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是江邊的一家湘菜館,環境僻靜,是我們經常去的地方。第一次去這個地方是高原帶我去的,當時陳娟來這個城市看他,就叫上我一起吃了晚飯。


    趕到望江樓時,果然看見高原帶著一個女孩子坐在那裏。


    那個女孩子燙了一頭卷發,臉蛋靚麗,衣著時尚,身材也相當不錯。


    高原那小子,向來對漂亮女孩子很有一手!


    “張貝貝。”高原向我介紹那個女孩子。


    “你好!”我對她說。


    那個叫張貝貝的女孩子衝我微笑著點點頭:“你好!”


    “這是我的哥們鄧哲,叫他老鄧就行了!”高原笑著向她介紹道,“在公安局上班,我們市第一男警!”


    我有些不自在。很多時候,我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的職業。當然不是對自己的職業自卑,隻是我怕別人介意而已!


    聽了高原的介紹,張貝貝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真的?!我最崇拜警察了!以前還夢想男朋友是個警察呢。”她看著我,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我告訴你,老鄧還沒女朋友。要不要將就一下?”高原半玩笑半認真地說。


    “好啊!”張貝貝也笑著說。


    我笑了笑沒作聲。


    “不會啦,老鄧那麽帥會沒女朋友?”張貝貝見我不吭聲,笑著打圓場。


    “這是真的!”高原笑著說,“他太害羞!”


    張貝貝問我:“老鄧在公安局幹什麽工作呀?”


    我想了想還是講了出來:“法醫。”說完看了看她,心裏猜度她會有什麽反應。


    “法醫!”張貝貝失聲叫了出來,引得旁邊的人紛紛朝我們看了過來。


    旁邊的服務生正在上茶,也斜著眼看了我一下。


    高原這時卻不作聲了,抱著雙臂坐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當法醫一定很刺激吧?”但張貝貝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恐懼,反而以一種興奮不已的神態,不依不饒追問起來,“你們的工作是不是天天肢解屍體啊?”


    “當然不是。”我有些尷尬,朝她笑了笑說道:“你說的肢解,那是恐怖電影!真正的法醫工作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不好意思,我隻是感到好奇。可能表達的方式不恰當!”張貝貝說道,“那你們法醫應該是什麽樣的工作?”


    “它是一名嚴謹的科學,涉及到醫學、解剖學、邏輯學等等多門學科,不隻是天天解剖屍體那麽簡單。”我笑笑,末了補充一句:“而且,它也不是你講的那樣讓人興奮。”


    “按你所說的,法醫是不是也能像福爾摩斯一樣破案?”張貝貝看著我問。


    “當然不可能那樣神奇!法醫也是凡人,能力畢竟有限,不可能像經過藝術加工過的人物那樣厲害。”我說,“但是對於一些推理還是有點理論基礎吧!主要是與常人的觀察角度不一樣而已。”


    “這可不是蓋的!老鄧的眼睛和腦子就像裝了同步器一樣,看到什麽就能知道什麽。”高原笑著說。


    高原說的雖然有些誇張,但基本上都是實話。自從我遭受意外後,思維方式就和別人不一樣了。概括來說,別人看到的靜止物體,在我眼中可能是運動變化的。比如看一個人,其他人可能注意的是那個人的相貌,而對於我來說,卻能感覺到其身體的每一部分變化!——每一塊肌肉的收縮和舒張,每一根骨骼的抬舉和扭轉!因為忘記了以前的很多事了,對於自己的這種能力,我也記不準是與生俱來的還是遭受意外得到的“特異功能”!又或許是一種職業習慣。


    前麵我說過,自己在第一次解剖屍體時,遇到的是一具女屍,在那次解剖時我吐了。原以為,我的第一次表現將會成為大家日後的笑柄。但後來有人對我說,此後的案情分析,讓大家對我刮目相看,再不敢有小視之心。


