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知情的士兵傳出去,才知道,這些個陌生人,正是活躍在山西,上海,南京一帶的盜墓賊。


    其中,更有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這幾大門派的翹楚,這傳聞是真是假,怕是隻有泄露秘密的人,自己心知肚明了。


    不過有一點是真的,那便是盜墓賊們的本事的確不遑多讓,正應了那句諺語: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這上竄下跳的,不消半天的功夫便摸到了地宮的入口,把一旁圍觀的孫殿英眼珠子都差點瞪掉了。


    原來,在高大的明樓後麵,有一個“啞巴院”,傳說招募的工匠都是啞巴,以防止工人泄露工程的機密。在啞巴院北麵有一道琉璃影壁,影壁之下便是這地宮入口。


    慈禧的地宮構造複雜,琉璃影壁下正隱藏著地宮入口。如果從正麵橫向挖掘,會遇上條磚砌死的隧道;如果從寶頂上垂直往下開掘,則會增加多倍的距離;而如果從琉璃影壁下直接墜入,便能就近打通金剛牆,從最短的途徑進入地宮。


    在明樓底下進入古洞門,過道盡頭則是一道內部澆鑄了鐵筋的牆壁,它的裏麵就是“金剛牆”。地宮的入口就在這金剛牆下。地宮修建得十分堅固,要完全刨開硬磚可不是見容易的事兒。怎奈孫殿英這廝盜寶心切,不顧勸阻,直接動用了炸藥。在硝煙彌漫的殘磚斷石中,盜墓賊們扛起洛陽鏟,再向下深挖數丈,終於呈露出一麵漢白玉石牆,它就是金剛牆。砸開金剛牆,整座地宮,便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眾人的眼中。


    東陵被盜後,民間曾留下了一些傳說,比如剛進去的時候,打頭的士兵們曾在一片黑暗中,看到屏風後有幾個穿著古裝的格格,翩翩起舞,等火把打過去,便失去了蹤影。又比如說這地宮中滿是機關陷阱,踩錯一個磚,那標槍,倒刺就兩邊招唿來了。亦或者直接扯下去,活活的溺死在水銀坑中,變成了人體標本。一路下來,別說是那些愣頭青士兵,就連指揮的盜墓賊們亦是損失慘重。還有人說,在取下慈禧口中夜明珠的刹那,整個昏暗的寢宮裏綠光大作,而慈禧那具保養得極其完好的屍體,也在瞬間長滿了白毛,然後‘刷’的一下伸出了手指甲……


    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有人清楚。不過有一點楊開知道,那就是在孫殿英滿載而歸之後,善後的人員在地宮裏漏了水,足有四五尺深,按說這地宮裏是沒有風的,但水麵的漣漪卻持久不散,還時不時發出陣陣揪心的哭聲,也不知道壓著什麽厲鬼精怪。清室重斂時,技術員用抽水機抽了五天才抽了一半,即使現在都要定時抽水,才能保證慈禧的地宮遺址不被淹沒。


    東陵大案在楊開的印象裏,就隻有這些。光這些,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第十七章 四份名單(3)


    “你的意思是,那個陳天頂就是當年挖掘慈禧地宮的盜墓賊之一?”楊開整理了下紛亂的思緒,說道。


    “不,你猜錯了。”曾養甫說道:“他當時的身份並非盜墓賊,而是給孫殿英出主意的那個人,那個被稱為狗頭軍師的幕僚。”


    “啊?”楊開顯然始料未及。


    “所以我說這老小子膽肥,豈止是膽肥,簡直是膽大包天!要不是義父說他有大用,我第一個饒不過他。也不知道在此之後,他是怎麽全身而退的,孫殿英失勢後,他又是怎麽換了身份,當起地頭蛇來的。”曾養甫咬牙道:“不過氣歸氣,縱觀這陳天頂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離奇怪誕了。你說算不算是你口中的升鬥小民?”


    楊開搖頭:“你的故事一個比一個精彩,我甚至都懷疑自己現在還在做夢了。說實話,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個陳老板很了不起,至少對於他那個行業來說,可謂無人能出其右了。可我也逐漸發現,你們找來的每一個人,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業技驚人,這也惹得我,越來越想知道第四個人的來頭了!”


    “那個瘋子?”曾養甫似笑非笑。


    “對,那個瘋子,我希望他的一切,不會讓我失望。”楊開侃侃而談。


    “絕不會讓你失望,因為他在患失心瘋之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多不好相與?”楊開反問道。


    “如果不用槍的話,把你和他丟在一個林子裏,最後能活著出來的,肯定是他!”曾養甫笑了。


    “你確定?”楊開眉毛皺了一下。


    “確定!”


    “我不信!”


    “我會讓你信!”說著,曾養甫揮了揮手,守在他身邊的小護士立馬知趣的走出屋子,掩上了門。


    整座病房,頓時隻剩下了楊開和曾養甫兩個人。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極端的寂靜。


    “說吧,別裝神秘。”楊開從煙盒裏抽了根煙,就這麽含在嘴裏,也不點著。


    “這個人叫張鶴生。”曾養甫說道。


    “不認識!”


