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除了他最擔心的這一點外,麵對這兩個少女的這份感情,方榕還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又清晰的看到了另一種幾乎比天妖還要可怕的強烈危機和恐懼。


    對於這種恐懼,以往的他,因為從沒真正相信過自己還有擺脫天妖的希望,再加上家人都已不在,感情上除了一份過去的傷痕之外,幾乎也可以說的上是再無牽掛,所以內心深處盡管有所顧忌,但卻根本沒到恐懼的地步。


    因為這種恐懼的最後結果,也無非就是一死而已。和他失敗於天妖的侵占相比,死在人們的手裏相對而言要讓他欣慰的多,不管這個人類的身份和背景如何。


    但是現在,當任何一絲嚐試著接受這兩份感情中的某一份感情的想法,在他心頭偶然泛起的瞬間,這種顧忌馬上就變成了一份比體內的天妖還要令他膽寒的巨大恐懼,強烈的刺激著他的神經,鞭打和嘲笑著他的良知,使他連這方麵的念頭都不敢再去泛起。


    因為盡管他體內被天妖盤踞,但他自小所受的教育,卻像深刻在骨血中的烙印一樣,一次次的提醒著他,“作為一個有良知,有操守的人,是不可以那麽不顧一切的去自私的。”


    而另一反麵,殘酷的現實也在他內心深處,一次次反複喧囂著,讓他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和麵前的趙三一樣,不,自己要比他還要更甚一步,手上已經沾了太多太多的鮮血,遲早要為此而付出巨大的代價。


    麵對這樣的恐懼和良知上的提醒,陷入絕境的他除了躲避,還能有其他什麽的辦法去麵對這兩份擺在麵前的熾熱感情?


    幸好,他在感情方麵狼狽不堪的這些天裏,他傾入了極大精力的事業卻在各方麵都極快的邁向了正軌。


    首先,是忽然破戒收了徒弟的吳冷泉主持下的七星齋醫館,這才開了不過短短十天,但七星齋和吳神醫的大名卻早已響遍了聊城周邊。這些天裏,不但附近周圍的城鎮中有病人不斷的趕來求醫,甚至從前天開始,就連省城裏,都有病人陸續到這裏來求醫,而且勢頭似乎有迅速增加的趨勢。


    這樣出乎預料的結果不但導致了七星齋關門的時間越來越晚,而且就連醫館周圍的賓館飯店和商鋪連帶著生意好了許多。畢竟,吳冷泉他們最拿手的骨科,對應的並不是那種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恢複的病人。何況往往這類的病人,還需要家人的陪護。


    其次,是由羅發榮主管的聊城內舊工廠的收購和整合,在他和那些從省城請迴來的員工們齊心協力的努力下,收購迴來的那三個企業的整頓和重組工組也在近期邁向了尾聲。


    由於在整改的過程中,方榕他們盡自己最大的可能,考慮到了這些企業內原有職工的切身利益和企業將來的發展,並沒有像聊城內紛揚的傳言中說得那樣,也學龍翔模式進行硬性整改,所以他們七星旗下的三個企業的整改還算順利,並沒有在聊城弄出太大的動靜。這使得他們七星公司在聊城內的崛起速度和影響力,第一次明顯超過了對麵的龍翔。


    因為對收購和合並企業的硬性整改,一刀切的整合手法讓一些原企業的職工失去飯碗而走上街頭遊行和靜坐,致使龍翔在近期中陷入了相當尷尬的困境。畢竟,有太多的人失去飯碗,這是當地的官方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還有最主要的,就是遠在群山環繞中的韓家寨裏的通電工程終於在三天前完工。


    有了電之後,隻不過化了短短兩天左右的時間,寨子裏的鹹水處理工程的設備,以及分攤到各家的鹵蟲養殖基地的大部分工作也都已經完成。根據當初的預算,大約再過個三五天,第一批的鹵蟲產品就可以生產出來。


    再就是開發區內聊城酒樓以及其他相關工程的建築,這一切也都在順利的,按照計劃進展著,猛上去,整個形式似乎一片美好。


    所以這一切在給方榕的躲避提供了無數理由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極大的緩解了他因為感情上的無奈躲避而引發出來的陰鬱。


    所以在經過這些天漫長的等待,那晚突然發出清鳴的天靈鉞給韓老和吳冷泉他們帶來的不好預感,也就是推測中的那降頭師並沒有出現等原因,這才讓方榕動了迴寨子一趟的念頭。


    其實他可能自己都還沒注意到,隨著他在聊城內度過的時間一步步的延長,也隨著他和韓老越來越多的接觸,從一種程度上,他已經在隱隱約約中,慢慢的,有種把韓家寨和韓老的那所小院,當成自己另一個家的趨勢。


    當然,對於這點,他自己現在還真沒意識到,盡管每次一想起那裏,一想起韓老,都令他心中有種暖洋洋的奇特感覺。


    “唉!”


