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你沒事吧?”“明哥,你是不是被那個王八蛋給暗算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此時他死黨們七嘴八舌的關心讓他更加的懊惱了起來。


    “住嘴,沒聽蓮姐在說話嗎?”半羞半惱的,他喝住了自己的那票人。隨後在小蔣迷惑不解的注視下,摸著後腦勺,很是尷尬地道:“對不起,蓮姐,我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也不記得你剛才所說的那些事。但是榕哥絕對沒到這裏來,這點我可以保證。”


    “那你又讓黃毛來找我?”氣憤地瞅了尷尬不已的王小明一眼,小蔣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的揮手道:“算了,算了,咱們還是先迴去吧,你也趕緊迴去好好休息,明天去醫院看看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忽然躺倒在這裏?”說到這裏,她一扭頭,對著一直斜靠在小倩肩頭,默不作聲的葉楓擠出了個笑臉:“楓姐,我看我們還是先迴去吧,如果他真要離開,咱們找也是沒用的。說不準他會在路上改變主意又迴去了,咱們也迴去吧!”


    無聲的點了點頭,葉楓他們一行人匆匆離開了那裏。誰都沒注意到不遠處那被紅色光芒轟擊過的地麵和更遠處的小河溝裏,被虛土掩埋掉的那三具幹枯萎縮成不像樣子的屍體。


    第六章 往事


    就在牆角的暗影裏,默默看著王小明他們簇擁著大失所望的小蔣離開書店,往她家的方向走去,已經換過衣服的方榕在心裏暗歎了口氣後,又把目光定在了不遠處的葉楓身上。


    十字路口的那盞昏黃的路燈下,伊人的背影此刻看上去依舊是那般的熟悉和動人,可是此刻,黯淡的燈光和夜色下,抱臂而行的背影裏那種幾乎和夜色一般顯露出來的寂寥和慘淡,忽然就讓方榕的內心抽搐了起來,冰冷漠然的眼神中不能自控的放射出一抹痛楚的灼熱。


    “方榕!”全身忽然劇烈的一顫,正和小倩一起默默而行的葉楓忽然停住腳步轉身,有若神助的雙眼一瞬不瞬的瞪視著遠處牆角的那片暗影,瞬間高亢了起來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喝了出來。


    “楓姐,那裏有那家夥的鬼影?他不是早,方榕?”明顯被葉楓忽然的冷喝嚇了一跳的小倩剛說到這裏,一扭頭,卻看到遠處那根本不可能藏人的暗影裏,正緩緩走出方榕微胖的身影,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驚叫了出來。


    其實方榕的一切堅持就在那再也熟悉不過的喝聲裏轟然倒塌。一邊迴憶著當年在這樣微顫的喝聲之後,葉楓珠淚盈盈的嬌俏神態和模樣,一邊不停強忍著狂濤似湧起的酸楚和痛苦,他麵上帶著僵硬的苦笑,緩緩從暗影裏顯出身形。


    “小楓,這又何必?”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他沙啞著的聲嗓裏硬繃繃的冒出的竟是這麽生硬的一句話。


    聞聲臉上再無半點血色的葉楓身子又是微微一顫,帶著淚光的眼睛定定的瞅了方榕好半晌,這才緩緩的顫聲說道:“我來,是想你給我個理由,現在看來是多餘了。”說到這裏,再也忍不住心頭的酸楚,在低頭的瞬間,任由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能刺穿夜色的雙眼清晰的帶迴伊人臉上的那份黯然,狂雷般的轟擊著方榕的心防,終於使他躲避了十年之久的,已經自以為麻木和冰冷的心防崩潰。


    不能自禁的踏前起步,在同樣微顫的聲音裏,他首次舉起了白旗:“小楓,我是有苦衷的!”


    聊城最好的賓館套房裏,被挪開桌椅和擺設的空地毯上,四十九支粗壯白色的蠟燭,不,正式的名字應該是冥燭,以每行七支的數字按著一定的規則長長的擺開,組合成奇異陣勢的四十九點燭火不見絲毫搖拽的把陣勢中間的人圈了起來。


    套房內所有的用電設施全部被關閉,所有的窗和窗簾也被拉的嚴嚴實實,不見有絲毫的風和光線進來。此時就連聲音也似乎全被關在了門窗之外,寂靜若死的套房內,隻有燭光和地毯上仰天躺著的人散發出的一絲絲熱氣,給這套房內帶來一點點的生氣。


