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這一番柔中帶剛的行事風格讓我暗自佩服,自己要學的還真是有很多啊。這就短短兩三句話,就把這次談話的主動權拿到了自己手裏,反客為主,還做的這麽風情雲淡,簡直強勢到了極點。


    按道理來說,上門是客,而客隨主便。但剛才這主人不顧禮數卻怠慢了客人,父親自然就迴敬一杯了。


    從韓三立剛一進門,父親雖然是迎了上去,但卻直接擋在了韓三立前麵,讓他無法繼續往前走,韓三立緊跟著就要求大家先坐下,這算是讓父親給他讓路,不然主人被客人擋在門口像什麽樣子。


    但父親不但不接這茬,反而給他鄭重其事的介紹了我,偏偏這樣的介紹還讓人沒法說什麽,我介紹給你我兒子,你總不能不答應吧?所以礙於一些麵子,韓三立又答應了一句,再次要求落座。


    同樣的手法,父親還是不應,又介紹了母親,再次把那個話茬撇過。


    等到了第三次,韓三立還沒有再說什麽,父親便率先要求大家做下,儼然把自己當做了這裏的主人,幾句暗藏機鋒的話,讓我覺得自己真是白活了好些年。原本以為自己為人處事的手法已經足夠老辣,但跟父親比起啦,還是差了許多。


    “坐,老管,讓下人上茶。”韓三立的臉色還是淡淡的,看不出他有動怒的痕跡,但他身後跟著的幾個男人看著父親,眼睛裏卻快要噴出火來。


    這幾個人跟父親比,道行真是差遠了。我不動聲色的關注著所有人的表情,除了韓三立,還有三個人臉色如常,韓楓算一個,剩下兩個都是跟父親一輩的人物。


    父親笑著答應,再次分賓主落座,下人很快換上了新茶。


    “三立叔,說起來咱們也都快三十年不見了吧,那時候您也就我現在這麽大,這一轉眼,哎!歲月不饒人啊。”


    父親主動開口,他跟坐在主位上的韓三立說話,沒有搭理自己的那些同輩,也沒有跟他們介紹我的意思,這又把一群人憋出了火氣。


    這次不待韓三立這個老爺子開口,他的一個兒子接過了父親的話茬,正是之前麵色如常的那三人之一,他說道:“弘歸兄,你這麽一說,咱們也快三十年不見了。”


    父親也不知道是真沒認出來麵前這個男人,還是裝作一時沒認出來,他反正是盯著男人看了半天,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喲!這是……韓生吧?”


    “哈哈!”叫韓生的男人聲音洪亮的大笑了兩聲,他迴答道:“弘歸兄,可不是我麽,你看這一別三十年,你果然都不記得我了。”


    父親也笑著說道:“哎,可不是麽,那時候咱們還都多年輕的,這一轉眼,都老了,不行了啊。”父親說完,又扭頭一一打量過在另一邊坐著的幾個男人,他看著一個麵容消瘦的男人問道:“這個是韓仁?”


    韓仁點點頭,說道:“是我。”這也是之前麵色如常的三人之一,父親問了出來,顯然是在提點我,這兩個是個人物。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你一顆老鼠屎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韓生看似隻是跟父親隨意說話,卻在無形中化解了韓三立老爺子的尷尬,不然談話節奏會始終被父親牽著,他們隻能被動承受。


    韓三立看著韓生,眼裏閃過一絲讚許,想來他對自己這個兒子肯定極為滿意。我把在場的之人一一打量過去,又在韓楓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個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年輕人,是韓家唯一一個出現在這個場合裏的年輕一輩,同樣很明顯的事情,韓楓在整個韓家肯定地位頗高,甚至有可能是決策層的一員。


    我不動聲色的端起身邊茶杯,心裏暗暗想著,這才算是一個家族吧。有一群人為了他們所屬的姓氏跟血脈奮鬥,或許有內部的爭鬥,但這同樣也是一種保持家族活力的方式。


    能者居之,隻有在這樣有壓力的競爭之下,才能讓每個人都爆發出自己全部的潛力。而反觀我們家,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是個人才呢?


    父親跟一群人寒暄了幾句,韓三立老爺子放下了手裏的茶杯,他看著父親說道:“弘歸啊,這次來家裏是有什麽事情嗎?”


    父親點點頭,沉吟著說道:“是這樣的三立叔,起橋這孩子吧,有心重操祖上的舊業,我看著他能力還算可以,就帶著來拜訪拜訪您老人家,還有他的這些叔叔伯伯跟嬸嬸。”


    韓三立不動聲色的點頭,臉上看不出來有什麽異樣。


    父親繼續說道:“三立叔,當年我們兩家交情不淺,這次帶起橋過來,除了拜訪一下您,我這也存了讓您敲打敲打這孩子的意思。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您看著指點他兩句?”


