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嬌嬌心裏明白,在孩子們最餓的時候給他們一個考驗,就能看出真實的性情。而黃頭發的孩子相貌最為正氣,他最可能不吃蘿卜糕讓給其他孩子,她正在期待著自己的判斷得到證實。


    店小二準備糕點去,綠嬌嬌坐迴來盯著蔡標的臉,帶著一如既往的恬靜微笑,一寸一寸地看下去,不放過一個細節。


    蔡標從沒被人這樣盯著看過,而且看他的還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大眼睛美麗得讓人不敢正視,少女的香氣就在身邊,幽幽地壓到鼻子裏,搞得眼睛雙手都不知該往哪裏放,混身不自在。


    在綠嬌嬌眼裏,這張臉會說出蔡標的一切秘密。


    蔡標的左邊額角低陷下去,這個部位叫“日角”,是代表父親的位置,日角低陷是一個很明顯喪父的信號;加上額頭正中的“天庭”部位罩著似消未消的青氣,和日角低陷配合起來,近期喪父已是必然,所以剛才一開口,先說必中的事情,力求一舉鎮住的蔡標的心,下麵的話才好說下去。


    蔡標眉毛濃密粗大,但是尾端散亂,有兄弟分離之事,左眉骨的後半截更有少許刮痕,象是被剃刀不小心劃過,再也長不出眉毛的樣子,配合上印堂二十八歲流年位的左方有輕微的側陷,可以斷二十八歲有兄弟去世無疑。


    眼眶下的淚堂部位代表子女,豐滿光亮的話往往會子女成群,也很爭氣,但是蔡標的淚堂雖然沒有黑氣,卻過於飽滿,已經有點象腫脹的樣子,左邊的淚堂顯得比右邊低和暗弱一些,這樣會使婚後子女單薄,而且很難生得男兒。


    以蔡標帶這麽大群小子出來賣武討生活,而這幾個男孩,卻沒有一個長得象蔡標,相信也不是蔡標所生,隻生女不生男是沒錯了。沒有男丁,在那個年代等同於絕後,說起來是很忌諱的事情。


    由綠嬌嬌請人上來喝茶,話頭當然要由綠嬌嬌打開,剛才的開場已經很精采,綠嬌嬌要做的隻是乘勝追擊。


    “蔡師父,請問您今年貴庚了?”


    “四十二,怎麽啦。”


    綠嬌嬌用好奇的眼神看著蔡標的臉說:“靈虛道長讓我給您看看,您是不是在二十八歲那一年死了一個兄弟?”


    蔡標說:“是啊。”


    綠嬌嬌又說:“您老婆很兇,您是入贅到女家的過門女婿,您膝下一直沒有男丁,就算是女兒也不過一兩個。”


    蔡標有點不好意思:“哎,是這樣啊,我就一個女兒。”說著看了一下樓下的孩子們。


    綠嬌嬌也很注意了一下孩子們,剛好看到糕點送到孩子們的手上,正在嘻嘻哈哈地分食物。


    果然看到黃頭發的男孩子把蘿卜糕讓給其他兩個小男孩,自己坐著幹看。


    那個耍九節鞭的女孩子走到黃頭發男孩的身邊,分了一半白糖糕給他,引起大家的哄笑,搞得男孩子很不好意思,更是抵死不要那半個白糖糕,羞紅了臉坐著被取笑。


    分白糖糕的女孩子長著可愛的蘋果臉,圓臉形和大眼睛都有幾分象蔡標,應該是蔡標的女兒,正在追打著取笑她的男孩子。


    綠嬌嬌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情形,於是叫了店小二過來,吩咐再送六個大叉燒包下去給孩子們,這次一人有一個大包,綠嬌嬌想看看黃頭發男孩的吃相。


    蔡標說:“姑娘說得都很準,但這些都是村裏人知道的事,你能說說我這幾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說完,剛好店小二提著大水煲走過來,打開茶壺蓋衝水。


    有人問事,又有人來給以動象,正好可以運用梅花易數。


    茶壺屬兌卦,兌卦為喜慶之事,壺中加水正主有偏財進帳。店小二站在桌子的西南方坤卦宮,衝完水離開時站不穩,腳碰了一下桌子,桌子移動了一下,正應家宅不寧,西南有損。


    綠嬌嬌的梅花易數用得出神入化,這點小問題難不倒她。


    “蔡師父,您還是有些顧慮吧。靈虛道長早知您會這樣問,道長對我說了,您這幾天剛剛得了一筆偏財,但是家裏西南麵的牆倒了。”


