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龍兒看著江裏的洪水,又抬頭看向西方,西方的天空仍是一片詭異的亮光,他說道:“我還不知道,我要找到大雨和洪水的源頭。我們要走有石頭的地麵,從現在開始排成直行,由我帶路。”


    再向西的路果然越來越難走,路上越來越多由洪水衝出的坑道和溝壑,大家常常要下馬卷起褲腳,人馬相扶才能向前走。


    幾十裏路他們足足走了一天,晚上到達一個小鎮休息,人人都累得倒頭就睡著,醒來之後又匆匆上路。在路上已經沒有再多力氣說話,隻有阿圖格格在嘮嘮叨叨地埋怨,可是說出來的都是大家的心裏話,話不好聽可是也沒有人製止。


    走到無路處是一片無邊的汪洋,汪洋中接近身邊的一半是綠水,在遠方的一半是黃水,阿圖格格騎在馬上伸長脖子看向迷蒙的對岸:“這是大海嗎?”


    “這裏不是大海,這地方叫三水河口。”顧思文看得發呆,可還是迴答說:“沒有大水的時候我過來,西江和北江在這裏匯合,這片大水中間本來有田地小島,中間還有村子,現在全都淹沒了……”


    安龍兒從行李裏拿出羅盤量了一下,三個夥伴都好奇地湊過來看熱鬧,可是盤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很明顯不是使勁看就可以看懂的東西。蔡月崇拜地說:“龍哥能看懂這麽複雜的風水盤,真是好厲害啊!”


    “哪裏,我隻是確認一下方向,嗬嗬。”安龍兒隨即正色說:“這裏一片大水看不到邊,可是還是可以分清兩條江的水;北江上遊來的水是正常的綠色,水流也正常;可是你們看西方最遠的地方,那裏的水全是黃色,而且浪大水急,洪水的源頭應該是西江。現在水勢這麽大,江心的村子被大水全泡過頂了,附近幾十裏都不會有人敢渡我們過江,我們要從平靜的北江上遊坐船渡江,再南下迴到西江流域,出發!”


    他們按安龍兒的計劃繞路走了一天,在暴雨中沿北江對岸急速南下,安龍兒也開始一道道龍脈,一個個山頭的細細查看。


    安龍兒在廣州白鵝潭邊,已經意識到這股六月西風不是尋常台風,因為廣東台風隻會來自沿海的東方和南方。這股怪風還伴隨著輕微的地震,這使安龍兒馬上聯想起幾年前在芙蓉嶂的風水大戰,那一天風起雲湧地動山搖,不也和今天一樣嗎?這股西風不是因為天氣變化,很可能是因為龍脈在動。


    在安龍兒的期待中,隻得到《斬龍訣》孤本的安清源,要斬殺龍脈必須要得到他手上的雷刺和口傳身授的龍訣道法,隻要雷刺還在自己手上,自己都會安全,安清源也會全力尋找自己。但是幾年來,安清源消失得無影無蹤,並不象要找自己。


    當安龍兒在天師府,說安清源忌憚天師的實力不敢造次也勉強說得過去,可是現在安龍兒在廣州,主動曝露在任何人的眼前,在地震暴雨的異象出現後,他等來的不是威脅利誘綁架,而是等來一場直接刺殺,這讓安龍兒改變了想法。


    這兩件事說明了有人在前所未有地大規模破壞龍脈,而有能力斬殺龍脈的安龍兒,卻不為對方所容於世上,有人要他死。


    安龍兒在天師府三年學道,盡管在玄學和道學武功方麵都飛速提高,可是畢竟記載各種龍脈死穴的《斬龍訣》被安清源劫走,自己有斬龍脈的能力,卻不能按圖索驥準確地找到斬殺龍脈的地點。


    他在第一時間尋找被破壞的龍脈,一是為了盡全力試圖及時救援,二來真是很希望可以見到安清源,隻有見到他,這件事才可以真相大白。


    他們來到西江沿岸,隻見比來時所見更為淒慘。路上災民在雨中奔走嚎哭,江中濁水濤濤,一路滿目瘡痍,不少民宅隻在水中冒出屋頂,不時有浮屍從浪中滾出。


    再向前去已經沒有平地可走,平地全浸在水下,他們隻能走在大山腳的斜坡上。江心出現一座小山,江對岸是一座大山,安龍兒輕輕眯著眼睛仔細看去,這裏是走入西江以來第一個龍脈結穴,向背後的山上走去就是龍脈昂頭的地方,這裏附近必定有工商大邑。可是位於西江旁邊的城市,受災害隻會愈加慘烈。


    安龍兒對大家說:“這裏可能是我要找的地方,這種地形叫潛龍過峽,本來應該是風水很好的地方,我們要到山上高處看看四周的情況。小月一會問一下當地人這裏的地名,大家在山路上要慢慢走,一個跟一個排好隊,不要隨便大聲驚叫,驚著馬的話就很危險了。”


    〔一四四〕真龍過峽


    眾人在安龍兒的帶領下,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在山腰高一點的地方,遇到大批搭棚紮營的災民,小月過去了解情況後迴來說,這裏是肇慶府地區,從這裏走上去的高山叫鼎湖山,從這裏向山下看去,泡在西江裏的小山叫羚羊山,近處腳下與羚羊山之間原來是萬頃良田,現在都被大洪水淹沒了,羚羊山之外的那一道水流才是西江,西江外是筆架山,西江這一段由羚羊山和筆架山夾成的地形就叫羚羊峽。


