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膏味!我怎麽就沒聞到呢?”我皺著眉頭抽了抽鼻子,虎頭也跟著附和:“對啊,我也沒聞到啊。”


    “這奎五抹的計量很小,若不是熟悉這種氣味的人刻意去嗅,一般人根本無意察覺,幸虧俺天生嗅覺過人,恰巧又聞過這種藥膏味,否則根本識不破他們這招。”


    “嗬嗬,這位老板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被你看穿了。”奎地朝大歲樹了個拇指,勉強擠出一點帶著尷尬的笑意說道:“俺確實不認識路,俺爹臨行前交代,隻要跟著他留下的藥膏味走,照樣能把人帶到羽化坡,不失誤賺這筆帶路錢哩。”


    大歲臉一沉:“你丫的狐狸尾巴都露出來拖在地上老長了,還他媽的在這裏裝。剛才從那山包下來。”他朝身後一指:“氣味明明朝東,你卻帶我們一路向西,這都已經十來分鍾不聞藥膏味了,我們現在分明是在朝反方向行進,你這到底是何居心?”


    “俺……俺這是在抄……抄近路哩!”奎地這時已經是汗如雨下,眼神中滿是不安,能看的出他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麵部表情。“那邊雖然好走些,但是繞路咧,走這邊近一點,俺這不也是想讓各位老板早點到地方嘛,俺也好拿了帶路錢早點迴家啊。”


    “抄近路?一個不認識路的人,卻知道抄近路?”大歲兩眼死死盯著奎地,氣勢逼人:“哼,我看你想要的不是帶路錢,想要的是俺們的命吧。”他這話一出,大家都不由得為之一怔,奎地更是驚得渾身一顫,那臉上的表情再也掩蓋不住,就好似被人猛的揭了還沒痊愈的傷疤一般的扭曲難堪。大歲指著前方一片鬆柏林繼續說道:“這裏地勢低窪,土質鬆軟,若是雨季定有雨水積聚、長時不散。前方飄來的風中能聞出淡淡的沼氣味,腳下的土我剛才也嚐過了,土質溫潤、水分足、腐味大。俺敢打賭,前方不出五百米,定是沼澤從生。”


    虎頭聽到這邁開步子攥著拳頭指著奎地:“媽的,你小子想帶我們掉進沼澤地,想埋了我們你?”教授這時也按耐不住上前數落幾句:“看你這眉清目秀、老實巴交的,我們無冤無仇的,你說你這小夥子到底安的什麽心哪?”


    被戳穿了老底的奎地,此時是麵如死灰、臉色陰沉,像變了個人似的。但轉而一抹兇狠爬上麵門,眼中泛起一絲狠勁,突然猛的一發力推開虎頭,撞倒大歲,一溜煙的朝西邊的鬆柏林奪路而去。別看他弱不禁風的小身板,跑起來就像那身處虎口前的野兔,蹬蹬蹬的幾下,便消失在了林子裏沒了身影。


    “他娘的,敢撞老子!”大歲罵了句娘,爬起來便要去追,我見他嘴角還粘著幾根枯草杆子。虎頭見狀一把上前攔住說道:“別追了,前麵林子裏保不齊有那小子埋的圈套,我們不熟悉地形還是趕路要緊。”大歲一把掀開虎頭。“什麽圈套不圈套的,能難得住俺穿山甲?俺要不逮著這小子剝皮抽筋,俺都不算是他太歲爺爺。”


    我一見這大歲現在是騎在虎背下不來台,平時牛皮吹破了天,今天被個毛頭小子撞個狗啃屎,在大家麵前丟了人,定是不肯輕易罷休,隻好上前勸道:“消消氣、消消氣,你想啊,你是什麽人物,怎麽能跟個小毛孩計較,就憑你的本事不出三兩下定能追上他。可我們還得趕路啊,眼下隻有你能嗅得到那氣味,這帶路的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非你莫屬啊,誰叫我們沒你那本事呢。”


