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長輩麵前,畢竟不能失了禮數,我隻能硬著頭皮答應道:“好的張姨。”


    這等場麵我也不是沒有應付過,答應了之後便很上道的請了宋嬌送其迴家。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宋嬌還是一副十分端莊的樣子,帶著些矜持,表情上也沒有什麽波瀾。


    這還真是個傲氣的女人!我心中想著,倒也樂得清靜。隻想趕緊走完這段不算遠,但也絕對不近的路程。


    天上太陽很毒,我耐著性子隨她往前走,一路上想著自己的事情。在快到她家的時候,宋嬌忽然開口道:“不準備跟我說點什麽嗎?”


    聞言,我愣了愣,轉頭看著宋嬌那精致的麵孔跟她對視,說道:“你想聽點什麽?”


    她沒料到我會這樣問,一時間又沒了話語。過了一會,宋嬌又說道:“其實你不用這樣,我們兩個不可能的。”


    “什麽?”我一時愕然,這女人瘋了?還是不走尋常路故意這樣引起我的注意?我心裏猜測,眼睛死死盯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一些掩飾的痕跡。


    但我失望了,這個女人還是那樣一幅無波無讕的模樣,甚至好像帶了幾分理所當然。


    這一刻她看起來雖然還是這樣的溫柔端莊,但是氣質上卻添了些驕傲。一點點的改變,卻猶如變成了另一個人,從溫順的綿陽瞬間變成了飛在天上的天鵝,那本能一般的俯視令我覺得很不舒服。


    “你用不著刻意這樣來引起我的注意,我們兩個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我說我們不可能!”宋嬌平淡的說著,很平淡,淡到了極點就像是理所應當。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這女人不是裝的,而是本來就把我當成了一個路人甲。


    這如我所願,可是心中卻泛起了一種逆反般的暴躁情緒,我知道這是一種男人名叫自尊的東西,說實話,二十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碰到這樣自我感覺良好到了極點的女人。然後忽然意識到,她的溫柔的外表應該也隻是一種偽裝的手段吧?令人覺得異常無害。


    甚至在她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都仍然保持著那樣一種溫柔淡然的表情,這樣看著才覺得假到了極點。


    我看著她,想著既然你這女人看到沒人了就不準備給我留麵子,那我也沒必要一直保持著紳士風度吧?在心中想著該怎麽迴答能惡毒一點,也刺刺這女人的驕傲,卻沒想到她竟然又一次開口。


    “我注定是要飛走的,不會在這個小城市裏太久,我會有更加廣袤更加自由的天空。今天相親,也隻是想給我的父母吃顆定心丸。”頓了頓,她繼續道:“渭城喜歡我的男人很多,卻沒有我能看上的,比如你,今天你又是帶小寵物,又是裝作儒雅大氣,想引起我的注意,相信你也一定是我的追求者之一?但是抱歉,他們中我記得幾個人出類拔萃之人的名字,卻並沒有你的,所以你更加不用對我抱有任何的幻象,我不喜歡沒有力量的男人。”


    說完,宋嬌認真的看著我,跟我說道:“所以,到此為止,請你不要糾纏我。作為迴報,我可以記住你的名字,鄭起橋。”


    聽著宋嬌平淡的話語,我先是愕然,而後傻眼,最後笑了。對這樣的女人,我忽然間覺得自己找不到了什麽惡毒的話來刺激她,因為這種自我感覺異常良好的女人眼裏,你的一切嘲諷,都好像是給自己的懦弱或者憤怒做掩飾。


    看著她那夾雜著端莊,驕傲還有溫柔的臉,有點詞窮的我忽然想起了以前趙七九跟我開過的一個玩笑:當別人對你嗬嗬的時候,他心裏指不定想的是我xxxxxx。


    所以我咧著嘴笑了,但是沒有笑出聲,這女人的城府終究還是不夠,沒有將她溫柔的偽裝保持到最後一刻,過早的撕開了麵具,令我充滿厭惡。


    “放心,我不會糾纏你,其實說實話,在今天以前,我真的都從來沒聽過你的名字。我也不求你記下我的名字,就送給你兩個字,希望你能認真記下,就當是對我的迴報怎麽樣?”說完我認真看著宋嬌。


    她對我的前半句話充滿了不屑,果然如我猜測一般,這樣自我感覺良好的女人除非麵對殘酷的現實,不然她們的心理是立於先天不敗之地的。


    “說!”宋嬌簡短的吐出了一個字,也側過了頭不再看我。看著她布了些驕傲的側臉,我忽然惡作劇一樣的貼近了她的耳朵,說道:“合合!”


    “什麽?”她退開了一步問我,沒聽清我的話,或者說沒理解我的意思。


    看著她,我沒了再說什麽的欲望轉身便走,該說的話,有些雖然沒說出口,但是最重要的意思已經表達了,那些旁枝末節,便也就隨風去吧。至於那兩個字的意思,她理解也罷,不理解也罷,就像她說的,其實我跟她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當然,這次的主語是我,而非她。


    轉身離開,小東西再我的衣兜裏拱了拱我,發出不滿的哼聲。也不知道是對宋嬌那女人的不滿,還是對我從出了飯館就把它扔進衣兜的不滿。


    令我沒想到的是,在我迴店裏的時候,父親竟然已經早早的等在了那裏。“爸,你怎麽一個人啊,媽呢?”我趕緊上前打開了店門,將父親讓了進去。


    外頭的太陽毒辣辣的,也不知道他一個人這是在這裏等了多長時間。


    “你媽去跟你張阿姨逛街了,我這閑得無聊,就來你這裏轉轉。”父親說話也是平平淡淡的,波瀾不驚,我有時候在想,也許我喜歡安靜,其實是從父親身上遺傳來的?


