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著,兄弟看著不怎麽和睦啊?”我看著那關起來的小門,倒是沒有那種收到怠慢之後的惱怒感,實則從很久之前開始,惱怒這種東西便已經跟我絕緣了,我最後一次出現這種情緒,連自己都不記得是在多少年前。


    鄭屏抿著嘴把自己的頭發向上撩起,這個動作叫壯陽氣,或者說叫撩火氣,一般出生在這種家庭裏的人都會從小都養成這樣一種習慣,這樣會讓他們的火氣一直都保持著一種旺盛的狀態,一般若非招惹到什麽因果仇怨,孤魂野鬼見到經常這樣的人都不會主動纏上去。


    我曾經聽人說過一個偏方,說是人吃壯陽藥能有效的防止鬼怪近身,後來還專門為此問過趙七九,趙七九還很認真的給我解釋那種西方的壯陽藥並沒有燃人火氣的功效,就算是在整個華夏大地上,也就隻有淫羊藿才有用,這樣經常把頭發往後撩,則在這種燃人火氣的功效上跟淫羊藿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種事情,習慣就好了。其實我真的挺羨慕那些兄弟少的家庭,大家就算有爭端也都是小爭,哪像是這樣的,我那一群兄弟都恨不得把我給幹掉,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小心了吧。”鄭屏的這句話裏有微微的苦意,但緊跟著的下句話,卻充滿了殺氣,“可是想要我的命能行,要是一次沒弄死我,我不會把仇留到很久之後,我不是君子,所以報仇都是怎麽快怎麽來了。”


    “嗬!說的跟真的一樣,那你都怎麽報仇啊?”我看著鄭屏,眼睛眯了起來,鄭屏也在看著我,他忽然一笑,在陽光下的笑容看上去卻有森森寒意。


    “老五前年想要我的命,結果沒成,第二天我就擋著他爸媽的麵把他廢了。”鄭屏的唿吸似乎都加粗了許多,隔了一會兒,他看我沒有繼續說話,便問我:“你都不想知道我怎麽廢了他麽?”


    “你想說就說,說了我聽著,不想說就算了,我這人沒那麽重的好奇心。”我看了鄭屏一眼,這家夥身上的戾氣陡然重了很多,好像那個老五做的事情成了他的心魔一樣。


    鄭屏咧著嘴,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太陽有很刺眼,他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然後夢囈般的說道:“我讓人把他的爸媽綁了,然後當著他們的麵,親手砍了我那個四弟的四肢,割了他的舌頭,挖了他的眼睛,刺聾了他的耳朵,然後把他塞進了一個陶罐裏……嗬嗬,重要的是他現在還活著。”


    人棍!想象著那種場景,就算是對人名已經變得有些漠視的我,頭皮也忍不住跟著麻了一下。這要比直接殺了對方能更讓對方痛苦,那可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讓一個人隻能沉浸在一片黑暗的精神世界裏什麽都做不了,那樣人是會發瘋的,然後就算是瘋癲了,也無法宣泄出來。


    “殺人不過頭點地,鄭屏,你小子夠狠,那最後的結果呢?”我看了一眼鄭屏,朝他豎了豎大拇指,鄭屏那兩個保鏢則是一臉敬畏的看了鄭屏一眼,範存虎對此卻是不為所動。事關殺人這種事兒,範存虎已經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把自己的心錘煉的比鐵石還要堅硬。


    鄭屏再次笑了,路出森森白牙,“最後的結果?還能怎麽樣,最後的結果就是鬧騰了一段時間之後沒有結果。”繼而,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怨憤,“其實人不都是這樣麽,正常活著的人才更有價值一些,至於那些死了或者跟死了沒什麽兩樣的,難不成讓我這樣一個年輕一輩的精英去給他陪葬?老頭子們舍不得呐。”


