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舉家遷到綠嬌嬌隔壁時,更發現這個女孩子雖然生性機巧卻胸無大誌,成天給人家算個命賺點碎銀換鴉片;晚上不太出門,隻是天天都聞到鴉片煙味傳到自己家,明明就是大煙鬼一個。


    他想不通為什麽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孩會獨居在這種煙花之地,也不知道綠嬌嬌的家人和背景。有時聊閑話問起,都會被綠嬌嬌繞開話題。正如鄧堯自己所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家女孩子不想說,生性厚道的鄧堯也不會再追問。


    國師府給他的資料上說此人是重點監視的風水師,背景隻寫了是江西人,其餘資料一概沒有。對於風水師來說,這等於沒有寫,因為當時天下的風水師一半出自江西,而神棍騙子為討口飯吃,更是必稱自己是江西風水師。


    一起住了兩年,綠嬌嬌和鄧堯的妻子小孩都混得很熟,也常常到鄧堯家裏玩,一來二去他對這個小女孩倒產生些憐愛。


    鄧堯很願意住在綠嬌嬌的隔壁,綠嬌嬌讓他晚上迴家有很輕鬆的感覺。他從來不擔心綠嬌嬌會搞事或聯係反賊,而國師府也從來不要求他對綠嬌嬌進行招安或刺殺,這樣的美差何樂而不為呢?


    綠嬌嬌生性伶俐,喜歡搞些小動作捉弄小孩子,可是自己的小孩卻都很喜歡,他們把古靈精怪又長得漂亮的綠嬌嬌當成了一個大娃娃,一見到綠嬌嬌來家裏串門都笑得格格響;有時自己和妻子出門辦點事,還會把孩子交給綠嬌嬌帶著,這使鄧堯覺得自己象多了個女兒。


    八月初綠嬌嬌的家突然被人搗毀,鄧堯沒有看到是誰下手,但是當然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麽事。很快他就接到隨時準備北上的密令,老婆孩子繼續住在馨蘭巷,自己則日夜候命。


    一個月前,當綠嬌嬌在雞啼嶺槍殺欽天監官員的消息傳到鄧堯耳中,鄧堯大吃一驚。幾天後國師府抽調五官正,由國師直接帶領,跟蹤綠嬌嬌北上江西,他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這在曆年的行動中是從沒有過的大陣勢。


    然後又知道綠嬌嬌從清城突然折返南下,鄧堯這才發現鄰家的小女孩不是小乖乖,綠嬌嬌正在使一招迴馬槍,一槍紮在國師府計劃中最弱最痛的地方。


    那時他得到的指令是協助孫存真跟蹤綠嬌嬌,大概是國師意識到孫存真有可能會被甩掉,要加派人手保證對綠嬌嬌的近身監視。


    才跟上兩天,就發現綠嬌嬌在雙龍崗布下陷阱對付孫存真,這更讓鄧堯對她刮目相看。


    在雙龍崗上,鄧堯看見孫存真和綠嬌嬌等人纏鬥不已,最後孫存真還把刀架在綠嬌嬌的脖子上,萬分緊急的情況下,鄧堯毫不猶豫地射出三屍勾命箭要射殺孫存真。


    他不知道孫存真是誰,他隻知道綠嬌嬌不能死;一來他接到過國師不殺綠嬌嬌的要求,二來他視綠嬌嬌如自己的女兒,綠嬌嬌再壞,在他眼裏也隻是調皮狡黠,他象看著綠嬌嬌長大的長輩,不相信綠嬌嬌會有害人之心。


    在芙蓉嶂一戰,他接到國師發出炸屍急令後,察覺國師沒有明確指令要殺人,所以他第一時間出手炸屍,為的就是盡快完成炸屍的任務,雙方都可以減少傷亡;更大的原因是他不願意向綠嬌嬌出手攻擊,搶先炸屍是唯一辦法。


    當炸屍時自己被傑克開槍打中,鄧堯並不覺得特別仇恨,這種大場麵的戰鬥中難免有人受傷,本來就沒什麽好抱怨,最重要的是還算對得起天地良心。一來沒有違背國師的命令,也算對得起皇恩,二來又不用自己出手和綠嬌嬌衝突,及時中槍退出戰鬥未嚐不好。


    芙蓉嶂一戰後,國師下令通緝綠嬌嬌,預見到綠嬌嬌很快就會上路去江西,於是自己帶著沒有受傷的穆靈和穆拓先行上路,安排金立德照顧著受重傷的鄧堯、陸友先到韶州府休養,同時繼續跟蹤綠嬌嬌直至在江西吉安會合。


    在這裏遇上綠嬌嬌,鄧堯是又驚又喜,實話說他是挺想見綠嬌嬌的。兩年多來他的家人和綠嬌嬌總算互相照應,出入招唿,吃飯叫上,煲燙也送一碗過去,現在一下要成為敵人好象也拉不下老臉。


    離家這麽久,想念家裏妻兒不在話下,能見到綠嬌嬌這象半個女兒一樣的老鄰居,對他而言也開解不少思親之苦。


    隻是這一次見麵實在是太尷尬了,最後綠嬌嬌還照自己的傷口撞了一肘,真是痛得鄧堯哭笑不得。


    金立德見鄧堯彎在椅子上捂胸齧牙,就問他:“怎麽啦老肖,你的傷口沒事嗎?”


