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水低了頭躲避四眼汪的目光不吭聲。


    “小汪,現在沒有必要隱瞞,也瞞不住什麽了。劇場內有監控,警方隨時能調出來作為證據的。”貝都維加重了語氣。


    “可能,可能是劉水爸爸吧。”四眼汪憋了半天還是說了,“不過我也不確定。記得當時我還問劉水,‘那是你爸嗎,你爸上台做什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劉水痛苦地說,“當時不知道,現在還是不知道,我什麽都不想知道。”


    高山伸出大手輕輕放在弟弟的肩膀上,這似乎是兄弟二人自從因馬能能而反目以來第一次有接觸。令人震驚的真相使得兄弟倆又重修之前的團結,高山劉水對視良久,高山輕輕點了點頭,劉水的眼角閃著淚光。


    高山抬起頭來環視他的一眾社員,開口說道,“今天在場的各位,我懇求你們,請你們暫時保持沉默。我高山與大家立下約定,一定就此事給各位一個交代,但請你們再給我點時間,讓我今晚先迴家與我爸談一談,爭取能讓他主動自首。就像小貝說的,劇場內監控證據都在,這支手機也可以暫交小貝保管。我們不是要求大家包庇,隻求多給我爸爸一點時間,先不通知警方,好嗎?”高山轉向宋東東誠懇地說,“東東,丁香的事真的很抱歉,可以再給我們一天的時間嗎?明晚請各位來我家,我高山定會給大家一個公正的交代。”


    宋東東點了點頭,“社長,我們相信你。”


    其他社員也紛紛點頭,貝都維接過手機小心地收好,所有人默默地離開了。


    迴到車裏的貝都維立即撥通手機,要把這一重大發現告訴李銳謙,“喂喂,李銳謙嗎?你在哪兒呢?我們找到殺死馬能能和丁香的兇手了,人證物證俱在啊!”


    “噓,小點聲,有什麽事不能發短信說嘛?我在保利劇院看話劇呢,戲很精彩。不跟你說了掛了啊,有重大突破再聯絡我。”李銳謙不僅對貝都維的重大發現毫無興趣,語氣裏竟還有點不耐煩。


    “我們發現了丁香的另一支手機,裏麵有丁香勒索高山爸爸的短信證據,這還不算重大突破嗎?”貝都維沒好氣地說,“那我不打擾你欣賞精彩話劇了,反正劇社全員明晚都去高山家聽消息,到那時高山爸爸就歸案自首了。你就在北京玩兒吧,上海沒你什麽事兒了。”


    “明晚?這麽急?”李銳謙的聲音警覺起來,“我這裏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明晚必須代替我去高山家。我辦完事趕第一班飛機迴上海直奔高山家。切記,無論用什麽辦法你都要賴在他們家不走,直到我出現。”李銳謙說完便掛了電話。


    貝都維再次驅車駛往華庭海灣別墅一路上心裏七上八下,他不太明白李銳謙的意思。無論如何要賴在別人家裏不走直到他出現,這奇怪的任務能辦到嗎,又是為什麽要這麽辦呢?


    劇社全員再次聚集在了高山劉水家的別墅裏,圍著二樓餐廳的長桌團團坐下。劉水媽媽準備了豐盛的火鍋,時不時勸大家多吃點,高山爸爸坐在長桌的一頭喝著悶酒。飯桌上的氣氛很怪異,基本上沒人動筷也無心交談,唯有火鍋煮沸水聲絲絲作響。


    “哐”一聲高山爸爸撂下酒杯,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他。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先迴房睡了,你們多吃點罷。”說完高山爸爸起身離開餐廳,劉水媽媽隨即陪他一道走開。


    高山看著父母離開,深深歎了口氣放下酒杯,“我爸現在情緒不好,就由我來替他說吧。”