    “喲!還交情不淺呢,我說鄭弘歸,你也太抬舉自己跟你們鄭家了吧。”韓萍聽到父親這句話,臉上滿是不屑,她陰陽怪氣的說了句,說完還譏諷似的笑了兩聲。


    “小妹,上門是客,不得無禮!”韓生板著臉訓斥了韓萍一句。


    看得出來,韓生在家裏很有地位,最起碼韓萍這個被父親認為是‘瘋女人’的女人,在她的大哥發話之後,並沒有反駁什麽,真的不在說話。


    但臉上的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卻十分刺人。父親如同沒有聽到這話,母親臉上便掛滿了怒意。


    “媽!”我對母親搖搖頭,而後轉頭對這個叫韓萍的女人說道:“這位想必就是韓阿姨吧?韓阿姨好,我媽平時在家裏可沒有少念叨您呢。”


    韓萍把頭高高昂起,驕傲的就像一頭褪毛的老天鵝,她說道:“說我呢?是不是戳著我的脊梁骨往死裏罵啊?”


    我笑著搖頭說道:“哪兒能啊?韓阿姨您想多了,我媽平時跟我提到您啊,總說您是個好人,用情專一,對愛負責,說她這些年最有愧的就是在當時,沒有站出來替您說句話,讓您白受了災。”


    聽著我的話,母親臉上的表情開始還是不滿,隨後變成了驚愕。


    而坐在韓萍旁邊的一個男人臉色卻猛地一變,他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把目光朝著韓生韓仁二人投去,卻迎到了嚴厲的目光。


    當下脖子一縮,坐在那裏開始喝茶,一句話也不言語。


    韓萍肯定氣得牙根癢癢,偏生她還沒辦法反駁什麽。她說母親肯定說她壞話,我說母親對她其實心懷愧疚。隻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這樣稍稍一琢磨,就能讀懂我話裏藏著的意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韓萍看著我,眼睛裏的怒火越來越旺。我琢磨著,要是眼神能殺人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千瘡百孔不成人形了。


    “咳咳!”韓三立咳嗽了兩聲,她看了韓萍一眼,直接跳過了這個話茬,扭頭對父親說道:“弘歸啊,現在的年輕人可了不得,我這個老頭子哪裏還能指點?不行了,老了,這身子骨腐了啊,有時候連腦子都總犯糊塗。”


    鄭弘歸,你這個兒子不是能麽?那還來找我做什麽?有本事讓他自己去做,想讓我指點,門都沒有。好一招以退為進,這些老家夥,各個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說起話來雲裏霧裏,不仔細琢磨,根本就琢磨不出其中的味道。


    “三立叔您說笑了,誰不知道三立叔老當益壯?而且當年,您跟我爹還有我爺爺都打過很長時間的交道。別的不說,光是在見識上,起橋這小子給您提鞋都不配。”


    韓三立,別倚老賣老,當時你韓家也就是我家裏養的一條狗,跟著主人見識了不少東西。現在少主子來了,是跟著走還是反咬一口,你自己看著辦吧。


    韓三立的一張臉頓時就沉了下去,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的他終於是動了肝火。也許這是韓家人心中永遠的一個沒法解開的疙瘩?


    韓生臉色也是驟變,韓楓眼神變得陰鬱,而韓仁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小桌上。


    “鄭弘歸,過分了!”韓仁看著父親,父親卻毫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小唑了一口,絲毫沒有把韓仁的態度放在眼裏。


    “好茶!好長時間都沒喝過這麽極品的茶葉了。”父親放下茶杯,對著韓仁說道:“韓仁,你還沒有跟我拍桌子的資格。”


    “你別忘了這是在韓家!不是在你家裏!”


    “我當然知道這是在韓家,可就算是在韓家,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拍桌子?韓家,你韓仁恐怕還做不了主吧?”父親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又看著坐在他對麵的韓生說道:“要說資格,這個大廳裏,除了三立叔,也隻有韓生有這個資格了。”


    這話我越聽,越覺得驚心動魄。父親這是擺明了在韓家一大家子人麵前,給韓仁上眼藥。你韓仁這麽咋咋唿唿是想幹啥?難不成是想當韓家家主?


    “弘歸兄說笑了,今天老爺子坐在這裏,除了他,誰也沒有跟你拍桌子的資格,韓仁他也隻是一時衝動,弘歸兄別忘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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