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著前頭的大山,黑唿唿的晚上一點光也沒有,隻有我們的頭燈照在地麵上,我看看時間,現在是淩晨四點,再過一會兒天就要明了……


    想到蒙洛說過的聽到叫自己名字的聲音不要迴頭,因為左右肩膀上各有一盞燈,我咽下一口口水,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的光暈裏,樹影婆娑,樹下的影子猶如暗鬼,老九狐疑地看著我:“聽到什麽沒有?”


    上方傳來的不同尋常的“嘩嘩”聲不像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倒像是有人在用力地撥弄著樹葉,我和老九下意識地加快了步子,“不要迴頭,蒙洛說過,一定不要迴頭。”我提醒老九,自己的心卻七上八下地,頭頂有東西,肯定有東西!


    兩隻海冬青突然從上空降落下來,落在我的肩膀上,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的頭頂,我見它們這樣子,更加確定頭頂有不尋常的玩意了。


    兩隻海冬青不客氣地長嘯一聲,那聲音非但沒有走遠,反而……“嘩嘩”,“嘩嘩嘩”,聲音越來越清晰了,生怕我們聽不到,越來越重,越來越重,隨著我們步子越來越快,它仍然在我們頭頂響著,我猛地抬頭,頭頂一個影子直接垂下來,這是一個男孩子的臉,奇怪的是他身上還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光,他的眼神淒切,因為距離太近,猛得對上他的眼睛,我打了一個寒蟬,猛地往後退,老九則直接掏出槍對準了他:“你是什麽東西?”


    這名少年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臉龐稚嫩,通常的魂魄死後仍保留死前的樣子,大多猙獰不已,但他仍然像活著一樣,臉龐的皮膚看上去仍有彈性,但他無法發出聲音,隻是伸手指著自己的嘴巴,眼神哀淒地看著我們,老九說道:“奇怪,這家夥搞什麽飛機?”


    “看他的樣子在祈求我們。”想到蒙洛的交代,我將心一橫,準備直接邁過去,那家夥卻在樹葉上麵直直地移動,生生地攔在我們麵前,不讓我們過去,他沒有攻擊的跡象,隻是哀求,老實說一路過來肯定看到不少鬼影子,但都在遠處瞅著我們,唯有他一路尾隨,為求引起我們的注意,還弄了較大的動靜,我出言警告:“再不退讓,我就要用咒了,你不怕魂飛魄散嗎?”


    第352章 糟糠塞口,端硯


    那少年閉上眼睛,鬼是沒有眼淚的,但那一刻我看得出來他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若是鬼能流淚,他的眼淚必將打濕我們的臉,我無力地看著老九:“怎麽辦?”


    “他沒有攻擊能力就看看吧。”老九壓低了聲音:“反正你會金光咒。”


    這正合我的心意,我馬上說道:“你不能講話?”


    少年鬼重重地點頭,我又說道:“你想找我們幫忙嗎?”


    少年鬼欣喜莫名,重重地點頭,他的眼神飄向我們右手邊,示意我們過去看看,我和老九對視一眼,俗話說得好,莫管閑人事,我們今天管上了鬼事,少年鬼引著我們到了林子深處,那是一處山坡,為免迷路,老九掏出刀在我們一路下去的山坡上的樹幹劃了標記,眼看就要天亮,少年鬼越發迫切起來,將我們引到一顆大鬆樹下就滿臉冤屈地看著我們,在太陽突破雲層的一刻慢慢消失……


    “喂,你別走!”老九猛地往前一衝,伸手隻抓住了空氣,少年鬼不見了,天明了。


    陽光披散,驅散了身上的溫度,但少年鬼突然不見嚴重影響了我們的心情,老九埋怨道:“那家夥引我們過來就不見了,搞什麽飛機嘛,格老子的,我們還得和老虎他們會合呢。”


    我盯著鬆樹若有所思,老九問道:“你在想什麽?”


    “這個有點扯,但我想到了倩女幽魂的橋段。”我狠狠地盯著樹幹:“那家夥的屍體埋在裏麵?”


    老九盯著我,打了個寒蟬:“不會吧?”


    “不然他為什麽執著地引我們過來,可能是冤死的,而且死後連鬼魂說不了話,沒道理啊,難道生前是個啞巴?可惜了,長得蠻清秀的。”我二話不說將背包放下,掏出鏟子就開始挖,這個動作引來老九的激烈的反應:“林天易,你瘋了,真準備挖啊?”


    “如果不想管閑事就不要來,既然來了就管到底吧。”我說道:“還不快挖?”


    老九一跺腳,我們倆就開始往下挖,樹根在泥土裏糾結在一起,土裏還有些小石子,我們的進展很慢,經過了一夜的疲勞,我們倆的動作有些遲緩,幸好往下挖了沒有多久,就聞到一股惡臭味,老九往地上啐了一口:“格老子的,這味道真不吉利。”


    原本興奮地在林子裏打轉的海冬青,突然默默地降落在地上,齊齊地將頭垂下去……


    待到那個麻布袋子露出來,看到緊緊紮著的口子,我頹然道:“都成鬼了,當然是死人了,不知道自己在希望什麽東西。”


    “你還指望他活著嗎?”老九冷冷地說道:“不過魂魄還那麽漂亮,不是慘烈的死啊。”


    盯著麻袋,四周馬上飛來不知名的小蟲子,繞著麻袋打轉,我正準備解開係著麻袋的繩子,想了想說道:“還是打電話通知陶冉和華城吧,讓其他人在小鎮等我們,蒙洛過來瞧瞧情況。”


    老九點頭,我和他分別打電話,蒙洛和巴圖趕來了,老虎和兄弟倆停在小鎮上等我們,巴圖見到麻袋,馬上露出沉重的表情:“是什麽人?”


