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橫穿大興安嶺,需要多久?”陳天頂伸出了五個手指:“整整五天五夜!這五天五夜,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我們上哪兒取暖,吃飯?再說了,那地方是野生動物的天堂,雖然有獐子,紫貂,梅花鹿這些東西,但也有棕熊和雪狼的存在,偶爾,還會遇見野豬,不,不是一隻,是成群結隊的野豬。它們會把你撞倒,然後一個個撲上來,用鋒利的獠牙捅穿你的肚皮。千萬不要把這群瘦精精的東西和家豬混為一談,因為家豬是吃糠的,而它們,一旦餓起來,是能吃人的!”


    “最可怕的是,在這片皚皚白雪的地方,播灑著各式各樣的恐怖傳聞。有些稀奇古怪的事兒,就算是在當地打了一輩子牲口的老獵人都解釋不通。”陳天頂壓著嗓音,用毛骨悚然的語氣說道:“而因為貪圖貂皮和草藥,冒然走進來的外地人,往往是進來幾十個,出來一兩個。或者是,一個都沒能出來。”


    他的話,雖然嚇不住大家。但也引得幾個人麵麵相窺,不知所以然。


    “看來陳老板對這個地方了如指掌。”戴笠說道。


    “因為我去過那裏。”陳天頂的臉頰猛然抽搐起來,碩大的鼻子,讓他那張扭曲的麻子臉分外猙獰。


    “能說說嗎?或許能給我們這次任務,帶來一定的參考。”楊開問道。


    “我是幹什麽的,你們知道。我跑去那裏做什麽,你們也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七年前,因為一張羊皮卷的指引,我和十多個同鄉來到了這片未知的大興安嶺,起初,我們鬥誌昂揚,甚至在出發前就商議著,等挖出棺材來了之後,裏麵的陪葬品該怎麽分配,誰拿大頭,誰拿小頭。但等到真正進去的時候,就誰也笑不出來了。第一天,我們在淺雪區遇到了棕熊,一番搏鬥後,我們用獵槍了結了這個大家夥。但卻有一名同伴永遠的倒在了雪地裏,你們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腿壓在雪裏,被樹根卡住了,然後整個腦袋被棕熊的巨掌拍進了胸腔!第二天,我們遇到了狼群,至今我還記得那些狼的眼睛,綠色的,就像是祖母綠,瑪瑙,翡翠。它們的爪子真的很鋒利,厚重的皮襖子,三兩下就撕成了碎片,而且一見到血,就不要命的撲上來,不管你有槍還是沒槍。敵眾我寡,雖說最終我們成功逃生,但十一個人,卻隻剩下了七個人。第三天,我們意外找到了一間小廟,進去後才發現,裏麵祭拜的不是山神土地,而是黃鼠狼。那天晚上,到處鬼火通明,具體的我不想再說了,反正到了最後,有三名同伴被黃鼠狼蠱惑了心神,自殺了。羊皮卷裏的地址依舊遙遙無期,但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最後,藝高膽大的我們終於害怕了,膽怯了。決定迅速返迴,財寶再重要,但若是沒命花,也是一了百了。直到這時我們才發現了自己的幼稚,電池,幹糧,火種什麽都用完了,雖說遍地是雪可以解渴,但吃那玩意,吃死了都不管飽的,沒了力氣,誰還能走出這茫茫大山呀?”陳天頂說道。


    “那麽最後,陳老板,你們安全返迴了嗎?”此刻,楊開已將陳天頂當年遇到的種種事情記在了心裏,並思考著一連串的應對措施。


    “迴來了,但迴來的,隻有我一個。”陳天頂淡淡的說道:“你難道就不疑惑,在那種饑寒交迫的情況下,我是怎麽一個人,挺過迴程的三天三夜嗎?”


    “不知道。”楊開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是吃著那些同伴的肉,迴來的!”陳天頂喉頭一梗,歇斯底裏的笑了出來。


    他的這句話,使得正專心聽故事的眾人,俱是心頭狂跳,個個都像木樁子一樣,硬生生釘在了那裏。


    “陳老板,您沒開玩笑吧?”沉默了半晌,楊開將信將疑的問道。


    陳天頂聞言,眼珠子一翻:“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人嗎?”


