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楊開搖了搖頭:“什麽東西,說出來聽聽。”


    “日本煙。”九筒說完,從兜裏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紙盒,楊開定睛一看,上麵寫的的確是扭曲的日文,還畫了一個半裸體的日本貴婦人。


    “好東西,不管是中國煙還是日本煙,隻要是煙,就能解解癮來著。不過說實話,日本香煙滋味如何,我還真沒試過。”楊開接過來聞了聞,說道。


    嗅進鼻子裏的氣味很淡,就像失效的煙草似的,還帶著一股幽香,混沒有哈德門的味道那麽衝,那麽帶勁。


    “煙……”看到香煙,趙勇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不斷的搓著手,他現在還對華伯濤兜裏那半截煙,耿耿於懷呢。


    “出息,少不了你的。”楊開白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從紙盒裏抽出一根來,含在嘴裏。


    “有打火機沒?”


    “我這有。”九筒竊笑著磨動砂輪,給楊開點上。


    “打火機哪來的?”楊開的記憶裏,九筒應該沒有打火機才對。


    “既然要順,不就是順全套的麽,有了煙,當然要連打火機一起拿。”九筒沒好氣的說道。


    楊開淡淡一笑,隨即猛吸了一口煙。


    “怎麽樣,感覺如何?”眾人聚在旁邊,翹首而盼,等著楊開的下文。


    “太淡了,就跟女士香煙一樣。”楊開搖了搖頭。


    “啊?”聽了楊開的話,九筒趕忙抽出幾根來,跟眾人分了,一番吞雲吐霧,還真覺得這煙味不眨地,抽完了都不盡興。


    “九筒,你他娘的鬥雞眼吧?怎麽摸了盒女士煙。”趙勇德將煙頭丟在了地上,用腳狠狠地碾碎了說道。


    “我也不知道呀!”九筒苦著臉說道。


    “這不是女士煙,是男士煙。”華伯濤笑了笑,說道。


    “但味道?”


    “我曾在一位旅日的朋友家做過客,日本的煙酒,都是這樣。他們的酒,度數隻有我們這裏茅台的五分之一,隻是水中稍帶了些酒味,便叫清酒。而他們的煙,則和清酒差不多,被稱之為淡煙。”華伯濤解釋說。


    “原來如此,還是華教授懂得多。”趙勇德點點頭,說道:“隻是日本人也沒趣味,這種煙酒,是沒有男人喜歡喝的。喝酒是為什麽,一醉方休啊!抽煙是為什麽,吸的痛快的呀!”


    “嗬嗬!”華伯濤笑了笑:“日本雖然野蠻禽獸,但因為受到我國的唐文化熏陶,一直標榜自己是優雅的民族,他的喝茶,有茶道。飲酒,有酒道。就連插花,都有花道,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一個完整的體係,繁文縟節很多的。”


    “那拉屎,蹲茅坑呢,難道還有屎道不成?”九筒怪音怪調的說道:“難不成,要是蹲茅坑的方法不對,不符合規矩,還不給拉屎了?”


    “這我還真沒研究過……”華伯濤推了推眼鏡,一時語噎:“或許有也說不定,總之這個島國,這個大和民族,是很神奇的。看到別人好的東西,都會照搬照用,直接學習,甚至據為己有。因此,戰國時期後,日本才能迅速崛起,並且慢慢融匯西方科技,領先於我們泱泱大國。”


    “而我們中國,則是恰恰相反。四大發明震鑠古今,但自明朝以來,就漸漸不濟了,又是海禁,又是閉關鎖國,別人在發展,你在倒退,終於被許多國家遠遠甩在了後麵,連一個小小的日本,都能欺負到咱們頭上。”華伯濤歎了口氣。


    冰湖很廣闊,但也有個盡頭。在黎明將曙的時候,眾人終於走到了對岸。借著隱隱的黎明光線,楊開能看見,四周已經有了些鬱鬱蔥蔥的樹木和草地,還有些腐朽的渡口上,停泊著被凍在冰裏的漁船。這應該是祥瑞鎮的漁民夏季捕魚時留下的,因為蘇不拉湖隻有在炎炎夏季,才會解凍,而那時候,潛伏在湖底的大量魚類和浮遊生物都會群體湧上。漁民一網撒下去,就會有個好收成。


