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徐風緊追著問。


    女孩看著他,神情很是惱怒,看樣子又打算大哭起來。徐風早有準備,拋出了另一個名字:“你聽說過薑春這個人麽?”


    女孩渾身一震,止住哭意,凝視著徐風:“你怎麽知道薑春?”


    “薑春和石華一樣,也是這麽死的。”徐風說。他這話純粹是憑猜測亂說的,但看女孩的神情,顯然沒猜錯,女孩又是一震,對立的情緒消減了不少,聲音也和緩了許多:“你怎麽知道?”


    “石華跟你說過我們上次去旅遊的事嗎?”徐風說,“那次我也在。”


    “啊?”女孩徹底相信了,她上下打量著徐風:“你沒事吧?”


    “沒事。”徐風搖搖頭,“最近就是瘦得厲害,身體上老是長些怪東西,聽說石華也長,所以想問問看怎麽迴事。”他把馮惠身上發生的事情搬到自己身上了。女孩聽他這麽一說,心理防線完全崩潰,終於徹底招供了。


    “你來看。”她把徐風引到石華的棺材前,按了按按鈕,棺蓋升起來,她俯身下去,伸出手時又朝四周打量一番,看看沒人,這才把石華臉上的白布揭開了。徐風湊過頭去看了看,石華臉色慘白地躺在棺材裏,雙目緊閉,典型的死人臉。徐風看了半天,沒看出和其他死人有什麽不同。他疑惑地望了望女孩,女孩說:“看他的嘴和鼻子。”


    這麽一提醒,徐風才注意到,石華的嘴和鼻子看起來的確有點怪,但又說不上怪在什麽地方。嘴是嘴的形狀,鼻子是鼻子的形狀,從哪個方向看都和普通人的口鼻沒什麽區別,但就是覺得怪。


    “怪。”徐風說,“看起來很怪。”


    “他就是這麽死的。”女孩說。


    徐風吃了一驚,迅速轉頭望著女孩:“怎麽死的?”


    女孩指了指石華的鼻子和嘴;“你用這樣的口鼻能吸到空氣嗎?”


    啊?


    這話撬動了一直堵在徐風心中的疑惑,他終於明白石華的嘴和鼻子怪在什麽地方了。


    嘴還是嘴,鼻子還是鼻子,兩者的外觀沒有發生變化,然而,上唇和下唇緊密地合在一起,連縫隙也沒有,仿佛天生就是一個整體。鼻子從正麵看不出特別,但從死者的鼻子下端朝上望,就能看到鼻孔不見了。換言之,石華沒有鼻孔,原本應當是鼻孔的地方是堵得嚴嚴實實的肉色。徐風換了幾個角度發現這兩點之後,這才明白女孩的話是什麽意思。的確,誰也沒法用這樣的口鼻唿吸。照這情況來看,石華是活活窒息而死的。然而,他的嘴唇和鼻子為什麽會忽然長得攏到一塊了呢?


    “這是怎麽長的?”徐風問。


    女孩連連搖頭:“不知道,發病之前還好好的,我跟他在家裏看電視,邊看邊說話,忽然他就不說話了,捂著喉嚨,兩手伸得筆直,喉嚨裏‘嗯嗯’地直叫。我問他怎麽了,他一個勁地指著嘴和鼻子,臉色一下子就通紅,我還是不知道怎麽迴事,問了兩句,他臉色就慢慢變了,眼睛翻白,很快就死了。120的醫生趕來,一看就說是窒息,準備做人工唿吸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嘴和鼻子都長攏了。”聽她這麽說,徐風覺得自己似乎也唿吸困難起來,他張開嘴唿吸了幾口,仍舊很憋悶。他朝女孩擺了擺手,離開棺材,休息了一會,這才恢複了正常唿吸。女孩把白布重新蒙上,蓋好棺材,走過來問:“你沒事吧?當時看到他這樣子的人,都覺得自己的鼻子好像也堵住了似的,喘不過氣來。”


    “沒事。”徐風說,“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女孩說,“上次旅遊迴來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定,總是好像有話要說,每次要說的時候又突然不說了。人就瘦得厲害,一個星期瘦了幾十斤,皮膚卻沒鬆弛,反而繃得緊。最怪的是,皮膚地下總是不停地冒出一些腫瘤樣的東西,不停地長,好像要把皮膚撐破似的,但過會又自己消了。”


    “對對,正是這樣。”徐風想到馮惠,連連點頭,“他沒去醫院檢查?”


    “沒。我勸他去檢查,他說這不是病。那段時間還一直躲著我,還說什麽是不想害了我,又說他們那次旅遊很怪,我問怎麽怪,他又不肯說。後來家裏來了兩個女孩,他跟她們聊天的時候,特意把我支開了。聊完了後,他整個人好像都放鬆了,那種怪病也再沒發過。不過他也隻輕鬆了小半天,後來又變得害怕起來,不停地打電話,還跟我說如果他突然死了讓我不要傷心,我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不肯說,隻是說自己的生死現在捏在別人手上了。我又打電話給馮惠……”女孩說到這裏,徐風驀然大喊一聲:“馮惠?”下!載?美少女!