    “你沒有到那種地步,永遠不會體會到我那時候的感覺,如果在其他地方,一兩天,兩三天不吃東西,是家常便飯的事兒,沒啥可計較的。可那是大興安嶺,你知道有多冷,有多凍嗎?那風吹大了,直接就把人掀翻了。走幾步路,身體裏的熱量,脂肪就會消耗殆盡,所以,我要是想活著出去,就必須找辦法,你懂嗎?”陳天頂冷笑:“最終,我發現了有一種東西,可以解除我的燃眉之急。那就是死去同伴的肉,於是,我抽出了刀,一點點的,一塊塊的,饑不擇食。現在你要是問我人肉是什麽味道的,我也不知道。因為那時候都是動物的生理本能,我隻知道餓了,就要吃!嚼兩下就吞進肚子的那種,都那樣了,誰還去品嚐味道。”


    “嘿嘿,之所以告訴你們這件事,是為了大家好。沒有充足的準備,千萬不要上大興安嶺。那是鋌而走險,玩火自焚!”


    “陳老板,謝謝你的善意提醒。但此前,我已經為大家準備好了一切。再加上你去過那裏,華教授是地理老手,而楊開他們又是數一數二的戰士,想要翻過大興安嶺,比之七年前的那次悲慘旅途,先決條件肯定要優越得多。”戴笠解釋道。


    “也對,你們是政府。”陳天頂自言自語。


    “大興安嶺的溫度,環境都值得堪憂,在某個特定時候,會降到零下五十度,這個事實,我不否認。”戴笠邊說邊把手放在了地圖中的特定位置:“所以,我已經為大家準備了所有與此相關的一切設備。其中包括蘇軍在西伯利亞駐紮時,所用的特殊防寒服,防寒褲,以及雪地靴,雨披,護目鏡等等。至於取暖問題,軍統也有所考慮,你們的包裹裏,會按照天數,用度,加裝一定的固態燃料,這種燃料是美國人在南極科考時使用的,容易點燃,耐濕,隻需要拳頭那麽大的量,就可以維持三個小時的火源。而食物和武器就更不用擔憂了,食物,都是美軍最好的k號口糧;武器,亦是目前世界上最優秀的單兵裝備。”


    “可以給的,我戴笠都會毫不猶豫的給你們,找美國人要,找蘇聯人要。剩下了,就要看你們的信心和運氣了。”戴笠背著手說道。


    “有戴處長這句話,大家就放心了。堅決完成任務。”楊開重重的點了點頭。


    “嗯,具體的東西,養甫會拿著我簽字的清單,帶你們去彈藥庫領取。在成功翻越大興安嶺後,你們會到達黑龍江源頭的一個小鎮,這是此次任務的第一個補給點,也是最後一個補給點,千萬不要錯過。這個小鎮叫祥瑞鎮,鎮子裏有個茶館,叫悅來茶館,在茶館裏,會有我安插的軍統特工跟你們接頭,然後秘密補給缺失的裝備,彈藥,提供後繼地圖,情報,繼續出發。記住,這個祥瑞鎮雖然沒有日本人,但卻是汪精衛偽軍的活躍地點,常年流竄著大量的漢奸,刺探民情。軍統有好幾個職員都因為一時不慎,被他們抓住了馬腳,慘遭殺害,到現在,隻剩下了最後一名特工幸免於難。所以,你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接頭時,必須對方對上暗號,才能進一步交談,防止陰溝裏翻了船。”戴笠提醒道。


    第四十一章 槍王之王(2)


    “那暗號是?”楊開皺了皺眉,他顯然沒料到這次任務會是如此複雜,環環相扣,步步緊銜。先要和大興安嶺的那群禽獸拚死斡旋,然後再跟小鎮裏的一幫漢奸勾心鬥角,到最後安然無恙了,任務才算是真正的開始。


    這也難怪戴笠在挑選名單時會如此慎重,畢竟,這之中,隻要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估計還沒到達日本人的要塞,大夥兒的腦袋就得搬了家。


    “這件事到時候由雨薇負責。”戴笠似乎並沒有透漏的意思,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大家各司其職。”


    “挺機密的……”楊開笑了。


    “人多嘴雜,總不是好事。”戴笠說道。


    “我能理解。”楊開知道戴笠的苦衷,也就不再多問了。


    “接下來,就是你們這支小組內部的事情了,現在想想,倒真不太好決定。”戴笠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們小組內部,有什麽事兒?”


