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氐宿的叫喊聲,還有幾個門子亂作一團的喊叫聲。喊聲此起彼伏,聽得季後一陣揪心,他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他不敢妄動,門餘站在門口,看上去好像就是為了防住他一樣。片刻之後,喊聲隻剩下了氐宿一人,其餘的叫喊聲隻剩下了抽泣聲。


    氐宿喊道:“門師,快開門吧,那個女人已經殺了進來了,我抵擋不住了,幾個門兄已經被她殺了。”


    門餘靜靜地聽著:“他已經知道了我在騙他。正在大開殺戒了,不知道殺了幾個。”


    季後衝到門口,但是被門餘嚴厲的眼神止住了。季後隔著門,似乎都能看到門外的情景。氐宿一邊裝嚎,臉上卻帶著嬉笑,手裏拿著利器,腳下是幾個已經倒下的同門。剩下的同門隻能無力地哭泣。氐宿一邊喊叫,一邊又用利刃抽擊著同門的身體,目的是讓他們抽泣得更厲害一點。


    “門師,我們不能留在這裏,我們得出去啊。同門已經……”季後想到這裏,難過得說不下去了,伸手就去拉門。


    門餘一把拉住他的手:“出去又能怎麽樣。我箕尾方道行最高的就是瘋方。門器兄和我隻能練到辟門,瘋方已經是厲門中人。他連瘋方都能殺掉,你我出去,還不是送死。死不足惜,負了宗師所托,才是根本所在。”說到這裏,門餘鬆開了手,繼續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砸到了門上。門餘和季後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明白了,那是人頭碰到門上發出的聲音。氐宿切了一個人頭,扔到了門上。


    “老混蛋,”氐宿一招不成,懶得裝了,直接罵起來了,“在你這裏待了六年,這混蛋兩個字我可挨了不少,尤其是門器那個老癟三,簡直罵上癮了,今天挨了幾刀,還不能住口。臨死還送我一句‘混蛋’。這些年我受過的混蛋,現在一個一個還給你。一句混蛋,一個人頭,要再不開門,天亮之後,你箕尾方隻剩下沒頭的屍首了。老混蛋。”說著,又是咚的一聲,另一顆人頭又砸了過來。


    與此同時,一個門子的喊聲響了起來:“門師,弟子侍奉門師多年,從來不敢懈怠,萬望門師憐惜,馬上出來,救我等一命。”


    喊聲之中的門餘越發冷靜,靜得讓季後心寒。


    門餘繼續說道:“瘋方的遭遇讓他知道,不能硬闖,必須借助什麽法器。他在我箕尾方隱忍六年,就是不敢重蹈瘋方的覆轍。現在,我就把那件法器交給你。你帶上它,進入山洞找到末師,然後帶著他趕快離開,前往宗師的招搖方。我估計氐宿敢如此作為,肯定是有人指使。今天是他一人,明日到我箕尾方的,就很難說會是何等神聖。”


    “咚”,又是一顆人頭。


    “那件法器是什麽?”季後期望門餘能夠快一點把話說完,然後能衝出去,和氐宿搏命一殺。門外的聲音讓他發瘋。


    “你比氐宿還急,他能忍六年,你連這片刻都不能麽。我修行之人,不經此等大劫,怎知修行艱難。”門餘厲聲說。


    季後從未受過這等斥責,被震得待在一邊。


    門餘轉向門口,這一次又像是對著門外的氐宿了:“可惜,你不知道,這件法器其實離你不遠。你不僅親眼見過,而且親手摸過。隻是你從來沒有想到,這件東西就是你隱忍六年,一直想要找的東西。”


    門餘說著,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季後。季後接過一看,的確是出乎他意料,這件能夠進入山洞的法器,竟然就是那件剛才從海邊撿來的法衣。


    “我兄弟護持末師,所要做的其實就是一事——守住法衣。”


    “可是,這不是驅走女鹽的法衣,不是被燒掉了麽?”季後問。


    “那是我兄弟設下的一個幌子。每一個修行者都有他的命門,如果破了他的命門,就等於滅了這個人。我箕尾方末師的命門就是這件衣服。要想進入那個山洞,靠的也是這件衣服。宗師當時交代說,我箕尾的末師就是裹著這件法衣出生的。所以才會成為他的命門所在。”


    “宗師將法衣交到我兄弟手上的時候,就嚴令要確保法衣不會落入他人之手。我兄弟當時甚覺難辦,即使藏在六尺墓地之下。也難免被人盜取。幸好門器兄想到了一個辦法。”


    “我兄弟來自厭火國,擅長用火,從小就知道火浣之術。在我們那裏,一件衣服髒了,去汙都不是用水,而是用火。被火燒成灰燼的東西,到我兄弟手裏,不過是我兄弟嶄新複原的一步。”


    “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箕尾方的畫符鎮妖,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們燒完了的衣服,我兄弟去取的時候,就是一件完整的衣服,今天也是如此。這件法衣能夠存到今天,靠的就是這個障眼之術。本來想找個機會教你此術,可惜……”


