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最後一具,就差最後一具了。”


    當我從那種作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一棟裝點得異常詭異的空間裏。一個穿著長袍,頭上頭發亂糟糟的老頭正盯著前麵,激動地渾身都有些顫抖。


    我們麵前是一個奇形怪狀的,中間很瘦,兩頭碩大的奇異爐膛。


    爐膛最中央的位置,開著一個橢圓形的小口,小口用一種特殊的透明材質封著,不是現代化的玻璃,卻仿佛要比玻璃更加透明。裏麵不斷有灰塵擊打在這種透明的材質上,卻根本粘不住,它就像是沒有任何阻力跟粘性,灰塵沾染上去就會順著這種特殊的‘鏡麵’滑落。


    從外頭能夠清晰的看到裏麵正在發生的一切,一團團火苗從底部往上撲,在這個過程中被擰成了燃燒得異常旺盛的一股。


    透過爐鏡,能夠清晰的看到裏麵正在發生的一切,一個底座上的幾個陶俑正在烈火中慢慢成形,上麵的紋路在火苗中時有時無,一會出現,一會又泯滅在人的眼球裏。


    好熟悉的感覺!


    這一瞬間,我竟然都忘記了去思考自己怎麽會置身於這裏,而是率先被爐膛中的東西吸引了眼光。


    是的,這個東西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感覺熟悉無比,好像是在哪裏見過,想了半天,我才驀然反應過來,上麵的紋路,陶俑的人物,這不正是我費盡心思找到的迷幻鏤空麽?


    咦,不對,好像缺了些什麽!


    我又愣了一下,在最初的熟悉之後,我定眼繼續打量,卻發現了一個讓我迷惑的事情。


    這上麵佇立的人物數量對不上,雖然我這一瞬間,有些想不起來我找到的那個迷幻鏤空,上麵究竟是燒鑄了幾個人物,但是我卻無比肯定這個上麵現在出現的人物,數目絕對跟我找到的那個不大一樣。


    這是怎麽迴事?


    我把目光從爐膛上拿開,又看了一眼在我前麵一個身子的老頭跟這周圍空降的整個環境,還是覺得什麽地方有些不妥。


    是光線吧!周圍全都是點著紅色的拉住,靠著兩邊的牆壁,兩排圍滿了整個屋子。


    但是就這樣,這裏還是顯得十分陰暗,好像不管光芒怎麽亮堂,都無法將這個空間填充滿,這裏最大的亮度也隻能如此。


    四周的窗戶,包括們在內,都被用不知道是多厚的黑布封著,讓外麵的光線連哪怕一絲都無法逸散進來。


    整個空間都充斥著一種說出來的森然,在這裏站的久了,我覺得渾身都變得有些不舒服。好像是總有什麽氣息在不停的刺著我,我的皮膚,頭發,身上的汗毛都有些不自然的緊皺。


    哢哧……砰!


    嗤啦……哢哧……砰!


    哢哧……砰!咯吱……


    好像及其有節奏,音符卻太單純,讓人覺得有些不厭其煩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我皺眉,扭頭朝著聲音歘來的方向看去,在爐膛的後麵,隻有一個看上去年歲應該不大,身體的皮膚卻如同遲暮老人,變得有些皺巴巴的年輕人。


    他探出頭對我也隻是驚鴻一瞥,緊跟著就麵無表情的繼續開始自己的工作,於是那種有規律的聲音再次響起。


    從牆上倒影出的影子,我能看到他手裏著拿著一把鐵鍁,一鐵鍁一鐵鍁地往爐膛中加著巨大的煤塊。


    三鐵鍁是一個停頓,他會關上爐膛,然後停止一會之後探頭一次,緊跟著就繼續開始,不斷重複自己往爐膛加煤的動作,那種麻木的神情,仿佛永遠都不會知道疲倦。


    老頭留著長發,狀若瘋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盯著爐鏡,看著裏麵逐漸成型的陶瓷嘴裏念念有詞不斷嘟囔,但是這時候我卻根本就聽不清楚他究竟在嘟囔什麽,不過想來都應該是什麽無關緊要的話。


    “不要停!誰讓你停的!?趕快加火,再差最後一點點了,最後一點,我們就要大功告成,哈哈哈哈哈哈!”