    “牆倒了壓到什麽了?”蔡標馬上追問。


    “噯,壓到茅廁了,一屋子都臭哄哄的。”綠嬌嬌笑嘻嘻地迴答。其實古代的村落住宅設計,西南方都是排水口,往往就是廁所了。


    “真是活神仙啊,蔡某佩服。”蔡標完全信任了這個小姑娘。


    “我幾天前賭天九,連疊做了九次莊,這輩子都沒試過這麽好運氣,一晚上就贏了十幾兩銀子;那個茅廁也是,牆一倒下就往糞坑裏砸,現在都沒修好。道長真是高人啊,來來來,蔡某給姑娘酌茶。”


    蔡標連著給綠嬌嬌殷勤倒茶,綠嬌嬌亮出招牌動作,微笑著用團扇掩住櫻桃小嘴,很靦腆地表示不好意思。


    這迴輪到蔡標著急了,迫不及待地想問下去:“姑娘,道長不是說我有血光之災嗎?有說是什麽事嗎?”


    綠嬌嬌並不急著迴答,她正看著樓下的孩子在吃叉燒大包。


    三個女孩子不是目標,隻看著三個男孩子。


    黑衣服的俊俏男孩邊吃邊吃玩,摸這搞那,人人在他身邊都不得安寧,眼睛四處看,這種人心神不定,不是綠嬌嬌要的人。


    小胖就是太胖了,綠嬌嬌不是討厭小胖子,可是他要找的人不能胖,什麽吃相也無所謂。


    黃頭發的正經孩子把包子拿倒過來,象托著一個碗似的,小口小口地吃,眼睛垂下看著前麵的地,不主動和其他孩子打鬧,綠嬌嬌對這個吃相很滿意,她要的就是這種性格,這種人聽話不惹事。


    綠嬌嬌看完小孩們的吃相,迴過頭對蔡標說:“是呀,道長說了,您父親本來不應該這麽早死,但是您身邊有白虎星,今年犯太歲衝撞了白虎,白虎星發作,於是到處傷人;您父親原本挺過今年秋天就會沒事,但是給白虎星一克就過不中秋;白虎星五行屬金,到了中秋會更加兇猛,人家都說金秋就是那意思,到時就不隻是克死老人了……現在快到八月,您是一家之主,三七二十一天之內,大劫難逃啊……”


    蔡標傻在那裏隻會冒冷汗。


    綠嬌嬌看在眼裏,心裏十分高興,胡說八道就是比認真計算痛快。


    看蔡標無話可說,綠嬌嬌指了指樓下問蔡標:“您那幾個男孩是親戚嗎?”


    蔡標說:“那小胖子是我們村的人,阿爸得天花死了,媽帶著他也沒什麽奔頭,出來跟著我混口飯吃;那個黑衣服的小子是我買迴來的,他爸賭錢輸得精光,把孩子賣了還債,他也真象他爸,一天到晚沒個正經。黃頭發的小孩是幾年前紅毛鬼子打進廣州城,把他爹媽給打死了,他自己一個人到處討飯,我開攤時看到他在地上撿東西吃,七八歲的小孩這樣也真是可憐,收留他在班子裏,讓他學點功夫賺口飯吃……白虎星是他們嗎?”


    綠嬌嬌一本正經地看著樓下,然後一本正經地轉臉盯著蔡標的眼睛深處,陰森森地說:“白虎星是黃頭發的小子。”


    綠嬌嬌進一步說出個人看法:“這小子天生命硬,這種白虎命上邊頂掉下邊踹掉,就是他身邊的長輩小輩全都得死光了,他才能活下來。白虎星四年克一次,上次是把自己的爹媽克死了,現在又到四年期限,已經在發作了,您看這一頭黃頭發就知道不是正常人,真是危險人物……”


    蔡標也看著樓下的孩子,看了一會兒,歎一口氣說:“唉……我總不能把他趕走吧,說什麽也相處幾年了,教他不少東西,他也算是挺乖的孩子,練功做事勤快……而且他在場子裏,也是挺能賺錢的角色。”


    “您父親都被克死了,您不要為了幾十文錢和自己的過不去命呀蔡師父……”


    “唉,趕孩子走的話,怎麽說得出口……”蔡標苦著臉皺著眉頭,從話語裏聽出蔡標是個善良的人。


    綠嬌嬌對付好人自有一套辦法,她對蔡標說:


    “蔡師父,白虎星命硬,硬不過我師父的法術。這樣吧,我帶這災星上山,在山上有師父鎮著他發作不了,也給他一條生路。”


    頓一頓瞄了一眼蔡標,看到蔡標仍是麵有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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