    就在他倆踏上山道的同時,在他們目的地的韓家寨中,盤坐在自己正屋土炕上的韓遠山卻在緩緩睜開自己雙眼的時候,幽幽的歎了口氣。


    充滿了無奈和無助的歎息就像一道來自幽冥的陰風,迅速讓透窗而過,灑落了半間屋子的陽光變得慘淡了起來。寂靜的正屋裏,空氣中忽然充滿了一種陰鬱的東西,還有就是那一片異樣的寂靜。


    就像一座亙古就存在於那裏石雕,歎息聲過後,韓遠山就那麽睜著他那雙忽然呈現出一片死灰色的雙眼,靜靜的盤坐在那裏,整個人身上再沒有半點往日的精氣。似乎,就連唿吸,都從他那張枯槁慘淡的臉上消失了。


    此時,拱衛著他的,隻有那一股源自他身上,充斥在房間內的陰鬱和死一樣的寂靜!


    “唉!為什麽會是一片混亂和虛無?難道這真是他的宿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灑滿了半間屋子的陽光也受不了這充斥在房間內的陰鬱和死一樣的寂靜,而變得越發慘淡的時候,宛若雕像一般沒有了生氣的韓遠山,卻又再次發出一聲蒼老而又暗啞的歎息。


    這一次,迴蕩在他黯淡聲線裏的淒涼和憤懟徹底讓房間內僅存的那一線最後的陽光都退了出去。不大不小的正屋內,氣溫開始緩緩下降。


    “哼!”


    當氣溫下降到某一個臨界點的時候,用那蕩漾著古怪死灰色的雙眼,凝視著麵前明窗的韓遠山口中卻再次發出了敲碎寂靜的聲音。


    不過這次從他口鼻間發出的聲音,卻是一聲在他而言,頗為罕見的悶哼。說罕見,那是因為這一聲裏,帶著他心頭的一股濃濃不甘,所以這才說罕見。


    既然已經想好了,那就應該馬上去做!


    這是韓遠山近百年來做人做事一貫的宗旨,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盡管這次要違逆的,是他百多年來,一直敬畏著,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天意。


    才不過五分鍾的時間,剛剛還一片陰冷的房間內,慘淡就被四十九支猩紅的指粗信香點燃時散發出的煙霧所淹沒。而寂靜,也被身處在信香叢中,身穿整套猩紅色古老法袍,麵對著鄭重擺好的供桌和法壇用巫門最高的禮儀,大禮參拜著的韓遠山和他口中喃喃發出的節奏古怪,但又清晰可聞的怪異聲浪給敲的粉碎。


    “箕子祖師,曆代掌宗祖師在上,朱雀宗第一百二十二代掌門弟子韓遠山叩首懇請,今有後生方榕,命運多桀,前途不明……法隨令傳……”


    就在位置被擺放到不錯一絲一毫的七七四十九支朱雀明香,組成的朱雀宗三大秘陣之首的七巧問天陣的陣眼中,朱雀宗第一百二十二代的掌門宗主韓遠山用他近百年修為的三分之一為代價,啟動了陣法的運行。


    隨著他最後一拜的結束和他口中怪異聲浪的轉急,繚繞在房間內的那四十九支朱雀明香的燃燒速度也忽然變得瘋狂了起來,不斷下燃的明香散發出大片大片的粉紅色煙霧,轉瞬就讓整個屋子裏陷入了一片混沌。


    那片混沌中,隻有看不到身形的韓遠山蒼老急促的怪異聲浪混雜在忽然出現的那些怪音和異芒中無休無止的迴響,迴響……


    “兒子,這幾天你在搞什麽?整天都找不到你的人影?”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遠在千裏之外的另一個城市中,劉明原抬頭一看到推開辦公室門兒子,就忍不住埋怨了起來。


    算起來,到今天已經是整整一個星期都沒見過他的麵了,這些天裏,不但見不到他的人,就連他的電話也打不通,想起來實在讓他心裏有些不舒服。


    “在幫爺爺做點事情,老爸你也知道,我是身不由己啊,嗬嗬。”滿臉倦意的劉英奇還給父親一個苦笑,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上去一副累壞了的樣子。


    “很累?”聽到兒子搬出了爺爺這塊招牌,劉明原的眉頭皺了一下,把已經到了嘴邊的大半截話給咽了迴去。


    “嗯,好幾天都合過眼了,確實有點累。”劉英奇伸了個懶腰後,忽然挺起身子:“老爸,這兩天急著找我,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這幾天從葉楓那邊傳過來的幾封報告,我都留著等你自己拿注意。另外,迴頭趕緊給她去個電話,這幾天她都有好幾個電話直接打到我這裏來了,說她怎麽都找不到你,問我你去那裏了呢。”


    “沒辦法,到了爺爺那裏,手機開著也是白搭,所以我關機了。”劉英奇接過報告,翻看了起來。


    “我說兒子,你最近怎麽會忽然轉性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劉明原順手也拿起桌上的一份報告,邊翻邊問道。


    “沒辦法啊老爸,不這樣就沒辦法哄爺爺他老人家開心,他要是不開心,就一定不會同意我把小楓娶迴家的。我這不都是為了這個嗎?這你是知道的,咦?”說到這裏,劉英奇的臉色猛的變了。


    “老爸,對這件事你怎麽看?”皺著眉頭看完手裏拿著的那份報告後,劉英奇臉上一片的陰沉。


    “那個楊芊的整合計劃我已經仔細看過了,確實很嚴謹,也很高明,是個可用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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