    大歲被我這麽一捧,頓時鬆了眉頭說道:“是哦,現在也隻能讓俺受累,去尋那氣味帶路了。俺個人事小、大家事大,眼下正事要緊。”他又做了一個甩頭發的動作:“算了,俺就犧牲一下先便宜那小子,以後再跟他算,走吧。”說完便抹了抹嘴角朝先前越過的那土包子走去,虎頭跟在後頭著實鬆了口氣。


    可還沒走出去幾步遠,隻聽教授在身後喊到:“咦!那李大仙,咋還站那不走了呢?”我和虎頭還有大歲三人一齊迴頭,隻見那李大仙站在原地遠眺前方的林子,不知在那琢磨些什麽玩意兒。


    “先生這是何故,怎麽不走了,有什麽問題嗎?”虎頭見這李大仙不走,隻得折返迴去詢問,雖是不耐煩,但言語上卻不敢怠慢。李大仙自顧環視,好像虎頭的問話他根本沒聽見一樣,不時才迴過頭來朝大歲開口問道:“你斷定前方林中確有沼澤地?”


    “怎麽,你不信?要是沒有,俺把鼻子割下來給你下酒。”大歲見有人質疑他聞風嚐土斷地形的能力,言語中稍稍有些不快。


    “行了,你的本事大家剛才都見識過了,先生不過跟你確認一下,你這什麽態度,就你那鼻子給誰下酒誰還能喝的下去。”虎頭怕這二人鬧僵起來耽誤時間,連忙插嘴打圓場,後又對李大仙說道:“先生,咱們還是趕路要緊啊,這林中有沒有沼澤都與我們無關啊,眼下天色暗沉保不齊是有山雨要來,到時候這路可就不好走了。”


    李大仙捋了捋山羊胡子,也不知道是對虎頭說的還是在那自言自語:“這林子後麵五座山包平地而起,四高一低環抱四周。南麵大別山餘脈至此,是謂翔龍擺尾,北麵有大小羅山,成兩山蹲虎之勢,好一個如來掌心,絕、真絕。”


    大歲一聽急了:“哎吆吆!看起風水來了這是,照您老的意思,這裏還是塊風水寶地了。”他用手指一個勁的往腳下戳著:“這裏地勢低窪、常年積水、土質鬆軟、沼澤叢生、毫無王霸之氣。就這地都能算是寶穴,你當俺穿山甲下地十三載,都是下去打瓶醬油就上來鬧著玩的呢!”他這話中不乏幾分嘲諷之意。


    “乾旋地轉、氣數有變,此穴絕非王侯將相等凡夫肉身所能染指。”這李大仙說完又扭過頭來對虎頭說道:“你們先走,沿途留下記號,老夫完事後自會去尋你們。”說罷,也不等虎頭提出異議,便拂袖而去。


    大歲與我們麵麵相覷道:“這算哪門子事,他以為這破地方有大鬥嗎?這是要去尋穴覓寶嗎?哎呦呦!還真沒看出來,原來這老小子是披著大神的皮子幹著跟俺是一樣的行當啊!”


    第八章 進洞開拔


    看著遠處陰森森的鬆柏林和李大仙的背影,虎頭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


    大歲尋著氣味在前邊開路,我和虎頭緊隨其後,虎頭邊走邊用紅布條係在樹枝上,插在地上留記號。天色暗沉、山雨欲來,我們腳下不免趕的急了些,教授上了年紀跟在後頭著實有些吃緊,但為了不掉隊、不拖大家的後腿,還是咬牙堅持著。


    當行至一處山穀,穀中枝繁葉茂、藤蔓遍野,因為天色陰沉更加顯得陰森潮濕。剛進穀口百來米遠,腳下盤根錯節,大歲在前邊突然停了下來,我見狀上前問道:“怎麽了?”