    “昨天我們兄弟倆和爸爸長談了一夜,最後他承認了全部罪行,明天去派出所自首申請寬大處理。”高山麵色凝重繼續說道,“其實我爸做出這些事也是為了我們兩個兒子。馬能能是我爸在常熟的相好馬曉紅的女兒,十五年來我爸一直支付馬曉紅每月生活費。去年我爸打算退休不想幹了就把常熟廠賣了迴上海,臨走留了一套房子一部車給馬曉紅。可馬曉紅並不知足,堅持認為高家在上海的財產也該有她們一份,於是派女兒馬能能來上海接近我們兄弟為的是嫁入高家好分財產。我爸見劉水和我都深陷愛情無法自拔,又恐染上賭癮的馬曉紅貪得無厭,就動了除掉馬能能的念頭。”


    “在我們兄弟倆的生日派對那天,我的求婚舉動徹底激怒了我爸,促使他下定了決心。他和我媽迴三樓後從窗口看見馬能能獨自在南院蕩秋千,聽見我們在北院開派對。我爸利用我媽修剪樹枝的伸縮園藝梯,下到花園扼死了她並偽裝成自殺的樣子。沒想到他溜進車庫取梯子不小心被人看見了,他見到手機上的陌生短信大吃一驚。通過電話後才知道威脅他的人是我們社的女演員丁香,丁香勒索我爸三百萬不然就報警。我爸假裝答應她公演時溜出來交易,約她去二道幕後拿存好錢的銀行卡和密碼,麻醉了等在那裏的丁香後把她吊在秋千架上。他還去了女生化妝室想找到丁香的手機,翻遍化妝室隻找到號碼不對的枚紅色手機,於是他在鏡子上留下遺言後迴到廁所假裝一直在抽煙,正好我去找他便一同迴座位繼續看戲。”


    “這就是所發生的全部事實真相。在這裏,我為我爸所做的一切向大家道歉。尤其是東東,我們高家一定會還丁香一個公道。我爸會接受法律的製裁付相應的代價去償還自己的罪孽。”高山劉水站了起來,向眾人深鞠一躬,“但是,我們兄弟倆還有一個最後的懇求。我爸將承擔全部的罪行,而我們的媽媽,她當時隻是氣昏了在三樓看著我爸扼死了馬能能,最多算知情不報吧。我們兄弟懇請大家,是否可以不告發我們的媽媽,就當她什麽也沒有看見,我們在此謝謝大家了!”兄弟倆再次深鞠一躬。


    眾社員麵麵相覷,宋東東率先站了起來,幹掉一杯酒說,“社長,這事不是你的錯,不管發生了什麽,你永遠都是我的社長。隻要你爸自首還我宋東東一個清白,你媽的事我絕不追究。”


    “對,社長你問這話就太見外了,你媽的事是人之常情嘛,沒有人會追究的,大家說是不是?”王恩澤高舉酒杯站了起來,“今天的事就按照社長說的,就這麽定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提。我王恩澤先幹為敬,同意的人也幹了這杯酒吧!”


    全體社員都站起來幹杯,貝都維也跟著站了起來。高山和劉水哽咽著謝了大家,接下來飯桌上的氣氛好了些,大家紛紛拿些話來勸慰兄弟倆。不知不覺喝到近十點,社員們都有七八分醉意,王恩澤說喝多了開不了車,主動要求留下來陪兄弟倆。林汶靜杜霄威和宋東東四眼汪準備叫部出租車拚車迴家。眼看眾人要散,貝都維心裏幹著急,撥打李銳謙電話關機,估計他人還在飛機上隻好留了短信。


    貝都維硬起頭皮撒了個謊,“高山,我有個朋友在刑警大隊關係不錯,說不定能幫忙通通關係,要不今晚我也留下,明天一早陪你爸去公安局吧?”


    高山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貝都維感到自己尷尬的臉麵上溫度直線上升,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更多的是心虛。其實這話也不假,他的確認識一個警長,隻不過關係沒那麽熟,可為了完成李銳謙交代的任務也隻好硬撐下去了。


    “小貝你還有這關係?要是托上人幫我爸說說話,別讓他在裏麵受苦,那可就太感謝了。房間我們家有的是,你今晚留下吧。”高山感激地說,當晚安排了頂層的一間閣樓給貝都維睡。


