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龍兒從他們聊天的內容裏得知,秀蓮夫人是張福龍的原配夫人,但是感情雖然好,結婚幾年後一直沒有兒女;在父母的張羅下,張福龍又娶一個小妾寧兒。


    寧兒很爭氣,過門半年就懷上了孩子,不久後還生下一個男孩,可惜這個小男孩居然患上瘺病,天天早上睡覺,夜夜咳嗽不止,時間長了體弱不堪,四處求醫也沒有好轉,全家都心痛不已。


    而中午他們在門前遇見的是張福龍的伯父,是個生意人,他時不時會過來走親戚住上三幾天,所以剛才他說自己不是這家的人,不能做主收留綠嬌嬌。


    很快又到太陽下山,綠嬌嬌醒過來喝了一碗戒煙藥,果然清爽很多,人更覺得肚子餓。


    寧兒夫人和阿花阿香張羅出一桌飯菜,大家在一樓中廳熱熱鬧鬧準備開飯,門外傳來一陣狗吠聲。


    阿花說:“大花背的聲音……可能有客人來了,我去看看……”說完就走出大院門。


    綠嬌嬌問:“大花背就是狗吧?”


    秀蓮夫人笑著說:“是呀,我們就養了這麽一條狗,這狗傻傻的,見人就吠……”


    寧兒也坐在一旁靦腆地笑著,綠嬌嬌說:“寧兒姑娘長得可真漂亮,象從年畫裏走出來的美人。”


    張福龍哈哈大笑:“我兩位夫人都漂亮,綠小姐不能隻讚揚一個啊……”說完還一邊一個夫人地抱了一下,秀蓮夫人和寧兒都笑得很幸福。


    傑克也看得笑不攏嘴,綠嬌嬌看在眼裏:“張公子成了傑克的英雄啦,哼哼……”


    張福龍說:“傑克先生隻要願意留在這裏,按大清律的話可以娶幾位夫人嘛……”


    傑克一聽很高興,神采飛揚地要和張福龍碰杯喝酒。


    前院大門打開,走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麵容清秀卻神情疲倦,一身素服顯出弱不禁風的身材。


    張家家人都一下子站起來迎出院子,原來這位竟是他們的伯母,就是傑克和安龍兒中午在門前遇到的高大老胖子的夫人,她的名字叫佩雲。


    佩雲手裏提著一個小箱,阿花幫她提著兩個大箱,走進院子就問:


    “得盛在這裏嗎?”


    張福龍不要得領地迴頭問兩位夫人:“伯父還沒有迴來嗎?”


    秀蓮夫人說:“伯父中午出去了,到現在一直沒有迴來。”


    張福龍又問:“伯父沒說要去那裏嗎?”


    秀蓮夫人說:“他一向都是自出自入,不會和我們說話……那,我在看著小孩也不知道他出去了……”


    比張家全部人都年輕的伯母佩雲擔心地說:“中午到現在都沒迴來?會不會出事了?”


    還站在中廳飯桌旁的綠嬌嬌,手背在身後掐算起來。


    〔六八〕死夜無月


    寧兒帶著阿花把佩雲的行李提上二樓,放到東南方的客房。這位客房位於張家樓的大門正上方,左邊就是綠嬌嬌下榻的東客房,右邊還有一間客房,卻不知道是誰住著。


    張得龍和秀蓮夫人招唿佩雲先進前廳飯桌一起吃飯,綠嬌嬌並沒有馬上迎出去行禮,而是很快地用一支筷子點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死”字。


    安龍兒看到“死”字後轉眼看看綠嬌嬌,綠嬌嬌微微點了一下頭。傑克看到“死”之後,疑惑地皺起眉頭看看安龍兒和綠嬌嬌。


    綠嬌嬌拉一拉傑克走出飯桌,和佩雲行禮見過之後,大家一起迴到飯桌。


    張福龍說:“得盛伯父經常到處做買賣,佩雲你不用太擔心,可能他也是去外鄉談生意,一時天黑所以沒有迴來,你先在這裏住一晚再說。”


    秀蓮夫人也說:“伯父迴家了也說不定,明天你不妨先迴家……”


    “他說了再在這裏住三天,讓我今天來,明天和他一起去韶州……”佩雲一臉不解的神情。


    秀蓮夫人說:“他是精明人,不會有事的,佩雲一路上辛苦了吧?今天晚上睡個好覺,明天中午伯父沒有迴來的話,我們就送你迴家,好不好?”


