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細問,寨子裏的人正走在歸家的路上,見到外人,眼神裏充滿了好奇,但表情冷漠,生生地拉扯出一種距離感,以老人家為主,他們背著背蔞,穿著布鞋,頭上綁頭巾,穿的是自家紮染的布匹製出來的衣裳,嘴裏用苗語不斷地說著話,聲音低沉。


    這寨子裏的氣氛有些怪異,蒙洛低聲提醒道:“要小心,剛才的那位婆婆在做引鬼繩。”


    蒙洛說道:“這地方感覺不太對勁,這裏的人對外來人十分警覺。”


    一路上美景和美女帶來的愉悅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一陣陰森的感覺,我隻想著盡快找個人問問那夥人的去處,老九與蒙洛一幅不願意出麵的樣子,我在心裏“擦”了一下,恰在此時,我們已經走到寨子門口了,幾個小孩正在那裏玩著石子兒,一種小時候常見的遊戲,石子在手心,拋起來,手背去接,玩得不亦樂乎,老人家不敢惹,小孩子我還是有把握的,從背包裏掏出幾塊巧克力,我衝他們揮揮手,他們立刻跑了過來。


    老九和蒙洛臉上同時現出鄙夷的表情……


    “小朋友,有沒有像我們一樣的人來到這裏?”


    那小家夥已經剝開了巧克力的包裝紙,嘴裏含糊地說道:“去了懸棺。”


    我正想仔細問,一個老人家衝了出來,用力地拽著孩子往後拖,嘴裏用苗語怒罵起來,那孩子被惹得哇哇大哭,一時間,所有的孩子都驚嚇得往四處散去,寨子門口,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暗色就在這個時候完全籠罩下來,山裏的天黑得比外麵要快,我們想進去苗寨借宿,剛走進去,一群老太拿著農具抵在我們麵前,嘴裏吆喝著,好像我們是放養的牛羊一樣,我們三個大男人狼狽不堪,生生地被趕了出來!


    為免我們再進去,那些老婆婆索性守在了門口,她們臉上的褶子一道又一道,我歎口氣:“真是無語了,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了。”


    老九轉身就走:“發現了沒有,除了老婆婆,就是未成年的孩子,沒有看到成年人和老年男性。”


    我渾身打了一個寒蟬,不是因為老九的話,而是因為山道邊上突然浮現的影子,那個影子頭部戴著苗族女性特有的頭飾,她正雙手抬起來,對著大山行禮,雙手抬起來的時候,身子也站直了,放下去的時候,身子也下蹲,看不清楚麵目,也沒有色彩,可是她的動作是這麽虔誠和哀傷……


    “快走。”蒙洛突然抓住我的手迅速地從那個女子的身前走過,與那名女子擦過去的一刻,我和她對視了一眼,看到她雙眼流出來的血著實嚇了一大跳,這又是見鬼了,見鬼了!


    低頭一看,那影子沒有腳!我倒抽了一口氣,見老九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就知道他看不到,我這個八字輕看到不幹淨東西的毛病是永遠也改不掉了,我們三人迅速拋離了那位苗族少女,迴到了車裏,坐進車裏以後,老九歎了一口氣:“這寨子不怎麽歡迎外人啊。”


    “剛才的姑娘是怎麽迴事?”我問道:“還有老太太燒的什麽朱砂紙。”


    “老太太是在弄引鬼繩,在苗族裏,把毒蛇稱為引鬼繩,如果想見到鬼,就把自己的眼淚滴在樹葉上,讓毒蛇吃下去,然後將毒蛇看不到陽光的地方,旁邊放上任意一種植物,做鬼的棲息地,太陽落山之後,將寫有自己生辰八字的朱砂紙燒掉,把灰撒在植物四周,如此反複四天之後,就能在放蛇的地方看到鬼。”蒙洛說道:“那個姑娘恐怕是她的親人。”


    見過了魂魄和厲鬼,見識過了僵屍,現在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已經無所謂了,“至少知道那些人去了懸棺。”我說道:“這麽明顯的存在,隻要在附近找一下就知道了。”


    蒙洛突然掏出一張符紙,貼在車窗外麵:“剛才那個姑娘有些奇怪,雙眼流血,這樣的生前是枉死的,擋一下比較好,晚上不要出去了,就在車裏睡吧。”


    連蒙洛都這樣,我們自然是無話可說,聽從他的建議,老實地呆在車子裏麵,開著暖氣,靠在車座位上打起盹來了,隻等天亮,立刻去找懸棺。


    一直到了半夜,我突然聽到外麵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揉一下眼睛,睜開眼一看,月光下,一位姑娘正沿著山路走下來,一邊走,嘴裏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衣角掛到山道邊的荊棘,窸窸窣窣,月光下麵,她嘴角含笑,一雙眼睛亮晶晶,就像把月光盛在了眼睛裏,她開始唱歌,聽上去是一首山歌,從她的嘴裏吟唱出來,格外動聽。


    哪家的姑娘這麽晚了還出來,我拿起手機看時間,已經是零點四十分,那姑娘終於走近了,山裏多了一輛汽車,她居然看都不看,直接往前麵走,我心中疑惑,手已經放在了車把手上,正要開門,蒙洛一骨碌地坐起來:“不要動。”


    “擦,你要嚇死人啊。”我埋怨道:“醒了就說句話啊。”


    “那是落洞女。”蒙洛說道。


    第049章 雨,落煙


    “不要驚動她,爺爺說過,我們阻止不了落洞女死亡,那是注定好的。”蒙洛說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是,不要下去。”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落洞女,確切地說,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蒙洛的阻止讓那個姑娘轉瞬間就消失在山道上,隻餘下她的歌聲迴想在山間,寨子裏沒有人來阻攔她嗎?