    “氣味沒了。”隻見他眉頭緊鎖。“穀口有味明明朝向穀中,可進來後卻一路尋不到味了。”


    “會不會是奎五他們根本就沒進穀,貼著外圍山腳繞著走的?”跟上來的虎頭問道。


    “不會,看這奎五一路的行跡,幾乎沒繞一丁點彎路,應是對此地地形非常熟悉。若是不穿這山穀,他定是老早就岔條斜線直奔山腳繞道了,又怎會到了穀口才拐彎。”大歲抽了抽鼻子接著說道:“再者說了,穀口兩邊俺也沒尋到氣味。”


    “你們看這是什麽?”原來我們仨兒在這商量話,教授難得機會想坐下歇歇腳,可不想被什麽東西挌了屁股。我們湊上去一瞧,不免都背後生起一絲寒意。那挌著教授屁股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兩枚子彈殼。虎頭接過來瞧了瞧霎時臉色有些難堪的說道:“這不是捕獵人用的獵槍,是手槍、五四式手槍。”


    大歲拿起一枚送到鼻子跟前嗅了嗅。“新的,還有些殘留的火藥味,出膛時間絕不會超過十二個小時。”


    就在我們琢磨彈殼這當口,遠處深穀中突然響起一聲怪叫,那叫聲撕心扯肺的,叫人聽了是不寒而栗。教授本能的身子一矮駭然道:“這……這是什麽東西在叫啊。”


    “誰他媽知道。”說罷,大歲卸下背包一個猴跳抱在一顆大樹上,蹭蹭蹭的幾下就爬到了樹頂,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一般暢順自如。我小時候在村裏,那爬樹的能耐,也算是冠絕一方無人能比。可大歲這幾下露的,真叫人自歎不如。隻見他貓在頂端的枝幹上朝遠處眺望,不一會下來說道:“看不見是什麽玩意兒,風吹樹搖的並沒有什麽大動靜。”他彎腰從背包中掏出酒瓶子灌了幾口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逗兒爺到哪了,哎!每逢危難倍思逗兒啊。”


    “別在這逗兒了,我看我們還是退迴去,走山腳下繞吧,這山穀陰森陰氣的,著實讓人有些不安哪。”教授剛說完,天空一道閃雷劈下,電閃雷鳴轟隆隆的響徹山穀,雷聲在這穀中是滾滾迴蕩、久久不絕於耳。緊接著雨水傾盆而下、勢如破竹,這山雨是說來就來、毫無前奏可言,打在人身上劈裏啪啦的都有些吃痛。虎頭趕緊卸下背包拿出雨披分給大家,我接過來手忙腳亂的胡亂套在身上,就這彈指間的功夫,衣服已經濕了個透心涼。雖說不是寒冬臘月,但這秋風瑟瑟的,幾個人都跟落湯雞似的圍在一顆大樹下打著顫。


    “得找個地方躲躲啊,這雨太猛了,一時半會也停不了。”教授大聲的喊到。雖是近在咫尺,但這雨聲太大,打在樹幹枝葉上就跟放鞭炮似的,不把嗓門開足了,別人根本聽不到。


    虎頭掄起眾人的背包往身上一挎用手一指喊道:“那有個山洞,你們兩扶著點教授。”說罷,便一頭紮進雨裏。我朝虎頭跑向的山坡一瞧,那哪能算是山洞啊,口徑也太小了,七八來歲的小孩站裏麵,估計也直不起來身子。不過就算弓著腰在裏麵貓著,也總比在外麵淋雨強。這雨水一泡、泥土濕滑,我和大歲扶著教授三人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過去,雨水順臉而下甚是洶湧,根本都睜不開眼。到了山坡底,虎頭早已爬上了山洞,扔下一根繩子來接應我們。


    就在我們牽著繩子剛爬進洞的當口,又是一聲怪叫穿透嘩啦啦的雨聲刺進我們的耳中,使得原本就濕透了的身子,寒意更甚。然而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伴隨這聲怪叫,整個山穀都為之一震,遠處深穀中樹倒猢猻散似的動靜特別大。