    “那你知道道教嗎?”


    “我隻知道它是本土宗教,鬼怪,煉丹之類的。但很抱歉,我是個無神論者。所以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楊開直言不諱。


    “不,不,不。我並不是想讓你對這些感興趣。隻是想闡明一下,這個人,這個故事,要從這個宗教說起,既然你對道教不甚了解,那麽我就多嘮叨幾句了。”說到這,曾養甫清了清嗓子。


    “道教,源於春秋戰國時期。楚國人李耳,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老子,是當今道教公認的創始人,相傳李耳活了一百多歲,而後成仙。從宋代開始,被尊為老上老君。他所寫的道德經,被公認為道教的思想之源。”


    “中國曆來是個新鮮事兒頻出的國度,各種各樣的仙鬼傳說數不勝數。四仙,即狐仙,蛇仙,黃大仙,刺蝟;厲鬼等等超自然事物均被老百姓視為不祥之物。有需求就有滿足,道術便在此時逐漸成型。所謂道術,講求以驅為主,以降為佐,其原理大概是激發人體本能的潛質或者是借助某些符咒的特有力量,驅散或者說趕跑某些在人們眼中不吉利的東西。”


    “宋代以後,道教分化,形成了北方全真教,南方正一教兩派分庭抗爭的局麵。由於全真道士主張結丹修煉,而正一道士主張畫符驅魔,二者思想觀念不同,再加上都認為隻有自己才是玄門正宗,所以常年衝突不斷,互相敵視。到了民國時期,靈異事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社會需求量也因此不斷加大,道教終於發展到了全盛時期,兩派道士也紛紛走出深山,踏入現代社會。更有陰陽先生,算命先生,觀花婆婆等同類型職業活躍於街頭巷陌。隻可惜,這種百花齊放的局麵並沒有持續太久……”曾養甫歎了口氣。


    “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小鬼子!”曾養甫說道:“日本人虎視眈眈的開到東北九省之後,整個中國就亂了套了,社會一盤散沙,逃難的逃難,走親戚的走親戚,誰還在乎其他的。幸好,那時候的東北雖被軍閥張作霖割據,但他卻不像袁世凱,汪精衛那般委曲求全,賣國求榮。而是一個真正值得敬佩的男人。不管日本人如何威逼利誘,他都沒有答應他們開礦、設廠、駐軍等等不平等條約,日本人許以高官厚祿,他一率嚴詞拒絕;日本人用軍事演習威逼,他就帶著部隊上去對峙,直到把這群不懷好意的家夥逼走為止。一來二去,這張作霖早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除之而後快。索性張作霖是軍人出身,機警異常,身手也不錯,這才讓鬼子的多次暗殺未遂。”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件令人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了,不知道做了什麽協商,一向敵視的全真教和正一教竟空前的團結起來,並組成了一個‘中華抗日救亡祈福協會’。於是一批批本可以全身而退的道士們,開始了他們眼中的救國。這期間,無數個小鬼子炮樓,哨卡被整個兒端掉,無數支日本運輸隊在來迴的路上遇到了一連串的鬧鬼事件,比如抬起頭,窗玻璃上倒過來趴著一個人影,灰白灰白的,跟四腳蛇似的;又比如,晚上出來撒尿,還沒方便完,就被黃鼠狼叼走了命根子;再比如,稀裏糊塗的跟一支送葬的隊伍擦肩而過,第二天卸貨才發現,運輸的軍火沒了,車廂裏原來放軍火的位置,卻成了一口口的棺材!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附近的鬼子軍官,竟在守備森嚴的軍營裏,接二連三的暴斃,眼珠兒發青,七竅流血,但身上卻是沒有一丁點的傷痕。偵探和醫生們對此毫無進展,因為無論他們如何用功,該解剖的也都解剖了,可得到的結果仍然是:死因不明。一時間,整個關東軍,無不是談虎色變!”


    第十八章 四份名單(4)


    大概是受到了這種詭異氣氛的感染,一滴冷汗,順著楊開的鬢角緩緩流下。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對這幫神棍刮目相看,也對日本人當時的驚恐程度多少有些體會。因為隻有真正經曆過戰鬥的人才知道:未知的敵人,才是最恐怖的敵人。


    “那麽後來呢?”


    “後來”曾養甫淡淡的說道:“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和動則上萬的部隊相比,一個人,乃至一群人,即使他們的本領再大,真正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的。更何況,這事兒一鬧大,日本人也警惕了起來,處處排查。‘中華抗日救亡祈福協會’雖還是經常得手,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了。漸漸地,這犧牲也就大了起來,比如當時頗負盛名的全真教理字輩長老鮑理泉,孫理財;還有茅山派的掌教顧智亭,皆是死在了小鬼子的槍下。知道是有人搗鬼,日本人也就沒有先前那般畏懼了,一方麵仍舊步步緊逼,一方麵從國內調來大批的陰陽師,準備要和中國道教一決雌雄,然後將這股奇兵連根拔起!而‘中華抗日救亡祈福協會’亦是不甘示弱,廣邀道教門人,青年才俊,乃至數十年不出山的老古董,同赴國難!”