    “咳咳……剛才不小心給人撞了一下……頂你個肺,本來都快好起來了……咳咳……”鄧堯一邊咳嗽一邊痛陳病情。


    陸友也走出來問:“這麽不小心,要不要檢查一下傷口,你被人近身打了一槍,傷得不輕啊。”


    “沒事了……沒事了。”鄧堯緩過氣,翻曬在八仙椅上慢慢地唿吸,慢慢地說著:“其實也差不多好了,幸好是貼身開槍,彈頭從肺邊穿過身體,也不會太重傷;那種洋槍的彈頭啊……都有火毒,要是彈頭留在裏麵就不一定有得救了。”


    “今晚上吃什麽?”陸友身材高瘦,可是胃口卻最好。


    “我傷沒有全好,燒鵝火肉之類的不能吃啦,還不是水煮白菜肉片,嗬嗬……嗬喲……嘶”鄧堯開著玩笑吸了幾口冷氣,傷口又扯著痛。


    鄧堯咳了兩聲擺擺手說:“你們猜我在樓下碰到誰了?我碰到綠嬌嬌……”


    陸龍和金立德都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金立德問:“她知道我們在這裏嗎?”


    鄧堯說:“知道也不敢認啊,我們出手時全部人都蒙著臉,不會認得樣子;不過她鬼精靈的,也有懷疑了,她還試探我呢……”


    陸友說:“她膽子真不小哇,被通緝還敢走進衙門的地方,這種人要是成了反賊可不得了。”


    鄧堯說:“我問過她,她說是衙門的人請她來的。”


    金立德說:“來了也好,反正大家同路,不如過去打個招唿結伴上江西,我們也可以輪流坐坐洋馬車……”


    話沒說話,三個人都哄笑起來。金立德是開玩笑的,這一次是秘密行動,如果真是這樣幹,他們可無法向國師交待。


    陸友說:“國師一直想知道綠嬌嬌對龍訣知道多少,現在她來了也是個機會,不如等天黑過去偷聽一下,打探一下情報。”


    金立德對鄧堯說:“陸大人身上的傷稍微好點又要精忠報國了,真是可敬可佩啊……”


    鄧堯說:“他是想去偷看人家女孩子睡覺,老德你別想得他那麽偉大。”


    “兩位大哥,又不用你們去,不用一個含血噴人一個口密腹劍……”陸友笑著說:“我身體好恢複得快,去運動一下行不行。”


    金立德拍著陸友的肩說:“行……吃完飯你就去運動吧,朝廷敗類,嗬嗬嗬。”


    陸友也拉起鄧堯,大家互相罵著朝廷敗類走下樓吃飯。


    在範仲良招待綠嬌嬌等人的飯桌上,擺的都是家常菜,不過大家誌不在吃,隻要氣氛融洽開心,吃什麽都無所謂。


    在言談之間,綠嬌嬌看出範仲良學識淵博,見解精辟,以他的才能本不應隻做一個六品州同,以七品知縣是芝麻,一品大學士是西瓜的比例計算,六品州同充其量隻是一個酸李子;可惜範仲良為人生性率直,難免在仕途中多受小人陷害,上下波折;從口不擇言那方麵看,倒是有幾分象傑克直來直去的性格。


    果然他和傑克最談得來,也很主動向傑克了解美國的政治運作,對美國沒有皇帝,總統換屆的做法驚歎不已。


    酒過三巡大家都麵紅耳酣,範仲良話入主題:


    “龍兒精通風水,不知師出何派?”


    安龍兒隻是看過綠嬌嬌給他的風水書,那裏知道風水還分門派,他支吾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是姑姐給風水書我看的。”


    安龍兒的迴答大出範仲良意料之外,天下哪有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門派的風水師,他笑著說:“哦?有這樣的事?”


    綠嬌嬌馬上接過來說:“家父留下一些小冊子,因為兵荒馬亂無緣師承,龍兒隻是自己看過一些,我想大概是玄空大卦之類的東西。”


    範仲良摸著胡子說:“嗯……那可能是三元派的秘法了,今天龍兒一定要讓仲良見識見識。”


    綠嬌嬌搶先問範仲良:“聽說大人也精通風水之道,不知大人所學是什麽派別?”


    玄學中人見麵,如武林高手切磋武功。門派之間各有秘法,風水師之間往往互相好奇以至想得到對方的絕學,所以知己知彼方能合理應對,綠嬌嬌在安龍兒說話之前作此一問,非常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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