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坐在油燈下吃房東送的鹽水花生。綠嬌嬌叫孫存真去準備一下,孫存真就把剛才在金川鎮買的油彩,女人化妝的白粉和胭脂,以及白色的麵泥擺了一桌子。


    綠嬌嬌說:“我們四個人裏,有大高個的洋人,有臉上帶門簾的小個子,黃頭發的小孩,還有一個美女……”


    大家一陣哄笑,綠嬌嬌繼續說:“這四個人很怪,走在路上顯眼得很,更不要說想過關卡了,所以我決定象孫存真過去跟蹤我們一樣,易容趕路。我們四個人剛好可以組成一個家庭,傑克當爸爸,一會你把頭發剃了,戴上我給你買的瓜皮帽,不然你那些金毛一看就知道是洋鬼子……對了,再加上一付茶晶墨鏡,這可是貴東西,你戴完要還給我……”


    綠嬌嬌一邊說一邊把墨鏡往傑克的鼻子上架:“這樣可以遮住你那雙褐色的眼睛,讓鼻子看起來沒那麽高;龍兒的頭發也太顯眼,一頭黃毛一看就知道是你,你也把頭剃了,戴上瓜皮帽當他兒子,兩父子一起剃光頭。”


    安龍兒點頭說好,反正綠嬌嬌安排的事他都沒問題。


    “孫存真繼續扮女人,因為他扮得象,他當傑克的老婆,就是我的媽……”綠嬌嬌沒有說完,笑聲就爆發出來。


    綠嬌嬌往每人身上扔了不少花生殼之後大家靜下來,傑克說:


    “我可以扮爸爸,可是能不能嬌嬌扮我老婆,孫存真和龍兒扮兒子……”


    “我才不扮你老婆呢……”綠嬌嬌馬上迴應:“按我的安排隻要小孫做一付假臉,傑克的臉上加點油彩,變成中國人臉色就行了;如果我扮他們的媽,一來我身材這麽矮,別人會懷疑這兩兒子是不是我生的,二來我臉上要整很多粉來化妝,最後還要裝成一個老太婆,唔……”


    綠嬌嬌做出一個很不情願,要哭出來的表情,傑克馬上走過去衷心地安慰她:“喔小南瓜,不化妝了,你就當我女兒吧……”說著就張開手去抱綠嬌嬌,被綠嬌嬌坐在椅子上一腳踢開。


    安龍兒卻說道:“其實傑克說得有道理,我是廣府人,講一口廣府口音,到現在都隻能勉強聽懂江西話;傑克過去隻在廣州口岸做生意,會說的中國話其實也是廣府白話,這一點最容易露馬腳;如果傑克和孫存真當爸爸媽媽,官差一問起問題,他們的對答不如嬌姐來得安全,這時如果嬌姐以女兒的身份上前和官差講道理和講條件,一看就知道太老辣而不合常理。


    如果嬌姐當媽媽,雖說是易容時臉上辛苦一些,可是過關時就可以大模大樣地和官差對答了……”


    大家聽了紛紛點頭稱是,綠嬌嬌隻好說:“好吧,那你們倆當我兒子,自己給自己起名字啊,別到時叫錯人名了……小孫給我做個方臉形的惡阿婆麵具,要是過卡時誰找我麻煩我就一槍放倒他,叭叭!”綠嬌嬌蹲馬步拔槍作勢開火。


    安清源帶著堀田正睦等四個日本人離開青原山,到青原碼頭和穆靈穆拓帶領的馬隊會合,當他了解到綠嬌嬌一行是向北方前進,先安排穆靈帶著人馬追上緊咬住綠嬌嬌的鄧堯等人,自己和穆拓兩個人向北去到距離吉安府五十裏的文峰鎮停下。


    他們進了文峰鎮,左繞右轉進入街道的深處,走進一座高門大宅。


    這座大宅從外麵看去,除了牆高門厚並沒有什麽區別,可是一開門走進去,繞過照壁就可以看到隻是在前堂就有七八個帶刀的衛兵守著,他們一見安清源馬上單膝跪下行禮,一個什長迎上來很快地行過禮後,就向安清源匯報:


    “安老爺平日卯時起床,巳時用膳,午後小睡,酉時隻吃些茶點幹果,身體健康,一直沒有疾病,每個月安排戲子來給安老爺唱一次戲;近日天氣幹燥安老爺有點幹咳,已經著廚房做鹹橘子水給安老爺化痰……”


    安清源一邊走進內堂一邊拍拍什長的肩說:“辛苦你了胡什長,安老爺心情怎麽樣?”


