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擋在蘇眉麵前:“什麽事實都左右不了你的心。你相信什麽,懷疑什麽,不用問人,問你自己的心,你自己全有答案。”


    康文這時也上前來,有意無意隔斷他瞪著我們的目光:“不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林先生也會很好的處理接下來的事情,現在我們所能做的,隻能是接受現實。”


    周爽呆呆看著我們,瞪著的眼睛慢慢收斂了逼人的神氣,裏麵居然布滿疲倦的紅絲,讓人感覺他最近一定很不好過。


    他苦笑,坐下來,又喝了一杯茶。


    這叫我詫異。


    以前的他,從不會在同一間餐廳在同一時間叫兩杯相同的飲料,或者是兩份相同的飯菜。


    他從不要自己的生活習慣有跡可尋,令潛在的敵人有機可乘。


    可是,他現在似乎已經很頹廢,像是在心底放棄了一些堅持的東西,是以對什麽都不再在乎。


    他在同一個小時之內,同一間紅茶館,要了一杯相同的飲料。


    我剛才還有點怪他咄咄逼人,不分場合,此刻卻有點沒頭沒腦的同情泛濫。


    我問:“你沒事吧?”


    他愣了愣,抬起頭來,笑:“我有事?我有什麽事呢?我有事?”


    他嗬嗬的笑著,重複著這句話,似乎覺得非常好笑。


    我越看越覺得不正常。


    康文卻碰碰我的手肘,示意我不要妄動。


    我們都坐下來,靜靜陪著周爽,怕驚動了他似的,一時氣氛非常詭異。


    “玲……”康文的手機突然響起,把我們四個都嚇了一跳。


    “喂。”康文鎮定接了,離座去講。


    周爽的眼睛一直炯炯盯著他。


    不一會兒,康文迴座,淡然說:“是康柏,他問我們怎樣,我告訴他了,還告訴他我們跟周爽在一起。”


    他微笑看著周爽。


    周爽想了想:“是康柏啊,替我問候一聲,就說他上迴欠我東道,我不要他還了,我們……有機會再戰……有機會……”


    說著,聲音低下去,他突然握起麵前的杯子來,一口喝盡,放下,丟下一張大鈔來,“謝謝你們,我請客,再見。”


    他起來就走,腳步沉重。


    我老是覺得他今晚怪怪的,似乎受了什麽刺激,表現大為失常。


    康文則向蘇眉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關於真假林明音的證據?”


    真假林明音?


    虧他想得出來,我正想笑,卻聽蘇眉說:“應該算吧,事關重大,剛才我又看見周爽的癡情樣,可不敢說出來。”


    “到底是什麽證據?難道說,現在這個林明音不是真正的林明音,而是……?”


    “也不是這樣說啦,不過我在被囚禁的時候,無意發現林祥熙的家庭醫生留給他的一封信,裏麵是一個醫學報告。裏麵說複製人雖然是單細胞生物,似乎不具備人的高智商,可是也不排除有個別例外,如果真的有例外,她們就會跟母體完全一樣。不過據觀察,複製生物的感情都十分單一,而且絕大部分處於缺乏安全感的境地當中,所以當她看見跟自己相似的生物,會拚命攻擊,因為她們看見跟自己相似的個體會直覺認為她威脅到自己的存在……”


    “你不要說了……”我大驚失色。


    這難道是說剛才的林明音已經是複製品,她殺死了真正的林明音?


    沒錯,周爽說他認識的林明音見到複製品會抓狂,必要殺之而後快,那時我心中已經有不祥預感。這樣異常的性格,跟我所認識的林明音,那善良,善解人意的林明音,相差太遠太遠。


    蘇眉現在說的是真的嗎?事到臨頭,我卻不肯相信。


    旁邊的康文皺了皺眉:“林祥熙的家庭醫生?”


    “是啊,他就是林祥熙的秘密實驗主持人,不過大家可能都不知道,他二十年前還是醫學界最聞名的細胞遺傳學的學科領頭人。然後忽然宣布退休,之後就銷聲匿跡,無論是什麽場合都不出席,直到四年前過世的時候,才是二十年來最出風頭的露麵……”


    “四年前過世?”


    “是啊,據說是心髒病發。”


    “四年前,豈不是林明音初遇周爽時?之後,就引發了林明音少女時代的兩次綁架案和一次交通意外假案。”


    難道說,這個細胞遺傳學的權威是因為什麽新發現而被滅口的?可是,這已經是無法考證的事情了。


    我這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來:“既然是細胞繁殖,那麽繁殖出來的個體應該跟原來的‘母體’一模一樣才對,可是我們經過電腦分析,可以發現外貌有差異,這是什麽道理?”


    “這麽專業的問題……”蘇眉斜眼看我,卻笑嘻嘻地答我:“幸虧我對這個課題有興趣,還在書房裏查閱了其他的資料。”


    “你查到了什麽?”


    “我查到了原則上自母體細胞繁殖出來的個體應該屬於複製品,跟原者一模一樣,可是,如果在實驗過程加以控製,將條件稍微改變,很可能就會出來並不完全一樣的結果。”


    “什麽意思?”


    “繁殖出來的個體有傷害同類的嗜好,其實就是一種無法克服的後遺症。而相貌的微小差異,我相信是教授有意為之的結果。”


    “有意為之?”


    “是啊,他在一篇日記裏調侃地說,就像藝術家創造藝術品,希望自己的作品是獨一無二的一樣,他希望自己創造出來的‘孩子’也是各不相同的。”


    “他居然這樣說?”


    “是啊,好像就預備給別人看的一樣,這樣的私人日記,隻有瘋子才能寫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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