    事後我才知道,湘西女子窮而年老的,易成為蠱婆,三十歲左右的易成為巫,十六歲到二十二三歲,美麗性情內向而愛情不遂的,易落洞致死,這個落洞的洞,指的就是湘西的山洞,據說,每一個山洞裏都住著一位洞神。


    被洞神看上的女孩子要麽迴不來,迴來的就陷入一種奇妙的境地,她們的臉紅若桃花,眼睛亮晶晶的,聲音比以前要悅耳不少,就像我聽到的那樣。


    落洞後返迴的女孩子,比平時更愛幹淨,喜歡獨處,時常處於神情恍惚的狀態,時而自言自語,時而又唱又跳,如同癲狂一般。


    家人不願意放棄的,就會找到村子附近的山洞,燒香燒紙,向洞神求情,一般來說是哭訴自己的女兒如何地不優秀,如何不配洞神,有幸運的女孩子由此康複,鄉民們認為這是洞神開恩,如果女孩子一直這樣下去,家人隻有認命,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子一天天枯萎。


    女孩子既要死去,做父母的也奈何不得,心裏想著這終歸是女兒的命,就隻得一邊默默流淚,一邊按傳統的辦法為女兒準備嫁妝,在女兒落洞的那個洞前,燒了,算是為女兒行了一場體麵的婚禮。也有人就在洞邊搭一個小小的茅屋,紮上紙做的床和衣櫃,寫上女孩子的生辰八字,以示把女兒送交給了洞神。


    在那之後,女兒的歸宿就定下來了……


    事後我萬分後悔,如果當時加以阻止,那位姑娘的命運或許會大不同的,蒙洛倒是坦然,他隻說了一句話——命定如此。


    而我在此時,仍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往車後看去,那位苗族少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扭過頭來,蒙洛連看都不去看,隻是微微皺著眉頭,好像看到了不應該的東西,除了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女,一直到天亮,都是平安無事,到了天亮,我們開車離開,去尋找懸棺。


    車子開到山腳,我們就棄了車,隻背著必要的東西去尋找懸棺,一路上也仔細留心著地上的痕跡,那群人先來的,一定會吃東西的吧,隻要看到痕跡一定可以找到!


    “喂,林天易你看看,這是什麽?”老九拎起溪邊的一個袋子:“韓國產的泡麵,這些人口味真重啊,袋子是新的,這可不是苗寨的人會弄到的東西。”


    我欣喜不已:“這群人八成也沒有進寨子,裏麵的老婆婆兇得很。”


    再往前走,這才發現這夥人真正的大本營,地上有柴火的灰燼,我與老九擊了一下掌,大方向是對的了,老九掏出指南針,我們現在東南方向,從溪流的水速來看,位於這條溪流的下遊。


    “唰”,溪邊的灌木叢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仔細一看,卻又什麽都沒有,山裏多野物,大概是些野雞野兔什麽的,今天山裏的天氣不算好,有些陰沉,老九把背包重新調整了一下:“萬一下雨就不妙了。”


    老九是個烏鴉嘴,話音剛落,就有雨點打在腦袋上,我橫了他一眼:“好的不靈壞的靈,你這張嘴吧,少開口。”


    老九嘿嘿直笑:“不怕,這裏山洞多,哪裏都可以躲一躲,實在不行,跑迴車上去,對了,你不會是害怕什麽洞神吧?”


    “去你的。”我說道,說話間,雨已經徹底淋下來了,我和老九不再打嘴仗,準備一鼓作氣跑到最近的山洞裏避雨,跑了沒有幾步,地上突然“嗤嗤”作響,一陣白煙漫了起來,這煙來得快,一會兒的功夫就沒到了我們的小腿處,蒙洛揮了一下手:“這是什麽……”


    他話還沒有說完,撲通一下,就栽到了地上,我和老九同時用手捂上自己的嘴,另一隻手同時伸出去,將蒙洛的身子拉起來,默契簡直絕了,可惜,我們架著蒙洛剛跑了幾步,身子便一軟,老九鬆開手,說了一句:“林天易,這下子真倒黴了。”


    老九的臉擠成一團,苦巴巴地,他的眼睛閉上,身子緩緩地落下去,我的身子被他們倆帶得摔下去,頭腦開始還算清楚,後麵就失去了知覺,慢慢地合上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們有槍,還不是壞人嗎?要是讓他們知道懸棺的事情就麻煩了,殺了他們吧,快刀斬亂麻!”


    這把蒼老的聲音繼續說道:“用藥最快,完了扔進大山裏,人不知,鬼不覺。”


    我的手指抽搐了一下,這個聲音便說道:“快點做決定吧,他們要醒了,三兒,去拿藥來,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名叫三兒的是個姑娘的聲音:“婆婆,姐姐就要迴來了,問問她的意見再說吧。”


    說話間,門“砰”地一下推開了,風灌了進來,山裏的風真涼啊,刮到臉上還有點疼,我清晰地感覺到進來的人走到了我們身邊,卻一言不發,三兒說道:“姐姐,你迴來了。”


    進來的人卻不說話,站在我們跟前,唿哧喘著氣,良久,才說道:“不能殺。”


    這個聲音讓我如遭雷擊!陶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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