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一直沒有睡著,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我估計宿舍院門已經打開了,便出門往蘇婆家而去。


    半個小時後,我再次來到了蘇婆家所在的巷子口,巷子外麵停著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巷子裏麵傳來一陣哭泣之聲,我心裏一緊,加快了步伐。


    蘇婆家的門是開著的,我直接走進了傳出哭聲的那間臥室,正是上次我與蔡涵看到蘇婆燒衣服的那一間。


    進後,我就愣了,此時房間裏有四個人,兩個不認識的男子站在一旁,床上睡著蘇婆,床邊趴著一個姑娘,身子在抽動著。


    我認了出來,那女子正是蘇溪,我再看向床上的蘇婆,她麵色蒼白,嘴角帶著一些血漬,任是蘇溪在一旁哭著,她也沒有絲毫動靜。


    想起巷子那輛白色麵包車,我心裏一沉,輕聲問旁邊一個男的發生了什麽事。


    “老太婆去世了,她孫女不讓我們把屍體拉走。”男子有些無奈地迴答我。


    男子的話確定了我的猜測,我卻有些不相信這個事實,蘇婆竟然死了!幾個小時前她還與我說過話呢,還說要出去一段時間,讓我照看蘇溪,結果門都沒出就死了。


    我有些不相信,往前走到床邊,盯著蘇婆的臉看。長這麽大我隻見過陳豐的屍體,但我見著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幾天了,無法與蘇婆現在的樣子作對比。


    “醫院來確定死亡了嗎?”我問剛才那個殯儀館的人。


    “確定了,醫生已經走了,我們也是醫院通知過來的。你是這家人的朋友?勸勸這個小姑娘吧。”男子見慣了生離死別,語氣淡淡的。


    既然醫生都宣布了蘇婆的死亡,我也沒話可說了。蘇溪還在抽泣著,我看著她那嬌小的身軀,心裏也很難受,這個小姑娘二十歲不到,卻承受了太多的磨難。同時我也唏噓不已,三年前蘇婆詐死,現在卻真的撒手人寰了,還真是天意難測。


    “蘇溪,是我。”我伸手扶起蘇溪的肩膀,輕聲說道。


    蘇溪慢慢抬起身子,轉頭看向我,臉上帶著淚痕,剛要開口,眼中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她便別過了臉去。


    “你這個樣子,蘇婆肯定也不會安心的,節哀順變吧。”我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她。


    之後,蘇溪被我扶著坐到了椅子上。我給那兩男的使了個眼色,他們就拿出手中的黑色袋子,準備把蘇婆裝進去。蘇溪眼看著這一切,卻也沒再出聲阻止。


    待蘇婆的身體被裝好後,剛才和我說話那男子讓蘇溪跟著一起過去,順利的話,上午就可以把蘇婆燒了。這時蘇溪卻說了句讓我發冷的話:“不行,婆婆走的時候交待過,她的身子要等到七日後她迴了魂才能燒,如果提前燒了的話,她就迴不來了。”


    我留意到,那兩男的聽了這話,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們常年在殯儀館工作,聽著迴魂這種事,心裏肯定有些發怵的。


    不過這是蘇婆的遺願,也是家屬的要求,殯儀館沒理由拒絕,隻要蘇溪繳足七天的停屍費用即可。講好後,蘇溪就跟著他們一起去殯儀館辦手續了,我本來想一起去的,可蘇溪讓我在家裏等她就好,我聽了也就沒再堅持。


    從我出現到蘇溪離開,她都沒有表現出一絲的驚訝,並且讓我等她,看來蘇婆還真是給她講好了這事。


    他們走後,蘇婆家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偏偏這時候一陣風吹來,將往外開著的窗戶吹得關了迴來,發出“嘭”的一聲,嚇得我一個哆嗦。


    我不由得看了看蘇婆剛才躺的那張床,枕頭邊也有些幹了的血漬,我心裏越發地發毛,不敢再呆下去,走到了客廳。


    結果走到客廳感覺還是怪怪的,我幹脆出了來,站到了門外的空地上。抬頭看著明亮的天空,我心頭的陰鬱感覺才少了些。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蘇婆昨晚的交待,她說如果她迴不來的話,我就要照顧蘇溪一輩子。現在她這情況到底算不算迴不來了呢?