    我拍了拍鄭屏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從他的這些語調裏我能夠聽得出來,鄭屏的身上很有故事,這個跟我們在苗疆裏碰到行蹤無定的家夥,一旦有人觸犯了他心中的那塊逆鱗,他是真的能不顧一切,神擋殺神,佛擋滅佛,有時候,他不在乎自己成魔,所以在有些人眼裏,他便一尊大佛,屹立在哪裏不可逾越。


    做大事的人在成事之前其實都是瘋子。我忽然想到了這句話,其實見了這麽多人,能出類拔萃的家夥身上不都有一種常人永遠都不會有的瘋勁麽,包括我在內,所做的這些事情如果真的用一個正常人的角度去看的話,何嚐又不是一種瘋子的行徑。


    過了一會兒,已經關掉的那個小門忽然開了,有個看上去十八九歲,頂天不過二十也就是跟範存虎大小差不多的姑娘,穿著一身漂亮的衣服從門裏跑了出來,這姑娘沒有化妝,單正因為沒有使用那些時下正流行的各種化妝品,所以看上去有種十分自然的純淨美。


    “哥哥~~”這姑娘的聲音如同銅風鈴,她喊著就急不可耐的從從台架上跑了下來,一下子就掛在了鄭屏的身上。鄭屏那本身顯得有些陰鶩的臉色,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立刻就烏雲散盡,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很陽光的笑容,他這不是偽裝的,而是發自內心。


    “行了行了,快下來,都多大的姑娘了還這樣,你以後怎麽嫁人。”鄭屏拍了拍這個姑娘的胳膊示意她趕緊鬆開,“快點鬆開,哥哥還帶著朋友呢,你看你讓人笑話。”


    “哼!大半年你都沒有來看我了,有你這麽當哥哥的麽,我可是你僅有一個的妹子!”小姑娘把手鬆開,很不滿的對鄭屏說道。


    “我這不是太忙了麽,就沒有一天的消停日子。”鄭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頭對我說道:“起橋,這我妹妹,親妹子!鄭藍燕。”隨即又轉頭對那個姑娘說道,“藍藍,這是哥的朋友,鄭起橋,喊起橋哥。”


    “起橋哥!”鄭藍燕轉頭喊了我一聲,我答應著,她又看了一眼範存虎,然後便對鄭屏說道:“哥,你這次迴來什麽時候走啊?”


    “說不準,可能一會兒就走,也可能呆兩天……對了,藍藍你怎麽跑迴家來了?你學校現在還沒有放假吧?”鄭屏迴答了一句,便忽然朝鄭藍燕發問。


    “哦……我……那個……就是想家了嘛,所以就……”鄭藍燕聽到這問題低頭看著地麵,支支吾吾的對鄭屏說道,隻是她還沒說完,鄭屏的臉色就忽然一沉。


    “胡鬧!你要是這種態度還上什麽學?想家了,這是個理由麽!?……你,哎,你讓我怎麽說你,哥哥就你這一個親人了,說不定哪天你連這個哥哥都沒了,你自己不爭氣點怎麽能行……”鄭屏剛剛訓斥了鄭藍燕一句,鄭藍燕的淚水就開始在眼眶裏打轉,看大自家妹子那委屈的表情,鄭屏的火就再也發不下去了,他和聲細氣的對鄭藍燕說著。


    “哥……你別這麽說,我知道錯了,我明天就迴去學校,其實我也是昨天才剛剛迴家的。你別發火行不行……”鄭藍燕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鄭屏又手忙腳亂的拿出紙巾在鄭藍燕臉上擦。看到這兄妹兩個,我不禁說了聲何苦。鄭屏剛剛無意間說了一句話,再結合他之前說的那些,讓我對他的身世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在這樣的大世家裏父母早亡,一個男孩帶著女孩肯定是受盡了人情冷暖吧,相比來說我何其幸運?


