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師父就在院子裏的柚子樹下坐著,坐了兩天,不吃不喝,不說話。終於在第三天,他告訴我說他要離家一趟。


    我知道有事情,就問他去哪,什麽時候迴來,我要不要跟著他去。


    師父讓我不必跟著,而後他把存折的密碼告訴了我,存折上有一百多萬,其實師父賺的遠不止這些,他每次完成一個單子,都會匿名捐出一半給紅十字會。後來給一個當官的做事時,得知紅十字會的錢並不是用在善事上,一生氣,就不捐了。另外,他還寫了個證明,把他的地契轉給我。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始終沒有太大的表情,很平淡,平淡的就像是在叮囑我該去洗衣服了。


    但是我隱約感覺到,師父這是不打算迴來了。


    一開始我還能忍住,但是當師父收拾了很多法器,打好包裹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師父先責怪我十八歲的人了,還哭不丟人嗎。


    可我依舊不停的追問師父要去幹什麽,師父隻說了四個字:“清理門戶。”


    他並沒有告訴我要去哪裏,但是我卻從離家的時間算了出來。他是晚上十點去南寧市裏的,而我們這倒南寧市裏要一個多小時。師父做事總是把時間掐的很死,我在網上查了下十一點到十二點的火車,猜到了師父要去哪。


    十一點五十,南寧去重慶的火車。


    綜合之前的事,我大致猜出了師父具體要去哪。


    第二天,我也上了南寧前往重慶的火車,希望能找到師父,並且幫他一些忙。七歲開始,跟著師父十一年,那種感情很難表達。


    結果我上了師父的當,我到重慶後去了師父可能去的地方,均沒有他的痕跡。我恍然大悟,師父是故意那個時間點出門的,誤導我。


    我趕緊迴南寧,這時候已經折騰了一個星期了。我跑去取了十萬塊錢,在一個小的移動公司,說自己的電話掉了,要補一張電話卡。但是我報的確實師父的手機號碼,營業員問我拿辦卡時登記的身份證,我說沒有。營業員查了一下,確實沒有用身份證登記,然後又讓我填五個最近的通話記錄。


    我拿著筆假裝在寫,但是卻在偷瞄營業員的電腦屏幕,並且記下了最近兩個通話記錄的號碼。然後我說不補了,就跑了。


    出去後我撥通了偷記下來的電話,幾經轉折,終於在臨近南寧市的北海市見到了師父最近聯係的人,原來他是跑船的。


    我不喜歡繞圈,直接給了船家一萬塊錢,讓他告訴我,師父找他幹什麽。


    船家告訴我,師父做他的船偷渡去了越南廣治。於是我又付了他一筆錢,讓他也送我去越南廣治。在船上,他給我透露了另一個信息,師父以前也坐過他的船,雖然是在廣治靠岸,但是目的地確實泰國,因為從廣治離泰國最近。


    我很感謝他告訴了我這麽個消息,讓我不用在越南瞎轉。但是又有另一個問題了,我沒有相關的證件,不知道怎麽從廣治偷渡去泰國。


    船家看我年紀小,說到時候上岸後會帶我去見個人,讓他帶我去泰國。或許還能得知我師父去了泰國哪裏。


    漁船從北海出發,再前往海南,在海南佛羅鎮停了。船家時間掐的很準,海南佛羅鎮正對著越南廣治,直線路程。他時間掐的也準,下午兩點從佛羅鎮出發,淩晨兩點到廣治,雖然晚上也有海軍放哨,但是淩晨兩點登岸,要容易很多。


    盡管船家時間掐的準,可是差不多要到的時候,還是遇到了巡邏的海警。船家說他不能送我上岸了,要馬上迴去。師父生死未卜,我不可能就這樣迴去,於是套著救生圈跳了下海。


    海水挺冷的,但是因為在亞熱帶,所以還撐的住,隻能算冷,算不上冰。


    我遊了兩個多小時,上岸時候已經是東方魚肚白了。


    一個人站在陌生的國度,前麵又是種種艱辛,過去的日子,算是永遠迴不去了。我想哭,但是現實不容許我有過多的時間去悲傷,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隨身帶的那些錢拿出來曬幹,已經隻剩下八萬了。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後悔沒有多取點。


    中午的時候才敢上街,一開始很小心,生怕被警察抓住了。但是在街上轉了幾圈,我就發現自己太謹慎了。廣治那地方跟我們中國的一個小縣一樣,根本沒有什麽警察巡邏之類的。毒販甚至都敢在大街上向過往的行人兜售毒品。


    在這個地球上,隻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中國人。很快就看見了一家漢字招牌的飯店,進去找到了老板,流落他鄉的,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能說,有些不能說。所以老板並沒有問我怎麽會到這裏來,他做了一盤魚香肉絲,讓我吃飽了飯。


