊歌之馬上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頭一次跟男子靠得那麽近,渝西也有點尷尬,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有什麽要送我的?”


    “這個。”薊歌之信步走到一顆柳樹下,折下一根拇指粗細的樹枝,捋掉上麵的嫩葉。掏出小刀把它切割齊整,然後輕輕擰一擰,綠色的樹皮逐漸鬆動,最後猛地一下把它褪出樹枝,用刀把嫩皮的兩端修齊,選一端捏成扁平的口子,在笛身戳了不少洞眼。


    “這是柳笛?”渝西驚訝地問道。


    薊歌之點點頭,把柳笛放到嘴邊一吹,便聽到嗚嗚呀呀的聲音。初時音色尖銳,音節不熟練地蹦出來。等過了一會兒,好像是摸到了門道了,曲調很快連貫起來,跳躍的音符揮著裙擺在空氣中劃出一波波活躍的弧度,連嘈雜的牛蛙也停了下來,生怕破壞了這氣氛。


    “你怎麽會這首歌?”渝西捂住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旋律是一樣的,可是薊歌之吹出來的卻和原曲略帶憂傷的不同,反而是輕快的節奏,她也是聽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的。可是這首歌……


    “你傍晚的時候站在窗邊哼過一次,那時候剛好從樓下經過,聽了一遍就記下來了。”薊歌之把柳笛遞給她,“曲調太憂傷,我擅自改了下。”


    “謝謝你。”接過柳笛,渝西終於有了一個發自內心的開心笑容。“我想再聽一次,可以嗎?”


    “行。”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薊歌之拿過柳笛,流暢地吹了起來。


    “砰!”


    一個鞋子從二樓某處飛出來,砸到柳樹上,伴隨而來的是敖傾珞憤怒的喊叫。


    “三更半夜的吹什麽鬼!


    “九爺,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渝西看著無精打采的敖傾珞,關心地說道。


    敖傾珞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渝西姐姐不用擔心,昨晚沒睡好而已。”


    天殺的薊歌之,昨晚大半夜的吹什麽鬼笛子!分明是在報她挖他起來去買糕點的仇!


    疲憊地打了個哈欠,敖傾珞在心裏打氣道,快清醒一點,今天可是陪渝西出去玩的。自己困不重要,讓渝西姐姐開心才重要!


    “恐怕是昨夜又和師公在生孩子了吧?”薊歌之幽幽地說著。


    “師公。渝西向敖傾珞投來疑惑的眼神,“這。


    敖傾珞狠狠剜了薊歌之一眼,拉著渝西往人潮的方向走去:“啊!那邊好像很多人,我們去看看吧!”


    跟著人群湧進了一家不起眼的茶樓,裏麵混雜著各種聲音,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麽。台上有個白衣男子端坐著,不疾不徐地搖著扇子。


    “還有人要作詩嗎?”他犀利的神情仿佛能洞穿一切,轉過來的目光明明沒有固定在誰的身上,卻給人一種他在暗暗打量著你的感覺。


    敖傾珞拉著渝西拚命往前擠,終於站到了視野開闊的一處地方。扯扯旁邊一個書生的衣袖,她問道:“這位公子,請問這裏在舉行什麽呀?”


    書生的臉紅得好像要發燙,結結巴巴地迴道:“迴,迴姑娘,是,是在在作詩呢?”


    “作詩?”那是什麽東西?


    “原來也有九九不懂的東西啊。”白子慕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手指挑起她的一縷發絲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讓為夫來告訴你。


    “打住!”敖傾珞高舉雙手,兩指交疊出一個叉叉的形狀示意他住嘴。“我當然知道作詩是什麽!我隻是不會而已!還有!”


    她壓低了聲音,“你給我收斂點!我現在是個男的!別一口一個為夫,我可不想別人以為我是斷袖!”


    他無辜地攤開手,“清者自清,你怕什麽?”


    見交涉不成,敖傾珞憤憤地踩了他一腳。


    “哎喲!”白子慕誇張地喊了一聲,引來無數人的側目。


    “師公,你哪裏不舒服嗎?”薊歌之唯恐天下不亂,故意問了一句。


    白子慕裝模作樣地錘著腰,抱怨道:“唉,還不是你師父,昨晚我說不要,她偏偏還要。哎喲,我的腰啊。


    “白子慕,你再瞎說!”敖傾珞聽他滿口胡言,還說得煞有介事,氣得想就地揍他一頓。


    誰料她手還沒抬起來,就被薊歌之拉住了。“師父啊,你就待師公溫柔點吧。對了,我還沒給過你拜師禮呢。不如這樣吧,迴頭送你點牛鞭、鹿茸、海參等等壯陽補腎之物。你多給師公吃點,也少遭點罪,是不是很實用?”


    被兩個人聯合起來調侃,敖傾珞憋得臉都紅了。半響,才道:“這麽浪費錢做什麽?換個腰好的就行了!”


    “噢。薊歌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不對,她在胡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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