    那次給出的現場信息有:屍體的沒有穿鞋,沒有被包裝過,衣服上粘有褐色的斑點,似乎是人血,但經過化驗卻是蒼蠅的糞便。——我記得當時在專案分析會上,自己是這樣發言的:“首先,受害人足上無鞋,赤足的足底未粘塵土,說明發現受害人的地方不是兇殺現場,而是遺棄屍體的第二現場;其次,死者沒有被包裝過,身上的屍斑不是處於低位,不符合發現屍體現場的擺放特點,可以推斷死者在其他現場被長時間地擺放過,兇手是就近丟棄;第三,受害人的衣服上粘有蒼蠅的血便,根據蒼蠅的習性,應在三天前形成,地點在一個較為封閉的空間;第四,死者的胃內尚有大量的未消化食物,應在飯後一小時內遇害。所以,死者應是三天前的午飯後被人殺死,地點較為偏遠,是一個較為封閉的空間。偵查的重點,應該就近尋找符合條件的封閉建築物,重點是牆壁上有大量褐色血樣斑點的地方。”


    外行的人聽起來頭頭是道,但經驗老到的法醫一聽,就明白我大部分是憑著屍體表麵現象作的分析,沒有涉及內部損傷的推斷。對於死亡原因,我也沒有刻意去下結論,那是需要結合屍體內部器官去分析的!後來,是法醫老閔幫我解了圍,做出了死者係被勒致死的結論。他應該明白,解剖屍體的時候,我所處的那種驚慌措亂狀態,是無法得出死亡原因的結論的!


    不過,這並不影響我的整體判斷,案件偵破後,完全符合我此前的推斷!兇手是現場附近一個偏避工廠的倉庫保管員,行兇的地點就在倉庫裏。偵查員趕到那裏時,發現四周的牆壁上沾滿了蒼蠅拉下的褐色糞便!


    這讓所有的人佩服不已。


    對於我來說,這一切不過是設置了前提條件的迷局,就像血液總會流過心髒,穴位總是神經交匯點一樣,隻要追根索源,總會找到答案。


    “真的嗎?”聽到高原的話,張貝貝看了看我的眼睛,又看看我的頭忍不住笑了,“老鄧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其實沒那麽神的,高原言過其實!”我推辭道。


    “老鄧還能幫人看相,能看出一個人的職業和性格。”高原說,“叫他幫你看一下吧。”


    “是嗎?”張貝貝咯咯地笑了,流露出被人幽了一默似的開心神情。這使我有了些較勁的衝動。


    我看了她一下,然後漫不經心地問了她一句:“最近會計工作做得怎樣?”


    “還好……”張貝貝順口應了一句,突然呆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是做會計的?”


    高原也問張貝貝道:“你是搞會計的?”


    “我不僅知道你是做會計的,而且知道你最近很忙。”我對張貝貝說道。


    “的確是這樣!”張貝貝睜大了眼睛,充滿神奇地看著我,“你怎麽知道的?”


    “你的右手腕部有一塊圓形的硬皮繭,”我指了指她端茶的手說道,“這是經常從事電腦工作的人所特有的,很多人習慣叫它‘電腦手’。”


    “可從事電腦的工作種類很多啊,你怎麽肯定她就是搞會計的呀?”高原問。


    “是的,從事電腦的工作種類很多。”我笑著說,“可是從事電腦工作中,把複寫紙的紫墨粘到鼻尖上的工作就不多了。那種顏色,隻有在這種光線的條件下才能被發現。”我指指餐廳的藍色彩燈。


    高原看看張貝貝的鼻子,嘿嘿地笑了。


    張貝貝意識到什麽,連忙從包裏取出一片紙巾,不好意思地在鼻子上擦了起來。


    她的鼻尖上粘著一塊紫色的油墨,在一般的光線下不易察覺,而處於藍色的光線下,就顯出了黑色!


    “最近公司搞季度清算,忙得不可開交。”張貝貝解釋道,“連妝都忘了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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