    “陳老板,祥瑞鎮快到了吧?”楊開瞥了眼漁船,說道。


    “嗯,再走一段路,我們就要進城了,大家做好準備。”陳天頂掏出地圖,端詳了一下,說道。


    在剛來的那會,他的視線是停在地圖的左下方。


    而現在,他的視線是停在地圖的右下方,轉眼間,就到終點了。想想這五天來的遭遇,還真像是一場夢境。以至於看到祥瑞鎮的圖標時,他的那張老臉就格外的興奮。


    那是一種,到家的感覺。


    陳天頂所言不虛,一刻鍾的功夫,楊開就看見了遠處的天邊,有了一個粗略的輪廓,還是清朝時期的城門模樣。


    “祥瑞鎮是日本人和偽軍的邊防據點之一,同時也是我們此行的最後一個補給點,能不能聯係到那位戴先生口中的接頭人,可是事關成敗呀!因為出了鎮,就是黑龍江的上遊腹地了,那裏,將是名符其實的無人區。”


    “而在那片無人區裏,究竟隱藏著什麽,至今,還是個謎。”華伯濤唏噓道。


    “這層麵紗,就由我們來揭開吧!畢竟媳婦再醜,還是要見公婆的。”楊開頓了頓說道。


    “我說楊開,如此比喻,似乎不太恰當吧?”華伯濤愣一下,彎起了眉眼。


    “恰當不恰當,也就那迴事,反正我就這個意思。”楊開無所謂的說道:“對了,華教授,這個小鎮,為什麽要叫祥瑞鎮?莫非有什麽曆史不成?”


    “不說祥瑞鎮,我先解釋下祥瑞的含義。”華伯濤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祥瑞又稱‘福瑞’,被儒學認為是表達天意的、對人有益的自然現象。如出現彩雲,風調雨順,禾生雙穗,地出甘泉,奇禽異獸出現等等。據說周武王進攻商朝時,有白魚跳到了船裏,有火焰降到了武王的房頂,然後化為一隻鳥。這些祥瑞,被認為是上帝任命武王為天子的象征。漢朝開國皇帝劉邦,據說他做皇帝時,五大行星曾一字排列出現於天上,此外還有其他許多祥瑞。此後,幾乎每一個皇帝即位,都有一些祥瑞出現。以儒者為主體的臣子們,也把發現祥瑞作為自己政績的表現,向皇帝匯報。因此出現了許多弄虛作假的情況,甚至越是朝政敗壞的時代,祥瑞越多。”


    “而祥瑞鎮也是名出於此,黑龍江在宋朝時,是後金國的地盤,野史記載,後金國國主禦駕親征,和宋軍交戰,不敵,逃到了這個鎮子,眼見得就要被活捉,突然天空異變,下起了冰雹,雲層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白馬湧動。宋軍因此被阻礙,不能前進,隻得退迴了邊境。而後金國主也因此得救。事後,他深信是天現祥瑞,便大筆一揮,將這個名不見傳的小鎮命名為祥瑞鎮。”華伯濤說道:“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祥瑞鎮的地理位置,在當時宋金交戰中,還是頗具幾分重量的。或許是後金國主認為,如此命名,就能得到上天眷顧,得到意想不到的好運也未嚐不是種說法。”


    說著話,聽著曆史。眾人就走到了祥瑞鎮的城門下。


    城門上有吊橋,城頭很窄,僅能容得下十來個人站崗。左邊插著清一色的日本國旗,右邊豎著清一色的滿清黃龍旗。吊橋兩邊,還站著三個偽軍和一個帶著禮帽,穿著黑色絲褂的中年男人,檢查著進出城的鄉民。


    “穿軍服的,都是憲兵隊的,看棉布襖子,和伐木工廠的偽軍差不多。”楊開端著望遠鏡說道:“至於那個便裝的,像是漢奸。”


    說到這,他將望遠鏡的焦點對準了那個禮貌男人。


    果然,這廝彎腰駝背,尖嘴猴腮,右邊的臉上還貼著一張狗皮膏藥,典型的賊賤胚子,不過楊開發現,他的眼神和動作都很是精明幹練,應該是個深諳此道的老漢奸。


    “大家注意。”將望遠鏡塞進行李包裏,楊開說道。


    “待會提防那個戴禮帽的漢奸,別被他瞧出來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是刁難的太狠,就多給些銀元。”


    “嗯,知道了。”獨眼龍等人紛紛點了點頭。


    “老趙,華教授,陳老板,看你們的了!”楊開深吸了一口氣,用來緩釋緊張的心情。華伯濤是個斯文像,陳天頂左右逢源,八麵來風。唯一讓他擔心的是趙勇德,趙勇德粗獷慣了,緊要關頭,不一定能鎮定下來。


    等眾人走的近了,吊橋邊的幾個偽軍立刻被吸引住了視線,畢竟,祥瑞鎮可不是個大地方,每天日出到日落,也進出不到頭十個人,楊開一行人可謂浩浩蕩蕩,容不得他們不生疑。


    “站住,都給我站住!”一個偽軍將手裏的漢陽造攔在了楊開身前,槍管下鑲嵌的刺刀,在陽光的映射下,散發出陣陣冷意。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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