    我問老板怎麽可以去泰國,老板告訴我說廣治去泰國的話,還要穿過老撾。然後問我帶了多少錢。


    師父曾經教導我,出門在外,勿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


    所以我說帶了隻兩萬塊錢,老板似乎看出來我在騙他,不過他也沒有在意。告訴我說人民幣在這邊也通行,但是有些地方不收,所以要去換越南盾,但是因為我沒有證件,不能去銀行換,而去黑市換的話,要收一半的手續費。


    所以他想去幫我換泰銖,我給了他兩萬塊錢。過了兩個多小時,他迴來了,給了我五萬多塊泰銖,還有三千多萬越南盾。


    我見老板人好,就說了此行的目的,問他十天前,有沒有見到一個中國人,然後給他描述了一下師父的樣子。老板想了想,打了個電話,很快就來了個烏黑的越南仔,他們用越語交流了一陣。而後老板告訴我確實來過這個人,並且告訴了我師父當時雖然是在老撾泰國邊境下的車,但是其實最終目的地是曼穀。


    第三章 異域


    終於知道了師父的下落,我很激動,讓那個越南仔馬上帶我去曼穀。老板幫我翻譯了一下,然後告訴我說這段時間他們不走泰國那邊去,因為廣治去泰國的話,需要從老撾穿過,而老撾最近在掃毒,抓的很嚴,怕萬一被逮住了。


    在我苦苦求情之下,那名越南仔終於答應我,從胡誌明市繞過去,要穿過整個柬埔寨。路程長了,當然要多花很多錢。當時以為要好幾萬人民幣,不過在詢問了具體價格後,知道其實也就兩千多萬越南盾,相當於六千人民幣。


    老板叮囑越南仔,讓他在路上照顧點我。


    在廣治等了兩天,越南仔告訴我可以出發了,一輛破麵包車,擠了十五個人。並且路都很爛,一路顛簸,開了兩天才到胡誌明市。而後休息了幾個小時,才穿過越柬邊境,在柬埔寨境內,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不會停車。


    可是千算萬算,算漏了一點。當時任國家副主席的習大大要在21號訪問柬埔寨,從我們進入柬埔寨進內開始,就在到處的整理街道秩序。


    所以我們的行程慢了很多,開車的越南仔也糊塗,居然貪近走暹粒進入泰國。結果出事了,因為習總要到的地方,就是暹粒。


    異域風景很宜人,但是我卻沒有心情欣賞。一來擔心師父,二來車裏麵臭味太重了。


    到了柬埔寨暹粒,越南仔開始放鬆警惕了,因為隻差幾個小時就到泰國了。他甚至貪路好走,準備從暹粒市區穿過去。


    在暹粒郊區,即將進入市區的時候,前麵碰到了警察查崗。越南仔嚇得趕緊調頭,這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兩輛警車開始追我們。


    破麵包車,又裝滿了人,根本甩不了警車。所以越南仔直接把車開進了巷子裏,挑人多的地方躥。在巷子裏瞎躥了十幾分鍾,就在山腳下翻了。


    因為我正好坐在靠窗戶的位置,所以我第一個從窗戶裏鑽了出來,可是我的包卻勾住了,裏麵的人也在拚命往外麵鑽,沒辦法,我隻有丟下了包,拚命往山上跑。後麵也有幾個跑了出來,我到山腰時往下看,警察已經來了,抓了很多人,而跑掉的,他們因為人手問題,所以也沒有去追。


    身上沒了錢,衣服也被劃爛了。我像個野人一樣,在山路上憑著方向感往西邊走,估摸著走一天應該就能到泰國境內了。路上我開始揣測師父為什麽會來泰國,a女星將我們的兩個小鬼送了迴來,而後三天重慶出了個離異命案,師父開始沉默,再準備出門清理門戶。我很好奇,他去的不是重慶,也不是去香港,而是來泰國。


    難道說師父還有別的徒弟在泰國?我並沒有聽他講過,跟著他十一年,他好像從來沒提過徒弟之類的。


    不過不管怎樣,師父是準備以死證道的,我能力再微弱,也是他撫養大。


    太平盛世沒法做個大英雄,但是也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管前麵多危險,我也要陪著師父一起扛過去。


    走了大概半天左右,從暹粒到了詩梳風,過了詩梳風,就是泰國了。


    不過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我肚子也餓的咕咕叫,身上又沒錢。筋疲力盡之時瞥見了一家農院的木瓜樹。


    當時木瓜已經熟了,我偷偷溜了進去,木瓜樹不高,但是很粗,我就躲在木瓜樹和圍牆之間,坐在地上開吃。一開始很甜,吃的很香,可是大概吃了三四個之後,就感覺嘴巴有點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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