    不停給爐膛添火的人,才剛剛停下了手裏的鐵鍁,可能是想要歇一會,老頭暴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他說著說著,就不自覺的把身體趴了下去,臉幾乎要貼住麵前的爐鏡,語氣變得詭異,急切,又帶著些瘋癲。


    站在爐膛後麵的人一聲不吭,他好像已經習慣了老頭這個樣子,隻是繼續開始周而複始地開始往爐膛裏添煤,但是鐵鍁上傳出的聲音,聽著卻明顯沒有先前那樣有力。


    一個本應該是血氣正旺的大漢,都被勞累成了這副樣子,看著身上的血氣似乎已經完全枯敗,這究竟是得多麽操勞才能變成現在這樣?


    我看著那個在燭火映襯下十分拖遝,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折斷的影子,心裏正暗自感歎間,卻猛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哪怕是勞累過度,也不應該會把血氣枯敗掉才對!而且在剛才的一瞬間,我竟然感覺到自身的生機好似在一點點被從身體上抽走。


    趕忙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還是在這種泛黃火焰的映襯下,一些淺淺的皺紋從指間蔓延到了衣袖裏,皮膚十分鬆弛,就像是已經度過了人生的大半輩子,走入了垂暮之年。


    這是怎麽迴事!我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心頭的震驚再難掩飾。


    任誰發現自己平白無故少了幾十年的壽命,恐怕都沒有辦法無動於衷泰然處之吧。這不是麵臨什麽危險,而是一種能直接蔓延到心底的未知恐懼。


    “還差一具,最後一具就大功告成了!”瘋癲老頭的嘴裏依然在念叨,而在我後退的時候,他卻猛然迴過了頭,盯著我目光中滿含警惕地說道:“封羽,你怎麽?”


    我沒有反應過來,而是迴頭看去,卻發現整個不算很大的空間中隻有三個人,一個瘋癲的他,一個添煤的青年,剩下的一個就是我。


    此刻瘋癲老頭正盯著我,那自然就是問我話了。可是為什麽他會叫我什麽封羽?


    “呃……”我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作答,瘋癲老頭盯著我看了半天,才說道:“沒什麽好怕的,我們大功就搞成了!再挺挺,隻差最後一具了!”


    瘋癲老頭又變得有些瘋癲,他眼裏的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都不敢跟他對視的狂熱,那種熱情讓我毫不懷疑,為了這個東西,他有毀掉任何障礙的決心。


    “嗯……是……”我硬著頭皮答應了一句,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麽迴事呢,甚至連麵前的瘋癲老頭都不知道叫什麽,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去迴答老頭的什麽問題,而是哼哈著應付了過去。


    老頭心思完全不在我這裏,甚至不在意除了爐膛中那東西之外的所有物件,我甚至在想著,就算有人把刀架在老家夥的脖子上,也肯定無法阻止他他的這種狂熱跟虔誠。


    為此,他能夠不惜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給我的這種感覺,跟現在那麽多專家學者何其相似,尤其是那些搞研究的,更是整天沒日沒夜,把實驗室當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二個家。


    “他們人呢!怎麽還不來!?真是混蛋,等了他們快五天了,怎麽還沒迴來!?”爐膛裏傳出了一聲輕微的響聲,老頭緊張極了地朝著裏麵盯了半天,而後才憤怒的破口大罵,我低著頭靜靜想自己的事情,始終未置一詞。


    隻是我不說話,卻並不代表著他不會找我說話,老頭自己憤怒完之後,又大聲喊道:“封羽!”


    我沒吭聲。


    他卻以為是我沒有聽見,又用更大的叫了一聲:“封羽!”


    我覺得耳朵有些發震,抬起頭看著他,他卻根本就沒有迴頭,雙眼還是徘徊在爐膛裏麵不肯離開。


    而後麵添火的人又探出頭,他眉頭皺的極深地看了眼這個瘋癲的老頭,有些無奈搖頭,再繼續開始讓鐵鍁在煤塊裏,發出‘哢哧!’‘哢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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