    “安老爺和在下有說笑,自己在房內會看書,也會打打太極拳……”


    “那就好,行了你忙去吧,我自己進去。”安清源打發了胡什長,自己和穆拓直入內堂。


    內堂門著有四個衛兵帶刀守著,安清源進去後他們馬上重新關上門。從內堂再往裏走是一個中空的小院子,裏麵有左中右五個房間,左右靠門的兩間房住著衛兵,一見安清源進來馬上行禮請安,安清源問了一下安老爺在哪裏,衛兵說在書房,安清源走到其中一個房間前敲敲門說:“父親大人,清源來請安了。”


    一把明朗的聲音從書房裏傳出來:“進來吧。”


    安清源讓穆拓在門外等,自己走進書房反手關門,在一個高大健碩的老人麵前跪下請安:


    “清源不孝,現在才迴來看望父親大人。”


    麵前的老人就是綠嬌嬌到處尋找的父親,神秘失蹤的安渭秋,他看著安清源說:


    “好了,不要搞這些門麵功夫了,你出去都幹什麽了?”


    安清源從懷裏拿出一個穿著綠色旗袍的布娃娃交給安渭秋:


    “父親,我找到小茹了。”


    安渭秋一把拿過布娃娃小心地翻看了一會,眼眶刹那間濕潤起來:


    “你找到小茹啦?她怎麽樣了?過得好不好?”


    話還沒有說完,淚水已經滲出。


    安清源扶安渭秋到椅子坐下,對他說:


    “我在廣州找到小茹,她過得不是很好,還改了個新名字叫綠嬌嬌,我花了大力氣才帶她出來……她的八字你也知道,一身滾浪桃花,加上爺爺的墓地的風水被破壞,她要嫁人也不容易,所以……”


    安清源的話說得含糊,讓安渭秋直以為綠嬌嬌在廣州做妓女謀生,是安清源把她救出來,一時間老淚縱橫。他極力壓製自己的情緒,閉上眼睛靜了一會開口問道:


    “小茹的命苦,我沒有帶好她……你告訴我,你把她怎麽樣了?”


    安清源也坐到安渭秋身邊,和聲對他說:


    “父親,你是我爹,她是我妹妹,我能把她怎麽樣?可是天下局勢越來越緊,現在我如何處理小茹,決定權已經不在我手上,而在你手上了……雖說她是我妹妹,畢竟還是庶出,庶出的女兒在一般人家怕也是嫁掉就會被忘記的角色……”


    安渭秋舉起手在自己麵前,手在激烈地抖動著,他的手指在緩慢地掐算著,過了一會他抬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看著安清源:


    “清源你騙我,這是雷水解卦,水木相生得令,小茹活得好好的,正向北方走動當中,她不在你手裏。”


    “父親,我沒有騙你,你也沒有算錯,這個解卦正是押解的意思,小茹的八字命寒缺火,雖然現在是冬天卦身得令,可是她的八字卻是最寒苦的季節;我沒有關起她,我安排了很多兵馬把她送上京城,所以她正在北上……”


    “你……你……”安渭秋氣得淚流滿麵說不出話,憤力一拍桌子站起來說:“你能不能給我見見小茹!”


    安清源連忙給安渭秋倒茶,依然和聲對安渭秋說:


    “父親息怒,你知道我要什麽?我是安家長子,我們安家千年以來就是承傳龍訣的家族,你把龍訣傳給我天經地義,你何必苦苦守著?我得到龍訣,完全沒有必要傷害小茹,我還會安排她到後宮當女官待候皇後娘娘,以她的聰明伶俐,皇後娘娘一定很喜歡她……”


    安渭秋頹然坐下,聲音沙啞地說:


    “清源,你好好做官,好好做人,龍訣始終會傳到你手上,可是你是為了斬斷各地的天子龍脈而要龍訣,我怎麽可能給你啊,你明不明白……”


    “可是你也不能給別人啊?”


    “我不會把龍訣給你,給你就等於給了朝廷,朝廷得了龍訣難到能再當一次皇帝嗎?朝廷一定用龍訣來斬斷天下的天子龍脈,這樣就會塗炭生靈;我更不會把龍訣給其他人,天下局勢不穩,龍訣一出必定有人舉兵反清,最後一樣是一場殺戮。想天下太平的話,清源,你不要再找龍訣了……世上可以沒有龍訣,用好楊公風水百姓一樣安居樂業。”


    安渭秋的態度安清源早就清楚,他的父親不希望龍訣派上任何用場,他不想龍訣被朝廷或民間任何一方使用。


    他對安渭秋說:“父親,你也是口是心非,我見過無味大師了,他讓我給你帶這個茶餅。”說完他把一個普洱茶餅交給安渭秋。


    安渭秋凝重地接過茶餅問道:“是小茹帶你找大師的?隻有小茹會去那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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