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呀,不過,長老說,就算……”


    他並沒有說下去,不過我們已經清楚那霸王龍人的命令一定是野蠻而堅決的,一定是這三天之內,我們無論生死,這鐵柵欄都不會打開。


    康文裝作吃了藥,肚子不再發痛,我們借著這個時機,開始輪流跟新浪聊起天來。


    新浪是我們在這裏最熟悉的人,我們知道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隻有抓住這一點,盡量打動他的心,我們的計劃才有成功的可能。


    當晚,康文的肚子總共痛了四次,換了三瓶藥來吃。


    跟新浪的徹夜長談跨時七八個小時,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們三個的表情都有點像被霜打過似的,懨懨的。


    有新的侍衛來換班,我以非常可憐的表情注視著新浪,嘴裏說著:“你陪了我們整晚,你也一定很累了,康文的身體我來照顧就好了。反正我們不知要在這裏呆多久,你還是快去休息吧,不然你也病倒了,在這裏,更沒有人陪我們說話了。”


    我的心旁騖太多,要三番四次裝病打滾的話,說不定會露出什麽破綻來,所以才交給康文去扮。但是要短期內裝可憐的話,這樣的活還是可以辦到的,何況麵前是心地善良的龍人小夥子,要騙過他,似乎沒有什麽難度。


    心腸那麽軟的新浪見狀立刻猶豫起來。


    我趁他轉身的刹那又對康文說:“來,我來照顧你,新浪陪了我們整個晚上,我們不能再霸占著他……我們隻能等晚上再見麵了……這裏的日子過得真慢那。”


    新浪抬步就走,一步、兩步、三步……他停住了腳步,走了迴來,“我再陪你們說一會兒話。”


    大家一定會詫異我們哪裏來這麽多的談資,最主要的是,我跟康文平時都不是多話的人,而且我們跟新浪又是出自兩個世界的人,大家應該沒有什麽共同話題。


    但事實上,我們的談話多是圍繞各自的國家展開的。兩個世界的文化並沒有多大的交集,卻反而更激發出對方的好奇和興趣。而為了我們的計劃能夠進行,我跟康文更是不得不暫時飾演長舌之人,竭力把自己的生活環境描繪得繪聲繪色,引人入勝。


    誇張描述的目的要使新浪相信我們的家園是多麽的美好,不可替代。誘之以利,這是攻心第一式。


    事實上,我們的努力非常成功,不但新浪被我們如願吸引住了,將近一整天,看守石屋的護衛都被我們吸引在鐵柵欄外麵來。


    龍城的人們完全被我們說的事情吸引,甚至在康文裝病的時候需要停下來休息十來分鍾也覺得不耐,可想而知他們的生活有多麽單調。


    在緊要關頭,有時我會停頓下來,問他們想不想到我們的世界看一下。大部分人的臉上都露出迷惘之色,我們的世界是五光十色充滿誘惑的,但是他們也謹止於向往而已,對外麵的世界,他們懷有一種自卑感,他們並不相信自己能融入外麵的社會開始新的生活。


    這種情況有點像逃避現實的人,他們受到挫折就會退縮在自己的殼裏,不希望探頭去看看外麵的新生活。龍城裏麵的人將龍城當成了他們堅實的堡壘,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他們是知道的,他們也很向往,但,僅僅隻是向往而已,要他們拋開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家園開始另一段人生,他們缺乏勇氣。


    他們之中也有慧根的人,有個年輕的小夥子聽了我們這麽問,就說:“其實最可悲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你們經曆過,所以就沒有辦法適應我們的生活,而外麵的生活僅僅存在於我們的想像之中,所以我們的失落感絕對比你們小。”


    這時康文歎了口氣,沉痛的說:“你說得對,由繁華到貧瘠,由喧鬧到寧靜,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適應的,我們隻是普通人,也不例外。”


    他並沒有多說什麽,但那悲哀之感卻深深感染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幸好還有我陪著你,還有這許多好朋友。”


    康文苦笑一下,笑容淒慘,周圍的人臉上都不禁露出了黯然之色。


    新浪一直在石屋外麵陪伴了我們兩天一夜,我跟康文是受過體能訓練的人,神色雖然非常憔悴,但並不同於新浪從精神上發出來深深的疲倦。第二天晚上,他已經疲倦得像一隻發瘟的公雞,頭不住地搖晃,隻能靠不斷拍打自己的臉頰來進行提神,口水隨時都可以從他的嘴角淌出來。