    就像來自無所不在的虛空,就那麽突然的,低沉縹緲又似乎帶著穿透力的喃喃語音緩慢而又綿長的在套間內響起。那是一種似乎帶著隻有在空曠的原野上的迴音才有的悠遠、綿長以及空洞的聲音,綿綿不絕又似乎飄飄蕩蕩的從四麵八方齊齊湧來的聲音帶著種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力量,被此刻同樣忽然開始延伸、拉長,並散發出明亮光芒的燭光所吸引,依著玄奧的規則,往躺在陣勢中間的人體內滲去。


    低沉縹緲的聲音逐漸轉響轉實,喃喃含混但又速度飛快的奇異語言逐漸逐漸在套間內響成渾然一片,地上的燭火也隨著聲音的變化而拉的更細,更長、更明亮。尺長的燭火此刻散發著令人不敢凝視的奪目光亮,引臨著已經隱約在燭火頂端形成的淡青色光鏈不停的往陣勢中間的那人七竅鑽去,不絕如縷。


    套間的門外走廊裏,幾個衣冠楚楚的幹練青年神色有些緊張的守在那裏,不敢寸離。


    明亮到奪目的四十九點燭光忽然齊齊在迴蕩在套間內的喃喃語聲一聲高亢的“固!”字輕喝裏爆出了刺眼的青綠色燈花,在映照著套間的慘綠色光芒一亮又暗的空裏,燭火頂部那似虛還實的淡青色光芒就在半空中忽然隨著出現的異聲而隱沒不見。


    沒有了喃喃語聲的套間裏,此刻完全被隱約響起的一片猶若百鬼夜哭的淒厲悲嚎所占據,陣陣不知來處的陰風和悲嚎中,已經變成慘綠色的尺長燭火搖搖拽拽的逐漸開始迴縮。


    明滅不定的燭光照耀下,陣勢中間躺著的那個從開始就和死了一樣,從沒動過的人忽然由緩而激的扭動起身子來,唇齒間,低啞的悶哼聲就算在逐漸變大的悲嚎聲裏也顯得隱約可聞。


    “奇陣牽魂,百福添壽!”隨著再次在套間裏忽然響起的低沉喝聲,陣陣陰風和已經響成一片的悲嚎聲就在燭光應聲一暗的瞬間齊齊消失,隨著所有的四十九支燭火就那麽怪怪的有若死灰複燃般的重新亮起,整個套間內再次恢複燭光最初剛剛燃起時的那種靜謐和明亮,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陣勢中間,地毯上那躺著的人身邊,多了一個身穿淡青色長袍的人影。


    “唿吸平靜悠長,膚色隱透血色。應該是沒問題了。”輕輕的低語著,身著法袍的人鬆開搭在地麵上沉沉睡去的人手上的脈門。隨後袍袖一甩,卷起不大不下的一股輕風,就在整個套間陷入黑暗的瞬間,跌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就為這紋身,你逃避了十年?”氣的都快要笑出來的葉楓繃大了眼睛,不能接受的低聲叫道。


    和神色忿忿的葉楓不同,小倩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神情淒苦的方榕裸露的上身上那些如血般鮮紅的線條,依著她還稱的上銳利的眼光和還算豐富的閱曆,她已經大致看出方榕身上那大片大片的斑紋和線條組合成的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鳳凰。


    凝神細細端詳著微微泛紅的肌膚上複雜而又流暢生動的線條,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小倩已經看到盤繞在方榕身上的紋路至少代表了三隻翱翔著的鳳凰。


    後背上那隻瞧上去霸氣十足的鳳凰倒還漂亮,最讓她想笑的,就是幾乎盤旋環繞了方榕微胖的身軀左右胸肋和手臂的那兩隻看上去分外詭異好笑的鳳凰,因為最後的兩隻風頭,張開的利嘴竟然就含著方榕胸前,這讓她差點就失態笑了出來。


    就在這時,隨著方榕身體微微因為葉楓的喝問聲一動,小倩竟驚奇的發現那血紅的鳳凰居然好像活了一般的動了。她一驚,再次凝神細看的空裏,一陣發自腦際深處的眩暈迅速的在頭腦裏盤旋了開來,就在搖搖晃晃迷糊著將要倒去的瞬間,她眼前浮現出一片血紅血紅的天地,無數詭異莫名的獸性嘶吼就在她昏沉驚訝的神識裏響起,瞬間奪去她的意誌,使她僅能在發出一聲尖叫後,仰天向後倒去。


    小倩的忽然驚叫和昏厥讓站在她身邊氣的要死的葉楓猛的被嚇了一跳,就在她還沒醒過神的功夫,一直就像木偶一樣,神情淒苦的木然而立的方榕忽的就出現在她身邊,等她定住神的時候,才看到方榕的臂彎裏軟倒著已經昏迷的小倩,和她忽然變得赤紅赤紅的臉。