    門子的叫聲從門外傳來,一聲慘叫,再加上最後一聲絕望的喊聲:“門師,快來救我等啊,再這樣下去,箕尾此後無人啦。”然後,“咚”的一聲。


    “人快殺光了。”門餘催促著季後,“你快穿上法衣,朝著牆壁直接走過去。牆壁上有個洞,你順著走下去,你就能到達末師所在的山洞。拜見末師之後,趕快帶他離開前往招搖方,就說我兄弟護持失敗,有負宗師。”


    “門子不能。”季後已經跪在地上,滿眼是淚地推脫著。他覺得門師大概是急瘋了,剛才進門,他就借著焰火掃視了一下四周,嚴嚴實實的牆壁,哪裏有什麽洞?他一向視門餘如父,現在萬難之時,門師的樣子又瘋瘋癲癲,怎麽能說走就走:“門子之道,不能棄師不顧。請門師披上法衣,氐宿小人,就交由季後應付,也算對得起你老人家這麽多年,一直關愛季後。”


    “不必了。”門餘一臉哀傷地說,“我兄弟早該有此報應。那幾個在滿月之夜失蹤的門徒……”


    門餘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其實都是我兄弟殺掉的,目的就是讓大家都相信女鹽海妖真有其事。今日遭遇,也算洗我兄弟罪孽。還有,今夜死在門外的,歸根到底,也是因我,我想用他們拖住氐宿……快穿上。”


    這時,傳來踢門的聲音,門餘趕快把法衣從季後手上奪過來,要往季後身上套。


    季後仍然死命推脫。


    門外,氐宿一邊踢著,一邊罵道:“媽的,人頭還真不夠用了。老混蛋,你勝了,你箕尾方的人頭,真是夠不上我挨罵混蛋的次數。現在就得用你們裏麵的兩個湊數了。別以為有了避符,老子就進不了你的門。老子忍了六年,學會了一件事,就是破你這個符。”話音剛落,門上的避符開始像泥渣一樣往下脫落……


    門餘加大了力道,幾十年的修行都用在這一刻了,幾下之後,就給季後套上了法衣。不等季後做出反應,門餘就揪住季後的衣領,揪得季後腳跟離地,然後往牆壁上用力一推。勁道奇大,季後感覺自己離地飛躍,隨後身體沉重地撞上了牆壁。他被撞得頭昏目眩,感覺自己就要從牆上滑落的時候,牆壁上好像開了一個口子,他落了進去。


    真有一個洞,他惶急地想,然後,還聽到了兩個聲音:房門被撞破的聲音,還有門餘喊出的聲音:


    “記住,末師尊稱離俞。”


    第三章


    1


    “末師”,陸離俞睜開眼晴,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跪在麵前。看到他睜開眼睛,那個男子臉上的表情既急切又期待,又叫了一聲:“末師?”


    還沒睜開眼的時候,陸離俞就聽到有人叫他,腦子裏的第一反應是,老師,誰在叫我老師?睜開眼睛,看到跪在眼前的這個男子,他差點想問對方:“你是哪個班的,好像沒見過你?幹嗎穿成這樣?cosy?”話還沒出口,馬上就醒悟過來,現在是什麽時候,不穿成這樣,還能穿成怎樣。轉眼又覺得奇怪,這個時期,怎麽知道叫我老師?


    “你剛才叫我什麽?”陸離俞問。


    “末師。”對方臉上略顯詫異,看樣子,他此時真正想說的不是這個。


    “哦,原來是末師,不是老師?”


    “我鬼方派沒有老師這個名號,隻有門師、末師、宗師。末師連這個都忘了!”年輕男子有點失望。陸離俞覺得原因可能在自己身上——自己讓這個年輕人失望了。他有點莫名其妙,自己初次穿越,除了昨晚那個稀奇古怪的女人,再也沒有見過別人,年輕人的失望是從何而來。


    想起那個女人,陸離俞馬上又想起了身後石柱上的蛇,趕忙問年輕人:“小哥、親、年兄、足下……哎,真不知道你們這個時期是怎麽稱唿對方的,書上都沒講過……那個什麽,麻煩你看看我的後麵,蛇還在不在?”


    年輕人看樣子本性淳樸,雖然對陸離俞有點失望,還是有求必應。他朝陸離俞後麵看了看:“稟末師,門子沒看到後麵有蛇。”


    “沒有?那就慘了,會在哪裏,衣服裏?難道真的鑽進去了?”陸離俞動了一下身體,衣服裏好像沒蛇,接下來的一個念頭讓自己毛骨悚然:不在衣服裏,難道鑽到身體裏麵去了?他趕快問了下一個問題,清除一下這個恐怖的想法,因為太荒誕了。“我後麵的石柱呢?”


    “末師可以自己迴頭去看。”年輕人現在大概失望升級了。


    陸離俞正想耐心地迴他一句:“迴頭,我也想啊,想了一個晚上了。可是,我現在這樣子,能麽?”


    突然覺得身體的感覺有點異樣,束縛的感覺沒有了。他低頭一看,緊緊捆在身上的繩索、腳上的木枷都不見了,他早就處於可以自由活動的狀態。他趕緊迴頭,擔心不證實一下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切就會恢複原狀。


    折磨了他一整晚的石柱,還有蛇,都不見了。他趕快動了一下身體,痛感全無。


    “咦,石柱呢,蛇呢?”陸離俞看著年輕人,話裏的意思是難道是你幹的,總不可能是昨晚那個女人吧?她哪有那麽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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