    我們趕緊翻身進到洞裏,這才發現這裏麵別有洞天,朝裏爬個十來米,空間一下大了起來,比我在紅升堂的宿舍還大,隻是洞口太小光線有限,整個洞裏黑漆漆的,再往裏瞧,黑的就像沒有盡頭一樣、深不見底。大歲從洞外折了點樹枝迴來,甩了甩水,用匕首削了外麵一層皮,噴了點他自釀的烈酒,總算是生起了個火堆。大家各自脫了衣服支在火邊烘著,取出饅頭幹糧水吃了起來。


    大歲一邊往嘴裏塞著火烤饅頭,一邊對虎頭說道:“那女人什麽時候到,俺家逗兒爺該急壞了,再說了、裝備全在她那,這手裏沒有頂用的家夥事兒,遇上點麻煩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他往嘴裏灌了口酒接著說道:“剛才你也看到了,奎五帶的那幫人手裏有槍,還有這山裏那不知什麽玩意兒的東西在那亂叫,俺們現在的處境實在是夠糟糕的了。”


    “原計劃是今天下午我們應該到達羽化坡,找到東西後、原地待命,等明天那女人一到,再一起前往遺址。”虎頭說著一臉焦慮不安的歎了一口氣:“哎!被奎地那小毛孩給耽擱了,現在又下起了漂泊大雨,估計東西也早被人給捷足先登了。”


    “哎,你們說下這麽大的雨,我們好歹還有這山洞可以棲身,也不知道那李大仙現在怎麽樣了。”教授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


    “但願他老人家會遊泳。”大歲搖了搖頭。“俺早說了,那裏地勢低,現在肯定是積水遍野、無處容身。”


    我湊到大歲跟前低聲問道:“剛才虎頭說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在我們東家府上和你們一起的那位?”


    “嗯,就是她。”


    “那她是什麽來路,你知道不知道?”


    “誰?”大歲沒迴我的話,而是突然朝黑漆漆的洞裏嗬斥一聲。罷了,抄起匕首、從火堆裏抽了根柴火就往洞裏跑去了。虎頭讓我留下陪教授把守洞口,也連忙追了過去。我從包裏翻出匕首拿在手裏攥著鐵緊,打著手電照向黑壓壓的洞裏問教授:“剛才黑暗中有人嗎?”教授扔了手上還剩一小口的饅頭,顫顫驚驚的答道:“好……好像是有個人影。”他這一說我頓時冷汗直冒,我原本還以為是大歲看花了眼在這大驚小怪的。“你真的看見了?”我又問道。教授頓了頓:“你看他倆這勁頭,應該不是我看迷糊了眼吧,不過那……那人影的個頭也太小了,跟個十來歲孩子似的。”


    這時隻聽一聲巨響、身後轟隆一震,瞬間洞裏越發的漆黑了,我扭頭一看大叫一聲“不好”,慌忙用手電往洞口一照。教授順著手電光一看,頓時也是驚駭的大叫道:“完了完了,洞口塌方了,這下可死定了。”我讓教授先別著急,容我先去看看情況。我弓著腰打著手電貓到洞口,隻見都是些枕頭大小的碎石塊堆在那裏,把洞口堵得那叫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我試著推了推又用腳狠踹了幾下,紋絲不動的。“怎麽樣,能弄開不?”教授在後麵焦急的問我。我一邊貓腰往迴返一邊說道:“不行,堵死了。”


    “怎麽迴事?”大歲和虎頭折返迴來後兩人齊聲問道。


    “洞口塌方了。”我說著拿起烘得差不多了的衣服穿上,大歲接過我手裏的電筒便朝洞口貓去。


    “你們剛才追上那人了嗎?教授說那家夥個頭隻有十來歲的樣子?”我朝虎頭問道。


    他朝洞口張望著迴道:“沒,這洞裏麵深的大發了,而且洞道縱橫交錯,我們怕迷了道兒,沒敢深追。”他見大歲貓迴來了連忙上前詢問情況。


    “沒指望,完全堵死了。”大歲連連搖頭,撮了撮手上的泥土突然眉頭一彎。“不過,倒是有個意外發現。”


    “這都啥時候了,你還在這賣關子,快說。”教授催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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