    阿圖格格本來在暴雨中泡了幾天已經怨聲載道,現在還要走小路上高山更是一萬個不樂意,她對安龍兒說:“你上去幹什麽呀?上去多久呀?要不我在這裏等你們下來吧……救命啊我很累……”


    安龍兒說:“本來下雨不應該上山,萬一山崩,或是滑下來都很危險;可是山下正在發大水,剛才你也見到了,下麵還有災民,災民裏麵也不知道夾雜著什麽壞人,如果放下你一個人我更不放心。要不這樣,一會我找一片平地,你們三個先紮下棚子等我迴來,我自己上山就行了。”


    “不,我和你一起去,不斯文和格格在這裏搭棚子吧。”蔡月馬上說明自己的立場。


    顧思文一臉不屑地說:“這點雨算什麽呀,兄弟我兩肋插刀陪你上山,小兔兔自己搭棚子吧。”


    “嗚啊~你們合夥欺負我!”阿圖格格哭喪著臉夾馬跟上大隊。


    顧思文趕驢走近安龍兒問道:“龍少,上山看完就走了吧?”


    “這不一定,可能看完後才開始有事可做。”


    “什麽事這般神秘呢?”


    “一般情況下我不會告訴你。”


    顧思文又問道:“我們這樣上去會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事呀?”


    “可能會有,在廣州都來刺客了,這裏也可能會有刺客,所以我想好了,一會有適合的紮營地,你們先搭個棚子安頓下來,我自己上山。”


    “不行!”


    “你們不聽安排我就逃跑。”安龍兒的話斬釘截鐵。


    轉過一個彎看到一片相對平緩的空地,從這裏可以看到山下更廣闊的空間,安龍兒帶領大家迅速張開油布搭棚生火。顧思文在忙裏忙外,安龍兒看出他雖然是平常說話大大咧咧,可是做這些雜務倒是麻利。阿圖格格老是跟在顧思文身後折騰,象顧思文的小尾巴。蔡月對安龍兒說,顧思文在家裏也常做家務事,砍柴挑水很熟練,讓他一個人幹就行了。


    蔡月站在平地的外沿,從這裏看下去,就可以清淅地看到西江羚羊峽,也可以看到遠方的筆架山果真是山形長直,象一支數十裏長的巨大的毛筆架在大地之上,她問道:


    “龍哥,你剛才說這裏風水好,我怎麽就看不出有什麽好呀?全是山山水水,有什麽區別嗎?”


    安龍兒也走到山沿看下去,他指著下麵說:“我們正站在鼎湖山上,這裏和羚羊山之間雖然隔著田野沒有連起來,可是距離和土石的質地、山高和山形卻依然接近,這種形斷氣不斷的山形叫過田峽;而羚羊山和筆架山雖然中間隔著一條西江,形成了羚羊峽,可是你仔細看,羚羊山和筆架山其實高度和寬度都一樣,他們本來就是一座山,隻是山勢從西江下潛過,這叫崩洪過峽。在龍脈結穴之前沒有經過束咽過峽的話,龍穴那裏的風景再好看也不成真龍穴,過峽越細越小越窄,越不著痕跡,結出來的龍穴越有力。”


    “嗯,怪不得你剛才說這裏就是好風水的地方。”蔡月說道。


    “好風水的條件有很多,但是龍脈過峽算是一個主要的線索,隻有真龍脈才會過峽,隻有過峽後的龍脈,才可以產生真正的龍穴。”


    顧思文在身後問道:


    “我在鄉下看到一些風水先生,到一片地看完就說是好地方,很快就點穴收工收錢,他們沒有跑到過峽處證明這個穴的真假,這種家夥是騙子吧?”


    安龍兒笑起來:“你都是小神仙了,人家是不是騙子你還分不清呀?”


    “別這樣啦,你就告訴我吧。”


    “那些沒有上山堪龍的先生,有些是不懂,完全是騙子;有些是鄉裏的老風水師,他們早就了解了附近的地理情況,山龍水情都非常了解,他們就不必再上山看一次了。所以也不好說是真是假,你不懂風水的話也隻好相信人家了。”


    安龍兒說起風水,把阿圖格格也吸引過來,她聽後一付很明白的樣子說:“哦,原來是這樣。”


    安龍兒看簡單的棚子已經搭好,他對大家說:“準備好兵器以防萬一,我如果一直沒有迴來,你們在這裏過一夜,天亮按原路迴廣州。不要等我,也不要到肇慶府,以這裏的水勢來看,肇慶府可能也正在大水災,去了也沒地方落腳。”


    “就這樣嗎?”顧思文茫然地問道:“要不過兩個時辰你不迴來,我們去找你吧?”


    “不用,就這麽定了。”安龍兒說完翻身上驢向山上跑去。


    蔡月從棚子裏抽出阿圖格格的長柄馬刀對顧思文說:


    “我跟龍哥上山,有什麽事我可以下來和你們打個招唿,你在這裏照顧格格。”


    顧思文馬上站起來說:“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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