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拿了龐涓、孫賓二人,興衝衝地直奔陳軫府宅,將細情稟知戚光。戚光大喜,當即帶了丁三等,連夜叩響陳軫房門。


    陳軫睡得正香,聽得門響,問清是戚光,知有大事,趕忙披衣走到廳中。


    戚光叩在地上,不無興奮地說:“主公,小人查清了,那個所謂的龍爺正是龐縫人的兒子龐涓。小人方才已將那廝捉拿歸案,聽憑主公處置!”


    “龐涓?”陳軫沉思有頃,點頭道,“嗯,早該想到是他!龐字下麵,不就是個龍字嗎?帶他上來!”


    戚光擊掌,早已候在院外的丁三等推攘著龐涓、孫賓二人走進廳中。


    陳軫看一眼戚光:“哪一個是龐涓?”


    戚光未及答話,龐涓已經破口罵道:“陳軫,你個卑鄙小人,魏國奸賊,龐涓恨不能生啖你肉,活剝你皮!”


    陳軫斜他一眼,緩緩說道:“掌嘴!”


    戚光走過去,照龐涓連掌幾嘴,龐涓左腮處的牙被打落一顆,嘴角流出鮮血,粘在臉上的絡腮胡子也被他打落於地。龐涓強咬牙關,怒目圓睜,猛將一口鮮血和一顆牙齒“呸”地射到戚光臉上。


    戚光惱羞成怒,拿袖子擦過,又要掌嘴,陳軫竟是點頭讚道:“好小子,是個人物!”


    龐涓張口又罵幾聲“奸賊”,陳軫皺下眉頭,看一眼丁三:“封口!”


    丁三動作麻利地從龐涓身上撕下一塊布條,塞入龐涓口中,從地上彎腰拾起假胡子,走到陳軫前麵,跪在地上,半是稟報,半是邀功:“主公請看,就是這副胡子,昨日將小人蒙了!若不然的話——”見陳軫的目光緩緩轉向孫賓,趕忙打住話頭。


    與龐涓的暴跳如雷相反,孫賓靜靜地站在那兒,既沒有恐懼或憤怒,也看不出任何不安,安靜得就如平日一樣。


    陳軫將他上下審視一番,緩緩說道:“觀你氣度,不似下人。能說說你是何人嗎?”


    孫賓應道:“衛人孫賓見過上大夫。”


    “孫賓?”陳軫心頭一動,“可是帝丘守尉孫將軍?”


    “正是在下。”


    莫說是陳軫,即使龐涓,也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望著孫賓。


    陳軫盯住他又看一時,點頭讚道:“在下久聞孫將軍大名。陛下伐衛時,你祖父孫機赴齊求援,你父親孫操、叔父孫安平陽拒降,孫將軍更是堅守帝丘。你們祖孫四人,讓上將軍吃了不少苦頭啊。”轉對戚光,“為孫將軍鬆綁!”


    話音剛落,孫賓退後一步,緩緩說道:“在下謝上大夫寬容,隻是——”


    “哦?”


    “在下與龐少爺相交甚篤,情如兄弟,是以不敢獨享自由。上大夫若是顧念在下,亦須鬆開龐少爺!”


    “嗯,”陳軫連連點頭,又是一番讚歎,“孫將軍義字當先,不愧是孫武子之後!隻是孫將軍明珠暗投,與此等人渣混在一處,且又甘做他的下人,實為不智!”轉向丁三,“帶他們下去,好生照看著!”


    丁三答應一聲,吆喝眾打手帶走二人。


    戚光湊前一步:“主公,如何處置?”


    “你且說說,該如何處置?”


    “依小人之見,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戚光做出了抹脖子的動作。


    “唉,”陳軫長歎道,“你就曉得殺人。這事情既然牽扯到衛國的孫將軍了,還是送官為好!再說,龐涓殺死陛下禦召過的漁人和樵人,就是欽定兇犯,前番又在宿胥口拒捕,連殺數名官兵,罪加一等,難逃一死。對於必死之人,若以私刑殺之,既沒必要,又予人口實。至於孫將軍,前時讓上將軍吃過不少苦頭,如何處置,尚需示請上將軍才是。”


    “小人遵命!”


    翌日中午,白虎提了隻包裹,興衝衝地從大街上迴來,剛剛進院,就大聲叫道:“夫人!夫人!”


    綺漪忙從裏屋迎出:“夫君,你迴來了!”


    白虎將包裹高高舉起:“夫人,你看,此為何物?”


    綺漪接過,打開一看,正是她的首飾盒,不無激動地說:“夫君,你——真的將它贖迴來了?”


    “是啊,那個掌櫃死活不肯,後來,我說拉他見官,他才怕了。”


    綺漪走過來,拉過他的左手,凝視那隻被他斬斷、又被醫師包紮上的無名指,心疼地望著他:“它——還疼嗎?”


    白虎點頭。


    “夫君,您真狠心。”


    白虎嗬嗬笑道:“不狠心,隻怕戒不了。”


    “嗯,”綺漪將首飾盒交與老家宰,湊前一步,將頭伏在他的胸上,撫摸著肚皮,喃喃說道:“夫君,小白起他——聽得高興,這在裏麵踢奴家呢。”


    望著她的甜蜜樣子,白虎流出淚水。他扶起綺漪,走迴堂中坐下。老家宰抱了首飾盒,走進裏間,將之放迴綺漪的妝台抽屜裏。


    看到老家宰走出房間,白虎想了想,吩咐道:“阿叔,你取出十七金,前去吳府,交與吳家二少爺,就說本少爺的偏院,不賣了。昨日借他一十六金,多的那一金,權作利息!”略頓一下,加重語氣,“你可告訴他,就說本少爺要他識相點,收下金子,返還字據!”


    見白虎真如換了個人,老家宰由衷高興,樂嗬嗬地答應一聲,複進綺漪房中,打開箱子,取出一十七金,匆匆走出院門。


    白虎也換過一身服飾,掛上寶劍,轉對綺漪道:“夫人,你好生守著,夫君出門做事去了!”


    “做事?”綺漪大是驚訝,“奴家敢問一句,夫君欲做何事?”


    白虎笑道:“夫人放心,不是去元亨樓!”


    白虎別過綺漪,大步跨出院門,一氣走到刑獄,遞上牌子求見司刑。不一會兒,一名獄吏走出,引白虎走進刑獄大門,遠遠望到司刑已在府門外迎候。


    白虎彎下腰去,深揖一禮:“白虎見過司刑大人!”


    司刑迴禮道:“在下見過白少爺!白少爺,請!”


    二人攜手進府,分賓主坐下。司刑打量一番白虎,爽朗笑道:“白少爺光臨本府,可有要事?”


    白虎多少有些尷尬,拱手道:“司刑大人,在下——在下此來,是想看看在下那套獄卒服是否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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