    秀蓮夫人對著這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的伯母,象對妹妹一樣關心,佩雲憂心忡忡地點點頭。


    綠嬌嬌這頓飯吃得如坐針氈,剛才用小六壬掐指算出大兇卦象,這個失蹤的得盛伯父已經死去。再看著佩雲的臉,眼睛兩側的夫妻宮紫氣黑沉,更進一步印證了得盛伯父的死亡。


    張福龍一臉喜氣,不覺得有什麽異常;寧兒臉上抹著脂粉,同樣氣色紅潤,隻是看不出真實的麵色;秀蓮夫人的臉上倒是一股黑氣從雙眼底的高度,橫過鼻中間的年壽位置,這種氣色代表著兇死在即。


    其實中午秀蓮夫人救治綠嬌嬌時,綠嬌嬌躺在偏廳的椅子上就已經發現這股黑氣,對秀蓮夫人即將發生的危險產生了極大的戒心。


    然後眾人扶她上二樓,她從樓梯上看過張家樓的內部結構,發現此樓大門兩扇洞開,對於民居來說開門太寬,有如張開口吞食東西的外形會產生煞氣。


    從大門進入中庭大院,卻是無遮無擋,煞氣直攻入門,使張家樓內每一個房間對大門湧入的煞氣都避無可避,隻待太歲飛伏,便發生兇死之事。


    現在從掐指卦算出離開張家樓的得盛伯父已死,盡管除了綠嬌嬌無人知曉,也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證明這一卦的正確;可是秀蓮夫人臉上的黑氣卻讓綠嬌嬌直覺,這兩件事有關聯。


    綠嬌嬌麵帶客氣的微笑,在席間不多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傑克和安龍兒陪主人家聊聊天,說些路上的趣事,倒也不算冷場。


    黑白色的花斑狗大花背在飯桌下遊走,不時伸過大腦袋聞聞這個,嗅嗅那個,安龍兒和傑克都喜歡摸它的花斑頭,大花背也象很熟絡似的一直蹲在他們身邊。


    飯吃得差不多,張福龍對寧兒說:“寧兒啊,你不是從老家帶來些娘酒嗎?今天難得有客人來,快拿出來給大家嚐嚐……尤其這位傑克先生,你在洋行天天喝好酒,今天該試一下客家女人喝的酒是什麽味道……”


    傑克一聽大聲叫好,寧兒於是到二樓拿下來一個小酒壇到廚房,倒好每人一杯,用托盤送到桌上。


    客家娘酒味道香甜,酒色朱紅透潤,倒在杯子裏很討人喜歡。


    綠嬌嬌一大早飆馬車之前就喝了兩杯伏特加,然後又喝了一大碗戒煙藥,喉嚨正有點痛,也不知道一天之內喝這麽多東西會不會拉肚子,於是推說不勝酒力放下杯子。


    張福龍舉著酒杯對綠嬌嬌說:“客家娘酒是客家女子釀的酒,放得越久越醇厚香甜……你手上這杯酒,是寧兒的母親釀造,存放了三年留給女兒補身的上品,你喝了對身體也很好……來來來,不要浪費了慈母一番心意,我們一齊幹了這杯……”


    這樣勸酒實在不好拒絕,綠嬌嬌隻好客氣地和大家一同舉杯把酒喝下去。這時才知道張福龍果然沒有說錯,客家娘酒醇中帶烈,香中有甜,再不懂喝酒的人都會喜歡上娘酒。


    綠嬌嬌這時的心思根本不在飯桌上,她隻想著去留的問題。


    兇宅兇事就放在麵前,雖然目前看不出任何跡象,但是完全沒有必要留在這裏湊這種熱鬧。要是明天鬧出人命,引來官差的話,以自己通緝犯的身份相當麻煩。


    但是現在離開的話,一來不合常理,二來連夜趕路可能更引起各關卡官兵的懷疑,第三件事最讓綠嬌嬌矛盾:秀蓮夫人兇死在即,自己應該置之不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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