    “對!”女孩被嚇了一跳,“就是馮惠,還有一個叫杜宇嵐的女孩,她們兩來過之後,石華身上就不再冒疙瘩了,但沒過一個星期,他就死了。”女孩說到這裏,又趕緊加了一句:“哦,對了,說起來也怪,馮惠他們來之前,石華一直念叨著,說自己不能害薑春。那兩個女孩來過之後,他就趕緊給薑春家打電話,那邊說薑春剛死了,他就失魂落魄,說薑春是自己害死的,還說自己肯定逃不過去,也會死。你說你也是這樣?到底是怎麽迴事?”


    徐風苦笑著朝她擺了擺手:“等我查明白了告訴你。”說完便趕緊離開了。他覺得腦子一團稀爛,所有的事情都混到了一起。顧不上多想,他掏出記事本,找到薑春的住址,趕了過去。


    在薑春家樓下,他看到一輛白色桑塔納的尾巴從路口拐彎過去了,他覺得眼熟,再一想那車牌號碼,迴過神來:這不是自己和遊學亮開來的那輛車嗎?這麽說遊學亮也來過薑春家裏,他來幹什麽?徐風一肚子問題,上樓找到薑春的家人。薑春的家人還沉浸在悲痛中,聽徐風說自己是薑春的朋友,好一頓痛哭,雙方哀悼了半天死者,徐風才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對方的迴答出乎意料,薑春出事前並沒有像石華和馮惠一樣消瘦,身體也沒有冒出腫瘤樣的東西,但就是神情不太對,總是說自己可能會死。沒多久就真的死了,死狀和石華一樣,口鼻封閉窒息而死。


    從薑春家出來,徐風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著,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


    照已經發生的事情來看,馮惠、杜宇嵐、薑春和石華四個人,在那次旅遊單獨行動的時候,遇到了某件事,這件事首先影響了薑春,接著影響了石華,再接下來是馮惠和杜宇嵐,最後是遊學亮。讓他不明白的是,石華和馮惠他們見麵後,薑春就死了;馮惠和遊學亮見麵後,石華就死了。這其中必然有什麽聯係,但徐風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是種什麽聯係。


    4


    接下來的幾天,徐風一直留意著杜宇嵐和遊學亮。杜宇嵐和平常一樣,沒什麽特別的,體重似乎也在慢慢恢複。倒是遊學亮,短短幾天時間,便迅速消瘦下去,和馮惠一樣,他的皮膚變得緊繃發亮,整個身體都被衣服裹得嚴嚴實實,在某些時候,徐風能看到他緊裹的衣服底下猛然冒出的凸起。


    “你最近怎麽了?”徐風問他。


    每當他這麽問,遊學亮總是悚然一驚,一雙眼睛泛著反常的光亮,盯著徐風望上幾秒鍾,似乎有些話已經到了嘴邊,卻總在最後關頭咽了下去。


    “我不能說,不能說,”遊學亮冷汗淋漓,“我是真的喜歡馮惠,我不能害她……”似乎是怕自己會說出真相來,他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跑了出去,身後留下了濃重的泔水味。


    一個星期以後,遊學亮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公司裏的人都覺察到了他的異樣,但最終導致他辭職的,卻是在一次公司會議上。全公司的員工會議是每周末例行的內容,遊學亮負責的銷售部門,照例是由他來作工作總結。遊學亮拿著早就寫好的總結報告,全神貫注地念著,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這周公司的銷售業績不錯,正在大家聽得認真的時候,遊學亮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臉色驟然間變得慘白,眼睛朝上翻去,似乎是想望到自己的額頭。


    於此同時,他的整個頭部,猛然膨脹起來,就像是一個氣球,忽然被衝入了大量氣體,他的頭部,在幾秒鍾之內,脹到了原來的兩倍大小,臉上的五官因此發生了嚴重的變形。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嚇壞了,大家紛紛起來,遠遠地離開遊學亮。


    “我怎麽了?”遊學亮腫脹變形的嘴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你的腦袋,”在一片可怕的沉默中,徐風顫抖著道,“你的腦袋好像要爆炸了。”


    “不!”遊學亮發出一聲慘叫,踉蹌著衝到會議室的落地鏡前,看到自己的形象之後,他發出了更加可怕的叫聲:“我說!我全都說!”說完這話之後,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腫脹得透明的腦袋,在幾秒鍾內又迅速癟了下去,很快恢複了原狀。


    人們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一切。


    第十七章 說出去就會死


    半天,徐風小聲問:“遊學亮,你沒什麽不舒服吧?”


    遊學亮苦笑一下,搖了搖頭:“你能聽我說嗎?”


    “說什麽?”徐風問。


    “你想知道的一切。”遊學亮說。


    他們兩人的對話讓其他人迷惑不解,有人提出他們也想聽聽是怎麽迴事,但遊學亮堅持隻能告訴一個人,不是徐風也行,但隻能告訴一個人,多了就不行。在這種情況下,其他人隻好放棄了。遊學亮朝徐風做了個手勢,自己先走出了會議室。徐風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唿,並承諾一定把聽到的話告訴他們,這才跟著遊學亮走了出去。


    遊學亮把徐風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將門反鎖好,讓徐風坐下來,盯著他看,一言不發。


    “說吧。”徐風催促道。


    遊學亮還是沒說話,他目光嚴肅地盯著徐風,神色猶豫。遊學亮以前是個快活的胖子,最近這麽一頓瘦,仿佛換了個人,不僅外形大改,連性情也變了許多。徐風以前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嚴肅的表情,覺得有點緊張。


    “快說啊。”他又催了一句。


    “是你要我說的。”遊學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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