    關鍵是我已經答應她了,現在她已經死了,我要違背承諾的話,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我想起蘇溪說的七日後蘇婆要還魂一事,不禁打了個冷顫,當下決定還是按蘇婆說的來辦,今時不同往日,我覺得對鬼神還是得有敬畏之心。


    蘇溪迴來時已經接近中午了,她的臉色仍然不好,雖然淚痕已經擦拭幹淨了,但眼中始終帶有淚花。


    “學長,進去坐吧。”蘇溪見著我站在門外,招唿著我進。


    “不用客氣,我叫王……,你還是叫我周冰吧。”蘇溪招唿我時,我正在想事,一時沒留神差點又說出了王澤二字。


    “不行的,婆婆讓我隻能叫你學長,我不能違背婆婆意願。”


    蘇溪的話讓我吃驚不小,這個蘇婆,連蘇溪管我叫什麽都定好了,還真是管得夠寬!我本想抱怨幾句的,想著死者為大,隻有先接受了這個稱謂。


    進了後,我開始問起了自己關心的事,首先便問蘇溪怎麽知道我要過來。


    蘇溪告訴我,蘇婆這段時間白天都咳得好厲害,但晚上卻沒什麽事,昨晚睡覺前也好好的。今天清晨天快亮時,她聽著蘇婆的房間裏傳來厲害的咳嗽聲,她趕緊跑了過去,就發現蘇婆臉色很差,嘴角好多血,她想要通知醫院過來,蘇婆卻不同意,並說她沒時間了,讓蘇溪聽她交待幾件事情。


    這幾件事裏就包括了我,蘇婆告訴蘇溪,她快不行了,天亮後會有一個她認識的人到家裏來,以後就由那人替蘇婆照看她,並讓她聽那個人的話。當時蘇溪哭得厲害,就想快點答應了蘇婆,再送她去醫院。


    蘇婆卻是咳得越來越厲害,交待完事情就徹底斷了氣,最後一件事便是剛才蘇溪給殯儀館工人講的遺願。蘇婆死後,蘇溪足足哭了近半個小時,才想起打了120電話通知醫生過來。


    “學長,你認識婆婆嗎?我沒想到婆婆口中說的人會是你。”講完後,蘇溪看著我說。


    聽了事情的經過,我也基本上明白了是怎麽迴事,昨天半夜蘇婆找到我作了交待,而蘇溪並不知道這迴事,蘇婆迴到家後不久就開始咳嗽,最後太嚴重便去世了。


    上次我與蔡涵過來時,蘇婆就咳得厲害,蔡涵也看出了問題所在,還說醫生救不了她。我問蘇溪,蘇婆咳了這麽些日子,難道從來沒去醫院麽,蘇溪搖了搖頭。


    根據蘇溪的迴答,我發現自己似乎是上了蘇婆的當了,她一直沒去醫院,說明她對自己的情況很了解,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昨晚在小竹林裏,她也說了一句“沒有時間了”這種話,加上這幾晚上她都讓黑貓去寢室找我,看來她早就想好了等自己死後把蘇溪托付給我。


    她說的要離開一段時間,不過是想先讓我答應下來的一個借口罷了。當時我還在想她憑什麽去說服蘇溪跟著我,結果是用臨終遺言這樣的方式,蘇溪由她撫養成人,對她的臨終交待一定會謹記在心的。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事嗎,當時我說覺得你婆婆很偉大,想要去祭拜她,你還說你婆婆沒有墓地,後來我卻機緣巧合見到了她,你們婆孫二人在這邊沒有其他的朋友,你婆婆應該是怕她走後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然後又覺得我人不錯吧,這才托我照顧你。”我沒有在蘇溪麵前戳破蘇婆的計謀讓她尷尬,而是找了這樣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聽我說完,蘇溪小聲地“嗯”了一句。


    我講到剛才那事時,想起了三年前蘇婆詐死一事,看來正如蔡涵最初懷疑的,蘇溪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我不由得問起她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至於讓蘇婆不得不假死。


    “具體的我並不知道,婆婆隻是說有人要找她索命,她隻有假死才能躲過一劫,我不想讓婆婆離開我,也沒有多問,三年來,我和她一起保守著這個秘密。”蘇溪直接就迴答了出來,有了蘇婆臨終托付一事,蘇溪現在對我應該是很信任的,這話同時也說明,她對蘇婆假死的細節的確不知情。


    “你婆婆是不是會什麽巫術?”


    “學長為何這麽問呢?婆婆怎麽可能是巫婆。”蘇溪睜大著眼睛問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婆婆會不會使用一些法術?”我換了一個說法。


    “至少我從來沒有見婆婆做過,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太太而已。”


    “那你相信她七日後迴魂一說?”


    “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那樣的話,七日後我還能再見婆婆一次。”


    說著說著,蘇溪的淚水又要出來了,我於心不忍,趕緊止住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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