    “行行行,哥不發火,不發火,你別哭了,看,越苦越難看了。”鄭屏安慰自己的妹子,把我晾在了一邊,但對這樣的場景我倒是願意一直看下去,真的很溫暖。我對很多的東西都看得很淡,但是這樣濃濃的親情卻始終是最能觸動我內心的情感。


    “對了哥,剛剛我偷偷跑去議事廳那邊看了看,老祖宗們在那裏吵得好兇啊,尤其是七爺爺,他……”鄭藍燕小聲對鄭屏說著,同樣是話還沒有說完,便讓鄭屏的臉色再次變得有些難看,他想要出口訓斥自己的妹子,但看著她臉上的淚痕終究還是不忍。


    “藍藍,你等會下午就迴學校去,不要在家裏呆了,好好的你跑去那裏做什麽,不知道那個地方不準女眷靠近麽?很危險的你知道吧。”鄭屏對鄭藍燕說道。


    鄭藍燕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是從那裏過,看到吵得很兇就聽了一下,他們都吵到院子裏了……可是,你才剛剛迴來就讓我走!”


    鄭藍燕看鄭屏的眼神真的是充滿了依戀。


    第三百四十章 讓人崩潰的繁文禮節


    “聽我的話,趕緊迴學校去,別在這個家裏呆聽到沒?等哥處理完手邊的事情一定去你學校看你,你看行不行。”鄭屏不斷的好言相勸,說話和聲細氣的模樣很難讓我把他跟剛剛那個走火入魔的鄭屏聯係起來,這大概便是血脈親情的偉大之處。


    看著鄭藍燕點頭答應,鄭屏又說道:“你現在先迴屋裏去,讓人做一桌菜,你哥到早晨到現在還一口東西都沒有吃呢。”


    “行我知道了。”鄭藍燕有跳著台階跑了迴去,她拉著門栓叩了叩門,那個側門便從裏麵打開,鄭藍燕的身影就從我們的實現中消失。


    “石飛。”鄭屏喊了一聲,留在他身邊的兩個保鏢之一的那個男人,也就是昨晚上跟鄭屏一起去那個巷道中的人立刻答應了一聲,鄭無邪說道:“你現在去安排一下,給藍藍那邊再安排幾個人,你也過去,把她保護好。要是她有半點損傷……”鄭屏臉上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石飛聽到之後臉色肅然,點頭說道:“要是小姐受了傷害,他們肯定是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的。”說完便扭頭走了,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怎麽,就靠近了一下你們那個議事堂就得這樣慎重保護了?”看到鄭屏的神色,我笑著問他。鄭屏有些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還是那句話,小心無大錯,這人一旦瘋了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來,要是他們真的拿這事情在我身上做文章的話,那我就必須得小心一點。”


    十七房的事情果然是夠複雜的,我看著那一扇朱色大門,這才是真正的深宅大院吧。也不知道我家在沒有衰敗之前是個什麽模樣,不過我想可能不會是這個樣子,要不然我家不會顯得這麽冷冷清清的,不過這也隻是我的猜想而已,不排除有很多別的可能。


    在外麵等了很久,那一扇朱色大門忽然間悄無聲息的開啟了,站在門後的是鄭屏的那個四弟,他的身後還站著一群人,足足有十幾個,都是年輕人。此刻鄭屏的這個四弟臉色鐵青,他站在門檻後麵看著鄭屏跟我足足能有一分鍾,才胸膛起伏不平的大喊道:“迎客!”說著,朝我抱拳往前一推,那些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也都朝我抱拳,有四個仆役打扮的男人從兩邊跑了出來,四個人彎著腰,小心翼翼把那個很重的門檻豎起來又抬到了一邊。


    這樣忽如其來的場景讓我愣了愣,但片刻之間我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但凡是做我們這個行當的,對這樣的繁文禮節沒有一個是陌生的,雖然僅僅隻是停留在書麵的認知上並沒有實際經曆過,可這種時候有文化的好處就瞬間體現出來了。


    在鄭屏帶著促狹的笑意側身一邊彎腰做請的手勢的時候,我撣了撣袖子雙手背在身後朝著十七房的這個巨大的朱色大門走了過去,範存虎則是對什麽都無所謂,他背著自己的刀跟著我。


    實則在我抬腳的一瞬間,鄭屏便先我一步而動了,他稍稍朝我側著身體又領先我半個身子,右手虛握著放在跟肚臍眼一樣的高度上,這叫做路引,是主家邀請客人進門時候的禮節。


    從雙腳踏上這高高的台階開始,我背在伸手的手邊垂了下來,等上了台階走到朱色大門門前的時候,我便站定不動,鄭無邪再次側身,微微弓腰說道:“請!”