    “讓你失望了,和我們的事情無關,純是一出插曲。”我說道:“蒙洛沒有駕照,隻能勞煩你送一趟。”


    “不礙事,裏頭死的是?”巴圖的話還沒有落下,我的手機響了,是陶冉和華城到了,因為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山裏迷了路,我馬上跑去接他們,陶冉與華城提著工具箱來的,見沒有破壞現象,華城讚道:“有經驗了,很好。”


    隻是那幅居高臨下的感覺真他媽的不好,這小子當上組長後語調陡得上升,華城與陶冉先拍照,連同周遭的環境也拍下來,然後戴著手套解開麻袋上的繩子,裏頭裝著重物無疑,突出來的地方能看出是高聳的鼻子,當屍體一點點地從麻袋裏露出來,我猛地閉上了眼睛,屍體的臉已經腐爛了!


    我看不出來是否那名少年的樣子,華城說道:“奇怪,沒有明顯外傷,連血跡也沒有。”


    陶冉扳開那具屍體的嘴,說道:“舌苔發黑,毒殺的可能性較大,林天易,你們怎麽發現這具屍體的?”


    “他叫我們來的。”我說道:“見到了他的魂魄……”


    我話還沒有說完呢,陶冉突然伸手探進他的嘴裏:“奇怪,這些是什麽東西?”


    陶冉的手指拿出來,手指上麵沾著一點稻穀的殼子,蒙洛說道:“糟糠掩口,好毒辣,這名少年一定是讓人害死的,用這種東西填他的嘴巴就是為了讓其死後也無法開口,有冤無處申,這更說明害人者心虛。”


    糟糠是指酒糟、米糠等粗劣食物,陶冉掏出來的是米糠,聽到蒙洛的話,陶冉的麵色一沉:“有人毒殺他後還希望他死後不能言?”


    “嗯,毒殺他的人知曉一些陰陽方麵的東西。”蒙洛說道:“你們要查嗎?”


    “其他案子都懸案,十幾二十年,這樁案子和陰陽掛鉤,離人組可以接收。”華城欣然道:“我會和上頭申請把這樁案子接過來。”


    “屍體怎麽辦?”巴圖看著輕度腐爛的少年屍體,臉上露出於心不忍的樣子。


    “就這樣搬上車,弄迴去先做屍檢,還要調查他的身份。”華城說道:“你們都是見證人,到時候去警局一趟,陶冉,搭把手。”


    陶冉準備上前,我搶先一步:“我來吧。”


    華城的臉倏地沒有了顏色,我瞪他一眼:“組長,我餓了一晚上了,咱能麻利點不?”


    華城沒好氣地和我將麻袋從土裏撥弄出來,陶冉則上前檢查土裏是否有遺漏的證據,同時拍照取證,一番忙活之後,我們終於可以從小山坡離開了,我和華城抬著麻袋,屍液一路滴滴答答,腐爛的氣味一直尾隨,好不容易下了山,走上了公道,看到車子,華城的眉頭一皺,先將麻袋放下來,然後說道:“等等。”


    華城從後備箱拿出一個大的尼龍袋,將少年的屍體裝進去,拉上拉鏈,這才扔到後備箱,雖然不是第一次接觸死人,但今天的感覺不太一樣,所有人在迴來的路上一言不發,尤其是我和老九,昨天晚上見過這家夥的魂魄,那種淒然的眼神,還有口不能言的痛苦始終在腦內縈繞,上了車,老九不解地看著我:“林天易,你的心越發柔軟了,這樣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歎口氣:“教授說過,好奇害死貓,我現在就是當初的教授,已經讓好奇心控製了,以後也會如此,媽的,那小子怎麽會死在山裏。”


    巴圖和海冬青上車,說道:“這地方不是第一現場,隻是拋屍現場罷了。”


    我和老九對視一眼,巴圖如此專業的說法,讓我們的感覺更微妙了,撇下這一點不說,我們著實累了,迫不及待地踩動油門去小鎮與老虎三人會合,在小鎮上吃了東西,陶冉與華城先返迴帝都,我頓時想到一點,發現屍體的地方並不屬於帝都的範圍,把屍體帶迴去合適嗎?再轉念一想,他們是離人組,查的案子並不受地域限製,如此一來便釋然了。


    我們在小鎮上短暫休整之後也返迴帝都,在迴去的路上我與那位契丹文的研究專家林教授取得了聯係,聽說我們又找到了契丹文的記錄,表現得相當驚訝,與上次消極的態度不同,這迴反而欣然答應馬上見麵。


    我本打算拿著古籍去找他,既然他主動提出來,古籍就省下了,我先送蒙洛和巴圖迴古董街,看著他們上樓,我和老九感謝了老虎就馬上奔向林教授的家。


    上一次林教授隻接受在學校辦公室相見,這一次的見麵地點換成了家裏,我和老九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教授的家在一處老小區,不要看這小區老,耐不過人家位置好,而且是學區房,現在出手幾百萬綽綽有餘,在小區門口登記後便直接找過去,林教授家在五棟三樓,左手邊的一戶,外麵的防盜門關著,裏頭的木門打開了,可以隱約看到裏麵的情景,隻看了一眼,老九便說道:“和你的辦公室有一拚了。”


    牆上滿是古字畫,一邊的書桌上麵也擺放著文房四寶,客廳的桌子上麵還有一幅未寫完的字,毛筆擱在硯上,那方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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