    給父親倒茶,他就坐在前頭的店裏看著那些擺在架子上的東西,唏噓的說了些話,又問了我一些將來的打算。整個過程始終都沒問過一句關於我跟宋嬌之間的話。


    倒是我先忍不住了,問道:“爸,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你兒子的終身大事?這半天都沒見你問一句。”


    父親輕嘬了一口茶,笑著搖了搖頭,語氣中頗多無奈:“人家都說知子莫若父,你什麽想法,我還能不知道麽。八成是跟人家姑娘私底下說了什麽話,然後把這門親事給吹了吧。”


    我聞言尷尬的笑笑,隻是父親說中了結果,卻沒說中過程。是人家姑娘私底下跟我說了些讓我死心的話,罪魁禍首並非是我。但是這種事情沒法解釋,這樣不管怎麽說,好像都顯得自己真的很窩囊的樣子。這一刻男人那種奇怪的自尊心再次出來作祟。


    “其實吹了也好,人家說親事,都講究個門當戶對。咱們兩家家門對不上,就會導致很多理念上的詫異,將來的矛盾幾乎是必然存在的。雖然現在看上去,宋家是個書香世家,跟咱們客客氣氣,但是這隻是簡單的交往,沒有那麽多瑣事。等真的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那時候才是矛盾凸顯的時候,弄得雙方都不好看,顯然不美。”


    父親再次做了補充,他從小被在爺爺的熏陶下長大,雖然不願意從事家傳的這份工作,但是從教的大家式教育跟這幾十年的人生閱曆,卻讓父親眼光卻看得十足長遠。


    隻是這番話還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為什麽父親會說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的?想到就問了出來,父子二人之間不需要打什麽機鋒。


    我問父親:“那宋嬌家是什麽背景啊?”


    父親迴答道:“她爺爺是宋海獻,當年倒是跟你爺爺有過幾麵之緣,聽說是挺談得來的。”


    “宋海獻?”這倒是真的令我有點驚訝,古玩行當裏大名鼎鼎的‘眼掌乾坤’宋海獻,號稱不用手摸,不借器具,光憑一雙肉眼就能鑒別出老物件的真假。一生打眼的次數屈指可數。是古玩行當的一尊很有名望的不倒翁。隻是近些年來,應該是年歲太大精力不濟的緣故,已經很少會在古玩界的各種盛事中露頭了。但老人隻要一天還健在,他就是一天的傳奇。


    “她的父親倒是平平,在一個部門裏上班。倒是她的叔叔,據說在燕京身居要職,很有些權柄。”父親說這些的時候沒什麽向往,他的性子淡然,對權利富貴什麽的沒有設麽特殊感情。


    “還是這麽迴事!”我了然點頭,這也難怪宋嬌那個女人會說出我們兩個不是一個世界之人的話,身處環境的不同決定了對許多事物的看法不同吧。


    父親用手逗著桌子上的小東西,竟然也被它的裝傻賣萌逗得樂不可支。我看著在桌上竟然做起了金雞獨立的小哈,想著這真是要成精了,男女通殺啊!


    第十六章 小瓷片


    翌日中午,我坐在店裏把玩著迷幻鏤空的小瓷片,腦中想著關於鄭氏未來的事情,卻沒想到範存龍背著兩張弓風塵仆仆的走進了店裏。


    “鄭哥,我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店門口處跟我打招唿。我先是一愣,等循著聲音看到了他的身影,趕緊起身迎了迎。“存龍,怎麽才來啊,這都等你好些天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出來了。”我看著範存龍,搖頭笑著說道。


    範存龍有些靦腆迴道:“不是,處理了一些家裏的事情,然後還得交代存虎跟存熊他們兩個一些話,所以就拖了幾天。”


    我說道:“來了就好,趕緊先把東西放下,我這就去給你收拾個房間。”後院裏房間倒是挺多的,本身就有兩間客房,說是收拾,其實也無非是帶著範存龍過去,然後添置點生活必需品。


    “這張弓真沉!”從範存龍的身上接過他的那兩張弓,其中一張通體黝黑的特別沉重,一個不留神,差點沒從我手裏給掉下去。詫異的打量了兩眼,這張弓就連弓弦都仿若是浸了墨汁一樣,好像能吸收所有的顏色,一點光都不反。


    範存龍見狀,趕緊從我手裏把弓接了過去,他撓頭說道:“是挺沉的,這張弓淨重三十三斤六兩七錢。”


    “這麽重?”範存龍嘴裏說的重量讓我驚歎一聲,看著他從我手裏重新接過黑弓時候那種毫不吃力的樣子,我心說這家夥的身體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強悍,恐怕那些職業的弓手都要自愧不如吧。


    我看過很多關於弓箭的賽事,那些選手用的都是複合弓跟滑輪弓,弓體本身就是用特殊的合金材料所製,不算很重,而且拉弓所需要的力量也不算很大,較之民間所製的硬弓,簡直是天壤之別。


    看著這把特殊的弓,我忽然間想起了範存虎說過的那些話。“這是那把蛟弓?”我問範存龍,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本來不想帶的,這是村裏的寶貝。可二大爺說就算還放在祠堂裏,也沒人能使得動,所以就非得讓我帶著,還說讓我出門在外,不能丟了範家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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