    “這場決戰發生的準確時間是一九二八年的六月,當時,張作霖已經在談判桌上和日本人徹底翻臉,他預料到對方一定不會讓自己活著迴去。於是秘密派人聯絡了‘中華抗日救亡祈福協會’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在此之前,這群道士的活動,多少得到了張作霖明麵和暗地裏的幫助,再加上他們知道張作霖代表著什麽,那就是整個東北九省抗日的決心!於是,二話不說,直接調集了兩批人馬,護送張作霖由北京返迴奉天。”


    “護送張作霖?”楊開有些詫異,他實在沒想到,一個軍閥頭子迴家,竟會請求一幫子道士來護送。這不但匪夷所思,而且特矯情。


    “嗯,是的,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猜,當時東北局勢混亂,張作霖這麽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再說,那時候已經有不少日本陰陽師和僧人出現,他可能是顧慮到了這一點。畢竟,雖然他有自己的‘金角衛隊’,火車也是裝甲列車,但旁門左道的邪術卻是無視這些的,估計也是那陣子日本軍營的鬧鬼,讓他心有餘悸。”曾養甫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也無可厚非。如果是我,我也會義無反顧的去保護張作霖,單從民族大義的角度來說。唉!隻可惜,張大帥後來還是……”說到這,楊開可惜的搖搖頭。


    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張作霖給他的印象,一向是功大於過的。


    縱觀這位傳奇軍閥的一生,雖然作惡多端,但在原則問題上,卻令人擊節而歎。首先,他治軍有方,同是土匪出身的民國著名軍人張宗昌投靠奉張,張作霖對其極好,甚至供他賭錢。身強體壯的張宗昌憑借自己驍勇善戰,成為大帥手下的猛將。但是張宗昌為人大大咧咧,毫無顧忌。他從黑龍江迴來見大帥,還沒到大帥的辦公室就大喊:“老爺子,效坤迴了……”話音未落,隻見張作霖拍岸而起大罵道:“出去!你是軍人嗎?媽拉個巴子,當在家裏呢!給我重進!”嚇得這位山東大漢出了一身冷汗,目瞪口呆,馬上原地立定、向後轉、邁步退出,然後,在門口迴身舉手敬禮並喊:“報告!張宗昌到!”待裏麵發話後才規規矩矩進屋聽訓。


    其次,張作霖對付日本人的辦法也是別具一格。一次出席日本人的酒會,酒過三巡,一位來自日本的名流力請大帥賞字,他知道張作霖出身綠林,識字有限,想當眾出他的醜。但張作霖抓過筆就寫了個虎字,然後題款,在叫好聲中,擲筆迴席。那個東洋名流瞅著‘張作霖手黑’幾個字笑出聲來。隨從連忙湊近大帥耳邊提醒:“大帥寫的‘手墨’的‘墨’字,下麵少了個‘土’成了‘黑’了。”哪知張作霖一瞪眼睛罵道:“媽那個巴子的!我還不知道‘墨’字怎樣寫?對付日本人,手不黑行嗎?這叫‘寸土不讓!’”在場的中國人恍然大悟會心而笑,日本人則目瞪口呆。“寸土不讓”的故事也一直流傳到現在,正是因為這些生動活潑聽來過癮的故事讓張作霖的名字在東北的黑土地上家喻戶曉,也讓楊開對這個傳奇軍閥刮目相看。


    “護送張作霖的這兩批人,都是當時全真教和正一教的翹楚,帶領全真教隊伍的是一個叫梁維揚的人,而帶領正一教隊伍的,就是那個後來的瘋子張鶴生。要說,這張鶴生和梁維揚可不是泛泛之輩,梁維揚是當時全真教掌教,而張鶴生卻是天師張恩溥的師兄,梁維揚性格兇戾,喜歡藏著掖著,背地裏插刀。張鶴生作風幹練,不拖泥帶水。梁維揚年輕時下山曆練,曾經拿殺人練膽,相傳那陣兒他每日必殺三人,被稱為‘一日不過三’,不過其所殺之人,盡是大奸大惡,欺壓良善之徒,所以也沒人說閑話。不過自此以後,但凡遇見這梁維揚,無不兢兢戰戰。相比之下,張鶴生則正常的多,而且多有功績。據說其曾花了三天三夜,鎮壓了上海嘉定校區八卦壇下的萬人坑,又破了‘鄰溝姑娘’的傳說,在得知玉佛寺的僧侶肆意淫亂無辜婦女後,更是怒氣衝衝的殺上門去,全寺百來號人,赤手空拳,全部送去見了佛祖。因這二人都是雷厲風行的厲害角色,所以時間長了,便被冠之以各類形形色色的外號,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莫過於‘寧惹小鬼閻王,不碰南張北梁’!”曾養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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