    “她怎麽了?”反手扶住小倩的葉楓強忍著心頭瞬間閃過的不悅問道。很奇怪,就在剛才,她看到赤裸著上身的方榕搶過來攬住軟倒的小倩時,她心頭猛的就閃過一絲莫名的怒氣和嫉妒。盡管隻是短短的一瞬,也讓她差點就表現了出來。


    “沒什麽,她隻是受不住五鳳印的刺激而暈過去罷了,沒什麽的,睡一會就好。”方榕木然的迴著話,和葉楓一起把小倩放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五鳳印?就是你身上的這些紋身?”困惑的睜大雙眼,就站在床邊,葉楓扭頭盯著方榕問道。


    “沒錯,就是我身上的這些紋身,除了上半身的這三支鳳凰外,下半身還有兩隻。它不是普通的紋身,它的正式名稱叫五鳳伏魔印,是巫門秘傳的三大鎮魔正法之一。”方榕輕輕的點著頭,臉上淒苦的神色瞬間變得慘淡和黯然。此刻,他已經開始著手穿脫在沙發上的上衣。


    “巫門?巫門是什麽東西?”盡管此刻心裏百味紛呈,但方榕奇怪的迴答還是些微的分散開了葉楓的注意力。其實,她女性的直覺告訴她,方榕此刻要說的這些,都是揭開所有往事的關鍵,但隱隱的,她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有種不安的東西在彌漫和擴散。


    “巫門?巫門簡單來說,就是修煉巫術的那些門派的總稱。”神色隨著衣著的整齊而平靜了不少的方榕聞聲輕歎了口氣答道。現在,隨著最初的震蕩過後,心神的逐漸穩定,他開始有些懷疑起自己再次迴來的決定了。


    “巫術?你是說那些荒誕不稽神神怪怪的東西?你怎麽會和這些東西扯上關係的?”葉楓一時間覺得頭都開始疼了。


    “這世間,有很多咱們不了解的東西,有些並不是荒誕不稽。隻是咱們不了解而已。”方榕掏出一顆煙點上,在煙霧繚繞中,微微苦笑了一下後說道。


    “好吧,就算事這樣,但這和你的突然失蹤有什麽關係?當年你為什麽一聲不吭的忽然失蹤?今天剛見麵又要溜掉?”一提起當年,葉楓的聲音不由的就高亢了起來。


    “小楓,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實,其實這些年來我自己心裏又何嚐好受過?”方榕的臉上閃過一抹激動,隨即又被一片深沉的悲哀和無奈所代替。長吸了一口深氣後,方榕勉強笑了笑:“算了,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再提也沒什麽必要。倒是小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過得好不好你不知道?一個被戀人莫名其妙拋棄了的人過得如何你會不知道?”淒然的一笑,葉楓又似幽怨又似憤怒的淡淡說著,眼眶裏又有淚光在閃動。她沒想到方榕到了這個時候,又再次把自己包裹了起來,企圖蒙混過關。說實在的,她心裏對麵前這個男人實在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這一瞬間,她不明白麵前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到底是靠什麽讓自己牽掛了整整十年?整整如花似錦的十年啊,一個女人有多少個這樣的十年?


    想到這裏,就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再次緩緩的流了出來,和流淌在麵頰上的清淚一樣,她的心裏也是一片淒涼和冰寒。


    愣愣的盯著手中的煙頭慢慢的燃到盡頭,方榕一動不動的呆坐在那裏,覺得心都要碎了。他這時竟不敢再看身邊葉楓的淚眼,他怕他看了後,會整個的崩潰。


    房間裏鐵一般沉重的死寂終於在半晌之後,被輕輕抹去眼淚的葉楓打破,帶著一臉哀莫過於心死的淡漠和飄忽神情,她款款從沙發上站起身,輕輕說道:“對不起方先生,是我多事,打攪你了,對不起。”說完,再也不看方榕一眼,轉身就走到床邊去推猶在沉睡的小倩。


    “小楓!”方榕猛的站起身來,再無半點血色的臉上一片淒然,雙眼中更是有隱隱的淚光閃動。


    “方先生還有什麽指教?”聞聲全身微微一顫,葉楓並沒有迴過身子,隻是淡淡的問道。


    大口大口的喘了幾聲粗氣,方榕臉上激動痛苦的神色迅速被一種深沉的寂寥和冷漠所代替,沉默了半晌之後,這才緩緩說道:“小楓,還記得十年前在咱們青陽城郊區發生過的那次大滑坡嗎?”


    “你是說城郊古洞峽的那次大滑坡?”微微一愣之後,葉楓扭轉身子,不解的打量著一臉冷漠的方榕反問道。


    “對,就是那次滑坡。”方榕淡漠的笑了笑,伸手虛引,示意葉楓過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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