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不可置信地望著呂棕:“這……不可能吧?”


    呂棕不無肯定地再次搖頭,又是一番大笑。


    張儀思慮有頃,抬頭道:“呂大人,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下聽到這些傳聞,本也不信,與那幫士子爭執,他們反笑在下孤陋寡聞。在下賭氣,不辭勞苦跋涉千裏,為的就是一睹大王風采,望呂大人成全。”


    “這……”呂棕撓撓頭皮,“若是為此引見大王,遭眾人恥笑不說,在下也必因此而受大王責罵。”


    “嗯,”張儀點頭道,“大人說的也是。若是不提此事,大人能否引見?”


    呂棕垂頭沉思有頃,搖頭道:“不瞞姑爺,眼下大軍征伐在即,大王日理萬機,哪有閑心召見姑爺?”


    “這……”張儀起身,在廳中連轉幾圈,迴至幾前坐下,“在下性直,務真,此番專為拜見大王而來,若是不見大王一麵,迴至中原,那班士子再問此事,叫在下如何迴答?”略頓一頓,朝呂棕又是一揖,“呂大人,在下既然來了,萬不可空手而迴。此事於大王是小事一樁,於在下卻是關係重大,還望大人成全。”


    呂棕見張儀這般執著,又瞄一眼那隻禮箱,遲疑有頃,拱手道:“姑爺真要想見大王,在下倒有一計。”


    張儀大喜:“大人請講!”


    “姑爺知劍否?”


    張儀點點頭:“略知一二。”


    “大王嗜劍如命,姑爺若是與大王談劍,大王或可準允。”


    “如此甚好!”張儀喜道,“你就對大王說,中原第一劍士張儀求見。”


    “第一劍士?”呂棕大驚,轉向香女、荊生,見二人也是不無驚愕地怔在那兒,遂抱拳道,“姑爺,這——”


    張儀微微一笑,抱拳還禮道:“呂大人,難道您信不過在下?”


    “好吧,”呂棕點頭道,“姑爺定要這麽說,在下遵命就是。”


    呂棕拱手作別。


    張儀努下嘴,荊生搬上箱子,與張儀、香女一道送呂棕出來,將箱子搬上軺車,扶呂棕上車。呂棕迴身,再次拱手別過,轔轔而去。


    看到軺車走遠,香女急轉身來,花容失色,對張儀道:“夫君,你如何敢在無疆麵前自稱中原第一劍士?”


    張儀笑道:“不這樣說,他怎肯見我?”


    “夫君,”香女急得淚水流出,“可你這麽說,是不想活命了!”


    張儀哈哈大笑數聲,伸出舌頭,指著它道:“放心吧,香女,隻要越王不割這個,在下就會毫發無損。”


    香女大怔。


    翌日午後,呂棕急趕過來,喜滋滋道:“姑爺,事兒辦妥了。大王聽聞姑爺是中原第一劍士,迫不及待地叫在下趕來召請呢!”


    香女臉色煞白,上前急扯張儀衣角。


    張儀卻不睬她,朝呂棕拱手道:“謝大人了!”袍角一提,率先走出門去,踏上呂棕的軺車,轉頭對香女,“你哪兒也不要去,隻在此處候著,待我見過大王,觀他是何異相,就趕迴來。”


    香女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呆呆地站在那兒,圓睜兩眼,望著馬車轔轔遠去。有頃,香女忽然意識到什麽,四顧不見荊生,急叫:“荊叔——”


    琅琊台上布滿越兵,槍刀林立,氣氛森嚴,彩旗飄飄。


    呂棕與張儀踏上一級又一級石階,一步步地走向台頂,向東拐入擊劍廳,遠遠望見越王無疆端坐於主位,國師倫奇、上將軍賁成、副將阮應龍侍坐,數十名劍士分為幾排,席坐於擊劍廳的另一端。無疆身著劍服,早已擺出與中原高手一決高下的架勢。上將軍賁成、舟師主帥阮應龍也是身穿劍服,麵色持重,如臨大敵。唯有國師倫奇依舊是一身素袍,表情釋然。


    呂棕與張儀走至廳外。呂棕示意,張儀止步。


    呂棕進廳,跪地叩道:“啟奏大王,中原劍士張儀求見!”


    無疆抬手:“宣張儀覲見!”


    張儀走入擊劍廳,至廳中間站下,拱手道:“中原劍士張儀見過大王!”


    跪在地下的呂棕急了,扯一下張儀袍角,小聲道:“張子,快拜大王!”


    張儀卻似沒有聽見,依舊昂首挺立於廳。


    賁成、阮應龍見張儀無禮,正欲喝叫,無疆卻是微微一笑,拱手還過一揖:“越國劍士無疆見過張子!”手指旁邊客席,“張子請坐。”


    張儀拱手謝過,徐徐走至越王身邊客位,席地坐下,雙目微閉,現出在猴望尖打坐時修來的本領,氣沉丹田,靜若臥兔,勢若山頂懸石。


    無疆見他現出這般功夫,內中陡然一震,眯起眼睛,將他上下左右又是一番打量,知是遇到勁敵,拱手讚道:“好氣度!”略頓一頓,“張子光臨越地,可有教我之處?”


    張儀拱手還禮:“聽聞大王好劍,張儀慕名而來。”


    聽到劍字,無疆喜道:“無疆有緣得會中原第一劍士,實乃此生大幸!敢問張子,用劍之時,以何製勝?”


    張儀雙唇微動:“不動則已,動則十步無生。不行則已,行則千裏無阻。”


    眾人聞言大駭,皆將目光轉向劍廳,估算距離。劍廳雖大,方圓不過二十步。如果張儀站在中央,前後左右無非十步。若是十步無生,這個廳中竟是無一處可躲。


    無疆也是一震,拱手道:“果真如此,張子之劍當是天下無雙了!”略略一頓,“敢問張子,動與不動,可有玄妙?”


    “並無玄妙,後發先至而已。”


    越人劍術,無不強調先發製人,此人用劍,卻是後發而先至,所有劍士盡皆傻了。即使賁成、阮應龍這樣的一流高手,也是麵麵相覷。試想,倘若劍術真的練至這般境界,誰敢在此人麵前率先出劍?


    張儀睜開眼睛,環視眾人一眼,見他們麵現懼色,微微一笑,轉對無疆道:“張儀聽聞大王劍術高深,甚想與大王切磋。”


    無疆麵色微變,觀張子衣著,並無劍服,觀他身上,亦無佩劍,眉頭一動,拱手說道:“張子千裏趕赴越地,一路勞頓,請迴館驛暫歇三日。待三日過後,張子可穿好劍服,再來此處,無疆定向張子討教。”


    張儀迴揖一禮:“一言為定!”一個轉身,虎虎生風,大步離廳。


    張儀走下台階,遠遠望見香女、荊生正於百步之外引頸觀望。


    張儀急步上前,香女早已飛步過來,一頭撲入他的懷中,泣道:“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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