    月上樹梢夜深人靜,貝都維猛然從床上驚醒。


    “我怎麽睡著了,本來隻打算躺下歇一歇的,看來以後有重要事情不能喝酒。”黑暗中貝都維看見夜光手表指針指向半夜十二點,看來自己沒睡過去多久。夜很靜,郊區的夜更靜。坐在床沿上側耳傾聽,隱隱約約傳來哭泣的聲音,難道高山劉水兄弟倆還在傷心落淚嗎?似乎還有什麽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響,貝都維腦後的毛發豎了起來。外麵是什麽聲音,是人的腳步聲嗎,是風吹動秋千的吱呀聲嗎?貝都維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他迅速起身打開房門,卻發現門被反鎖住怎麽也打不開,自己被關在房間裏了。


    “咚”,什麽東西砸到玻璃窗上,貝都維驚得跳了起來。


    “咚”,又是一下響,貝都維戰戰兢兢挪步到窗前。由於閣樓的窗戶是傾斜的玻璃,貝都維張望出去看不到什麽,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向上抬起窗,探頭向外看。


    “咚”一聲悶響,一顆小石頭正中貝都維腦門。


    “唉喲,”貝都維看清扔石頭砸他的人,“李銳謙!”


    “噓,快點爬下來。”李銳謙扶著拉到最長的伸縮梯,隻夠到三樓。所幸從閣樓爬出去能跳到錯層結構的三樓平台,貝都維迅速下到地麵。


    “誰把我鎖在房間裏的?”


    “還用問嗎,當然是兇手了。我們得趕緊了,不然還得出人命。”


    ☆、第十四幕  蜜嘞哎嗨哎——冰糖葫蘆嘞


    越靠近地麵貝都維越清楚地聽到一個男人淒慘的哀嚎聲,聲音漸漸減弱似乎氣力殆盡。


    “快點,我們沒時間了。”李銳謙鬆開梯子往車庫方向跑。


    貝都維跳下最後幾節梯子橫杠跟著李銳謙跑去。李銳謙拿一把巨大的園藝剪刀狠狠敲擊車庫的卷簾門,在寂靜的黑夜裏發出駭人的哐哐聲。三兩下門鎖上邊的鐵皮破了,李銳謙用剪刀粗暴地剪斷連結著的部分,用力往上猛地拉開車庫門。


    貝都維首先看見的是驚慌失措的劉水。


    “小李?小貝?”劉水企圖擋住他們。


    但越過他瘦小的身軀,兩人已然看清了車庫裏的一切。原本應停放兩輛車的車庫現在空蕩蕩的,頭頂一盞裸電燈泡散發出昏黃的燈光,照亮這個殘酷的私刑場。高山緊握著沾滿鮮血的木頭拐杖站在車庫中央,在他的腳下,躺著已翻倒在地被捆在椅子上的被害人。滿頭滿臉的血染紅了潮流t恤,王恩澤已沒了聲息。


    高山呆了一呆,隨即又高高揚起手中的拐杖無情地砸向王恩澤的腦袋。


    “快住手!”李貝二人同時高喊。李銳謙一把推開劉水,貝都維一個箭步向前死死托住高山的拐杖和他扭打起來。劉水向後跌坐在地上開始嗚咽,瑟縮發抖好像一隻走投無路的老鼠。強壯的高山還在負隅頑抗,李銳謙捉住高山的手臂反扭關節,高山嚎了一聲後手臂脫臼軟軟地垂了下來,他終於住了手。


    貝都維低頭看地上的王恩澤時,隻見他人已經昏死過去,滿是血汙的臉上再找不到往日白皙俊俏的模樣。他可以肯定王恩澤英挺的鼻子已經斷了,血肉模糊的鼻孔處緩緩吹出一個血泡,破裂的嘴唇露出斷了的半截門牙,眼睛額頭青腫嚴重。李銳謙蹲下身來檢查王恩澤的傷勢脈搏。


    “啊——”一聲女人的尖叫聲劃破夜空,林汶靜不知何時出現在車庫,她身後還有同樣驚呆了的宋東東、杜霄威和四眼汪。


    “他還活著,打120吧。”李銳謙站起身來,林汶靜哭著撲倒在王恩澤身上。


    “你們怎麽迴來了?”高山無力地問。


    “我打電話把大家叫迴來的。”李銳謙冷冷地說,“目的是讓高社長給全體社團成員一個交代,詳細說說他們殺死三人,企圖殺五人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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