    他不住苦笑:“不行,我得去睡睡啦。”


    外麵的侍衛都聚在旁邊的小室裏吃晚飯,新浪再頂這麽一會兒,等他們迴來就會離開。這機會稍縱即逝。


    我跟康文交換了一個眼色。


    康文又一次滾倒在地,這次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直挺挺地躺倒在地,臉色蒼白如死人,汗珠濕透了重衣。


    我失聲驚唿:“他,他又病發了。”


    新浪緊張起來:“我去叫人……”


    我的手伸出柵欄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我最後一次求你,把我們放出去吧。這樣,我隻要康文能夠唿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我們絕對不逃跑,請你幫我們最後一次,康文他快要不行了……”這樣誇張的台詞是抄襲於煽情肥皂劇的,但是我敢打賭新浪一定畢生沒有聽過。


    新浪登時沒有了主意,汗水直冒,隻能堅持:“不行的,不行的。”


    康文在地上發出一聲低低的慘叫之後就不再動了,情形十分恐怖。


    我語帶哭聲:“我們地球人有一種情況,就是長期不能曬到陽光就會發病,康文現在這樣,一定是沒救的了。連他也要離我而去,我實在沒有什麽意思……”求求你就快答應了吧,我都快要吐出來了。


    新浪慌了手腳:“我去求長老,我馬上去,你你別哭……”


    他怕我哭,我連忙抹眼皮,把眼淚給揉出來,迴頭看了康文一眼:“沒有用了……既然已經這樣了,救不迴來了……”


    新浪聽我如此一說,臉色慘變,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我慘然說:“連他也離我而去了,我實在……實在不能堅持下去了,這,這也不能怪你們,這是遲早的事情……我隻能交托你一件事情,請你完成我們的臨終遺願了。”不行了,幸好昨晚沒有吃什麽東西下肚,要不實在無法忍住這份惡心。


    新浪頭上的汗珠滾來滾去:“這……”


    我把他的手牽入鐵柵欄來,把一件東西放在他掌心,再把他手指合上:“這個,是康文的煙盒。我們故鄉的人有種傳說,人死了之後,靈魂會附在生前用過的小物件上,隻要把它放在高處,就可以登上天國。”


    我把新浪的手輕輕推出柵欄:“請你幫忙把這個煙盒放到龍城最高的建築物上,我並不希望我們的靈魂能去到天國,我隻希望,我們死後能迴到我們的故鄉。”我一臉悲切,其實是悲壯。這樣煽情的演技又被裝死的康文全程看在眼內,看來我如能活著出去,這輩子也是難以翻身了。


    我淌著淚,純粹為我犧牲的形象而哭。


    新浪收迴手掌,意識似乎還在混沌狀態,一點搞不清楚狀況。


    我的眼淚都幾乎給他嚇迴去了,這小子不是遲鈍到無法理解我說的話吧?但是去吃飯的侍衛快迴來了,機會稍縱即逝,這時候也隻有死馬當活馬醫。我挑明了再講一次:“請新浪你幫忙,把這個放在你們國家最高的建築物的屋頂上,這就是你能幫我們最大的忙了。康文他出了事,怕也活不久長了,就算能讓我活著迴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隻希望你能幫忙完成這個心願,我就非常感激了。”


    我急得忘了裝傷心,幸好遲鈍的新浪並未發覺,他愣愣地看著那個煙盒:“這樣……?”


    我不放心地問:“請問你們國家哪憧建築物最高?”一定要確認,不然這小子糊塗起來,把它放在自家屋頂就完蛋了。


    新浪如夢初醒:“皇宮啊。”


    “這樣啊,就要拜托新浪你了,請小心輕放,親手放在屋頂上,康文的靈魂就在裏麵呢。”


    新浪看看躺在地上的康文,看看自己手裏的煙盒子,又看看我,終於點了點頭,“明天我當班,巡邏皇宮呢。”


    我鬆了口氣,兩天來的折騰終於有點意義,但是我還是不太放心:“這件事情請你盡快辦,我們地球人的靈魂隻能存在24小時呢。而且請你不要讓旁人知道,畢竟我們不是龍人,怕是你們的同胞不允許我們這樣做。也請你不要告訴其他人康文出事了,我,我還想多陪他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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