    “權力,分配,命令,服從。”戴笠一口氣說出個四個詞來。


    “權力,分配,命令,服從。”楊開默念了一遍,隨即心領神會:“是的,戴處長,你果然有先見之明。先前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怎麽去執行這次任務的身上,卻忽視了最基礎的一點。這支小組到底由誰帶頭,聽誰的?到現在,依舊沒有個著落。”


    “嗯,完全正確。”戴笠說道:“雖然你們小組之間的安排,是自己的事兒。但為了避免產生分歧和矛盾,一定量的權力集中未必不是件好事。所以,我決定,在你們之中任命兩個角色,一個是組長,一個是副組長。平時,行動計劃由組長指定,副組長參謀。組長出事了,副組長暫代。如果對於某個意見,所有人都搖擺不定,那就民主點,按照最終的舉手數量來表決,五成以上,通過。五成以下,不通過。怎麽樣,這個決定大家是否讚成?”


    小組裏有個主心骨,總比沒頭的蒼蠅,到處亂撞強。所以對於戴笠的話,大家還是比較認同的。


    見沒人反對,戴笠走到楊開身邊,大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我就再擅自做一次主,楊開,今天起,這個組長的位置就是你的了。華教授你委屈一下,做楊開的副手。”


    “我?”戴笠的決定,顯然讓楊開有些始料未及:“我覺得……覺得還是華教授做這個組長,更有信服力。”


    “你錯了,楊開。”戴笠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笑:“我一直認為,你才是最佳人選。實話實說,華教授知識淵博,沒錯!就算把你們綁一塊兒,在知識方麵都沒他強。但他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優柔寡斷。一旦遇到大事,就會方寸大亂。而你就不同了,從進入軍統到現在,你給我的感覺,都是一個快刀斬亂麻的人。你本來就是一名出色地指戰員,經曆大小戰鬥無數起,經驗豐富。而且還擁有其他人所不具備的性格特點,那就是:冷靜,忍耐,處變不驚。還有……”


    “還有什麽?”楊開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冒出了這麽多優點。


    “迴來再告訴你!”戴笠破天荒的對楊開擠了擠眼:“好啦,開個玩笑。小子,我知道這個組長是個苦差事。但既然你最合適,就必須給我頂上去。不管是毛遂自薦也好,趕鴨子上架也好。這些人,包括我的幹女兒,現在就全部交給你了。數好,你活著帶過去,就要給你活著帶迴來,一個都不能少!”


    “好吧,我盡力!”楊開眼神一凜,頓覺肩膀上的擔子變得無比沉重。不過當他轉過頭來,看見眾人那鼓勵的目光時,不由得心頭一暖,重重點了點頭。


    “嗯,這就對了。我不是個羅嗦的人,該說的,差不多也都說完了。遇到各方麵的問題,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多請教下華教授,陳老板,張道長他們,畢竟大家都是各領域的高手,總有用的著的地方,咱們這把火,隻有柴火都添上去了,才能燒的好,燒的旺,才能有燎原之勢!”戴笠笑道。


    華伯濤,陳天頂,張鶴生三人,此前已經對各自的身份有了些了解,又加上其間閑聊了幾句,這關係自然比開始的生生疏疏要好得多。當下連聲謙虛說不敢當。


    “大家精誠攜手,為國家,為民族,拚一次!”楊開說道。


    “人生難得幾迴搏,就看值得不值得!”張鶴生捋了捋長須,接口道。


    “那你覺得,是值得,還是不值得?”陳天頂反問。


    “你們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問我?多此一舉,多此一舉。”張鶴生搖頭。


    “好了,你們這些老先生就別猜燈謎了,一套一套的,聽得我都快迷糊了。中秋節還沒到,多此一舉,多此一舉。”楊開捏著嗓音,學著張鶴生的語調說道。


    “老張,還別說,咱們組長學你說話,還挺像的。華老,您看呢……”陳天頂詼諧的說道。


    “嗯,不錯不錯,後生可畏呀!”華伯濤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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