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遞過去:“信你!這是夫人捎予蘇子的,是要事,你這就呈送蘇子,我在此處等候迴信。”


    飛刀鄒接過錦囊,返迴帳中,公孫噲正向蘇秦拱手作別。


    見公孫噲走出,飛刀鄒小聲稟報:“主公,有人捎來錦囊,說有要事!”呈上錦囊。


    蘇秦接過,拆開一看,裏麵是片絲絹,上麵繡著一幅圖和一首詩。圖中一婦人背山麵水,向遠方眺望。


    詩曰:


    〖燕山之木青兮,


    之子出征。


    燕山之木枯兮,


    胡不歸。〗


    盡管沒有落款,蘇秦也知此繡出自姬雪之手。他強壓心跳,閉會兒眼,緩緩睜開,細審繡畫。針腳密密麻麻,顯然是她費下許多時日,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蘇秦強忍淚流,在衣內掏弄一會兒,摸出一塊早讓汗水和體味熏得發黃的絲帕,小心翼翼地擺在這塊絲絹旁邊,怔怔地凝視它們。


    “主公。”飛刀鄒小聲說道。


    蘇秦似是沒有聽見,依舊怔怔地望著一新一舊兩塊絲帕。


    飛刀鄒又候一時,再次稟道:“來人在候迴音呢!”


    蘇秦迴過神來:“是春梅嗎?”


    飛刀鄒點頭。


    蘇秦取過筆墨,思索有頃,在一塊羊皮上題寫一詩,是魯人仲尼編選的衛國古風:


    〖投我以木桃,


    報之以瓊瑤。


    匪報也,


    永以為好也。〗


    寫畢,蘇秦審視一陣,小心折疊好,塞入信套中,也未加封,直接遞給飛刀鄒:“交給春梅,就說……就說在下謝她了!”


    飛刀鄒剛出帳,樓緩就到了。


    蘇秦客套話沒說,直奔主題:“方才公孫噲來過,說是燕公明日淩晨啟程迴國。”


    樓緩凝起眉頭:“公孫噲沒說因由嗎?”


    蘇秦搖頭。


    “在下聽說燕國夫人此來,有意迴洛覲見天子,怎麽說走就走呢?”


    蘇秦閉目思慮。


    樓緩自語:“倒是奇怪。依燕公為人,斷不會如此匆忙。再說,這也對他的身體不利。從燕國趕來,一路勞頓,燕公年歲大了,體力尚未恢複呢。”


    蘇秦陡然睜眼:“此番會盟,秦國可有動靜?”


    “未見異動。西河防備未見加強,即使函穀關,也照舊通關往來,似是並不在意。”


    蘇秦再次閉目。


    “蘇子,”樓緩略頓一下,“倒是縱親諸國有些熱鬧。”


    “哦?”蘇秦睜眼。


    “在下剛剛得知,楚王興致勃發,使公子如照會韓侯,欲遊虎牢,瞻仰穆王牢虎之所。齊、魏二王聞訊,響應偕遊,韓侯親陪。聽說諸王也是明晨起帳。”


    “君上呢?”


    因是與樓緩說話,這個“君上”顯然指的是趙肅侯。樓緩不假思索道:“楚王未邀君上,寡君也未響應。”


    “知道了。”蘇秦眉頭凝起,許久,輕歎一聲,“煩請樓子轉奏君上,就說蘇秦懇請他遲幾日迴去。”


    “謹聽吩咐!”


    飛刀鄒來到樹後,春梅仍舊在等。


    “姑娘,這是主公迴函,你收好。”飛刀鄒將封套遞交春梅。


    春梅雙手接過,小心納入袖中,朝飛刀鄒揖過,轉身欲走,飛刀鄒叫道:“姑娘,主公還有一句話,是送給你的。”


    春梅轉身怔道:“送給我?”


    “主公說,告訴春梅,就說謝她了。”


    “你轉告蘇子,就說春梅也謝他了。”


    飛刀鄒笑了:“姑娘幫忙捎信,主公謝你,是客氣,是禮貌。你反謝他,總該有個說辭吧?”


    春梅想一會兒,抬頭望著飛刀鄒:“小女子是下人,是賤人,蘇子是大人,是貴人。大人貴人先謝我這下人賤人,我不該迴謝他嗎?”


    “這——”飛刀鄒倒是無語了。


    春梅嘻嘻一笑,轉身又走。


    沒走幾步,飛刀鄒又叫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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