    “請!”我也朝著鄭無邪微微躬身,然後便率先邁進了這個朱色大門裏,對著那些正朝我抱拳的同輩人們一路抱拳而過,這叫做對禮,是客人跟主家家人一種互相謙恭的姓氏,大家都不說話,一切都表達在這細微的動作上。華夏幾千年以來的禮節上的傳統,其實這還不過才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罷了,在什麽樣的場景下有什麽樣子的禮節,這些其實都是有及其詳盡的動作規範,在古時候,要是教禮官嚴格一些的話,甚至連什麽時候臉上該有怎樣的表情,這種表情到哪種程度都必須做到位,其中最著名最經典的就是老皇帝駕崩下葬,新皇帝引路三哭的規矩。到現在,其實越是門閥大家,在裏麵就越是會有一種規矩禮法大於天的感覺。


    鄭屏快步往前走,在第一麵‘知禮牆’之前跟我並肩,早就有一個仆役等在知禮牆的後麵,見到我跟鄭屏到了,立馬就弓著腰在前頭陰路,而後麵那些年輕一輩的人們並沒有跟過來,這同樣也是一種規矩。


    越過了第二道‘守規牆’之後,在第三道‘從矩牆’之前,仆役朝我跟鄭屏躬了躬身子轉身走了迴去,隻有再從這道屏牆的旁邊走過去,才算是進了十七房的家宅了,而且還隻是外宅。這三道牆便是三進三出的中的大三進,非門閥大家不能用之。大三進是進了家宅中的外宅,而從外宅要進內宅,還有一個小三進,卻不是誰都能進去的,按照古人的禮節,內宅一般不迎客,除非是兩家通好,不然就算是皇帝來了都不能進別家的內宅裏。


    “我感覺自己活生生當了一迴古人。”等那個仆役走了,我扭著脖子對鄭屏苦笑了一聲,這短短的一段路竟然能讓我走的累成這樣,反觀範存虎,這大大咧咧的孩子卻好像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不但如此,他看到我的神色還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真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這就是開大門的壞處,雖然這大門必須開,但我還是不喜歡走大門。”鄭屏的感覺也是不怎麽好,他對我說道:“咱們這都算是簡化了的,你是沒有見我家那些老祖宗們迎貴賓開大門的時候,那才更叫一個磨人,連抬腳的間距走路的步伐都得一點點計算好,就這,一群人還都對這種事情樂此不疲。”


    對這樣的事情我同樣聽說過,鄭屏說的並沒有任何誇大之處,旋即我就在深深的慶幸自己隻是一個小輩而已,否則麵對開大門迎賓客這樣的場麵,稍微所的有點不周到了就肯定免不了被人深深詬病。雖然對此我不在乎,但同樣的,能好點就盡量好點吧。


    “走吧,先進去喝杯茶再說,根據我的了解,老祖們最起碼還得一刻鍾才會出來見你,誰讓咱們都是小輩呢?隻有等人的命。”鄭屏歎氣搖頭,帶著我快步越過了這最後一道‘從矩牆’。


    “等你熬到那個年歲的時候,也能這樣讓小輩等了,你可以晾他們半個時辰。”我笑著跟鄭屏說道,看著這個一牆之後風景大變的景色。


    亭台水榭,假山園林,過水迴廊,我不得不承認這些景色真的很美,古樸的建築模式讓我仿佛穿越時空迴到了華夏的古代,這時候一切都好像變了,甚至會讓人覺得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都跟這樣的環境有些不搭調,隻有那飄逸的漢服才能跟這樣的情景完美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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