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儀與一個時辰前判若兩人,香女一怔,旋即笑道:“夫君方才提到此處憋悶,奴家正欲陪伴夫君出去走走,正在收拾呢。”


    張儀笑道:“這陣兒不憋悶了。”


    “哦?”香女又是一怔,“那……夫君不出去了?”


    “老丈既說此地習俗不可分離,在下就不出去了。請問姑娘——”


    不待張儀說完,香女即打斷他的話,斂神說道:“請夫君莫要再叫奴家‘姑娘’!”


    張儀急忙改口,笑道:“是了是了,既然結親了,就該換個稱謂。你說在下該如何稱唿你才是?”


    香女直勾勾地望著他:“應稱娘子!”


    “這……”張儀臉上一熱,“這個稱唿還不習慣,在下一時叫不順口,就依你昨夜所言,叫你香女吧。”不管香女是否願意,當下接道,“請問香女,會弈棋否?”


    香女搖頭,模樣甚是窘迫。


    “那……”張儀眼珠兒一轉,“會彈琴否?”


    香女又是搖頭,亦愈加尷尬,垂頭喃聲道:“夫君若是喜歡這些,奴家……奴家日後尋人學去。”


    張儀朗聲笑道:“學就不必了!琴、棋、詩、畫、蠶、紡、織、繡,皆是中原女子閨中所習,在下以為你也會的,這才隨便問問。你且說說,你喜歡什麽?”


    香女略一遲疑:“劍。”


    “哦,”張儀似也來勁了,“愛劍好哇,在下也曾是個劍癡。”


    “真的?”香女又驚又喜,急忙跪下,閉眼對天暗禱幾句,轉對張儀,“沒想到夫君也是愛劍之人!”


    張儀笑道:“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呢。”


    香女極是歎服,點頭道:“夫君說的是。夫君是神人,這個奴家早就看出來了。”


    “哦?”張儀心裏一怔,隨口問道,“你看出什麽來了?”


    香女撲哧一笑:“奴家什麽都看出來了。”抽出身上寶劍,遞給張儀,“不說這個,夫君,你說你也會劍,我們這就耍耍。”


    張儀心頭咯噔一下,也不好再說什麽,接過劍,掂在手中閃了幾閃,遞還香女:“此為女子之劍,大丈夫焉可耍之?”


    香女又是一笑,示意婢女。婢女跑迴房中,取出一劍。香女接過,雙手呈予張儀:“夫君,此柄當是丈夫之劍。”


    張儀接過,抽出一看,但見劍氣逼人,伸手一彈,錚然作響,知是劍中絕品,上等吳鉤,脫口讚道:“好一柄吳鉤!”


    香女喜道:“夫君果是知劍。幾年前,阿爹花巨資聘請吳地最好的劍師鑄出這對雌雄雙劍,均可削鐵如泥,吹發立斷,堪比幹將、莫邪!奴家取一柄雌劍,這柄雄劍,是阿爹特意為夫君備下的!”


    張儀臉上一熱,旋即笑道:“嗬嗬嗬,好劍當有好耍,在下舞給你看!”


    張儀紮下架勢,略一運氣,舞出一路他自幼學會的劍法。


    香女看有一時,笑道:“夫君,你的這路劍法,是從何處學來的?”


    張儀收住劍,望著香女:“怎麽,不好看麽?”


    “夫君這劍,好看是好看,卻是中看不中用。”


    “你且舞來,待在下看看!”


    香女將雌劍舞出一路,果是攻勢淩厲,劍氣逼人。


    張儀早有疑問,趁勢問道:“此劍舞得極是怪異,敢問是何劍法?”


    “家傳劍法,奴家自幼習之。”


    “家傳劍法?”張儀問道,“敢問是何劍法?”


    “這……”香女遲疑有頃,“夫君實在要問,奴家也隻得說明。此劍名喚公孫劍法,招招奪命,尤其適合近戰。”


    “公孫劍法?”張儀思忖有頃,搖頭道,“在下未曾聽說。不過,劍為近戰之器,無論何種套路,隻要適合近戰,俱是上等劍術。敢問香女,你這家傳劍術,可否教示在下?”


    香女喜道:“這個自然。奴家既為夫君之人,這路劍法自也屬於夫君!”擺出架勢,“來,夫君,你我可習公孫夫妻劍,一旦練成,雙劍合璧,威力無窮!”


    張儀略怔一下,旋即笑道:“好好好,就練此劍吧!”


    張儀拿穩劍,擺開架式。香女走前幾步,手把手將他糾正一番,二人就在院中一招一式,你來我往,真還習練起來,從上午一直練到下午。香女教得盡心,張儀練得用心,及至天黑時分,竟能初步領悟公孫劍法精要,舞得也是有模有樣了。


    天色黑定,二人洗浴已畢,熄燈睡去。張儀躺到榻上,換上裏衣,自取一套被褥蓋了。香女愣怔半晌,見張儀如此,欲說什麽,終是嬌羞,也取一套被褥蓋了。


    許是習劍太累,二人躺下不久,各入夢鄉。


    及至三更,張儀睜開眼睛,細聽香女唿吸均勻,知她睡得正熟。將手碰她,也渾然不覺。張儀竊喜,悄悄起來,翻身下榻,取過深衣穿上,走至門邊。


    細聽門外,並無任何聲響。張儀悄悄拔下門閂,稍一用力,門竟開了。張儀大喜,自忖今日這番功夫沒有白費,那位長者必是以為他已迴心轉意,對他不再設防了。


    張儀掩上房門,躡手躡腳地走至榻邊,再觀香女,見她仍在熟睡,鼻中發出輕微而又悅耳的小小鼾聲。張儀朝她深鞠一躬,算是別過,轉身再至門邊,打開房門,再從外麵將門扣死。


    張儀摸出洞房,到外麵一看,四周悄無聲息,天上殘月朦朧。張儀隱於暗處,朝光亮處扔了一個石塊,見無任何反應,知是沒有設防,心中大喜,快速摸至他早已看準的一處偏門,拉開門閂,躥出門去。


    出門之後,張儀先是一溜小跑,後是撒腿狂奔,不一會兒,就已拐過幾處街道,看看身後,仍無一人追來。


    張儀放下心來,隱入暗處,思忖有頃,看準方位,悄悄摸迴自己住處,伸手敲門。


    張儀連敲數聲,裏麵傳出喊聲:“誰呀?”


    張儀聽出是男仆的聲音,又敲幾下,壓低聲音:“快開門,是我!”


    男仆走過來,打開房門,見是張儀,驚道:“帳——”


    不及他喊出來,張儀就已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閃身進來,順手掩上房門,噓道:“別出聲,快,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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