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扶月早早地起了身,仔細沐浴更衣了一番,然後換上了一襲素白的衣裙。


    趁著穀雨在身後梳頭發的空檔,江扶月看著鏡中自己素淨之極的打扮,一雙水盈盈的秋水眸中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哀傷。


    片刻後,她迴過神道:“供品都備好了嗎?”


    穀雨點了點頭,道:“水果點心什麽的都已經備齊了,奴婢仔細數過,都是單數,不會有錯。”


    江扶月這才稍稍放心。


    穀雨又道:“白露一大早就出門去清虛觀了,午後就會把人帶迴來,不會誤了晚上的事的。”


    江扶月點點頭,臉上綻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真是想不到,我們家穀雨也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都安排得甚為妥當。


    穀雨嘿嘿一笑:“跟在姑娘身邊,沒有本事怎麽能行!”


    今日的發式不宜過於複雜,隻簡簡單單地挽起,又插了一根素銀簪子固定就成了。


    江扶月出去吃早飯,驚蟄就去了宮門前。


    幾個侍衛見驚蟄直奔宮門而來,便對視一眼,往前迎了幾步,道:“可是江姑娘身邊的?”


    驚蟄連忙點頭:“是,奴婢是來請德喜大人的。”


    侍衛點了點頭,道:“不必這麽客氣,我們去傳個話,你在這兒稍等一等吧。”


    “有勞。”驚蟄十分上道兒地塞了一袋銀子過去。


    侍衛卻沒敢收:“使不得使不得!沈大人都已經吩咐過了,這銀子我們可不敢要!”


    見他們視這銀子為燙手山芋,驚蟄也不敢硬塞,隻好先把銀子收了迴來,屈膝行禮道:“有勞各位大人。”


    侍衛們擺了擺手,便各自迴了自己的崗位。


    沒過一會兒,先前進宮叫人的侍衛就出來了。


    他身後跟著一位看起來四五十左右,身穿一襲緋袍,看著顏色跟沈傳的一樣。


    內侍省不設三品,四品到頂了。


    驚蟄心裏一驚,連忙恭敬地行禮道:“奴婢見過大人。”


    德喜帶著兩個年輕一點的內侍走出宮門,笑嗬嗬地道:“這位想必就是驚蟄姑娘吧?大清早的就跑一趟,實在是辛苦了!”


    德喜本來就已經上了些年紀,再一笑,臉上的褶子便盡數堆了起來,顯得異常慈祥和善。


    驚蟄連忙道:“不敢在大人麵前言辛苦,清早前來,叨擾大人,望大人恕罪。”


    聞言,德喜擺了擺手,道:“為陛下宣旨是咱家分內之事,更是美差,有什麽叨擾不叨擾的。驚蟄姑娘大清早過來一趟,可見今日事情重要,咱們就別在這兒站著了,趕緊走吧?”


    “是。”驚蟄連忙引著德喜上了馬車,自己則是跟兩個小內侍一起走在外頭。


    一路迴了甜水巷,在經過沈傳宅子前頭的時候,德喜腳步頓住。


    “這就是沈大人的宅子?”


    前頭引路的驚蟄又走了迴來,點頭道:“是。”


    “倒是癡情。”德喜笑著,其中嘲諷的意味卻極重,“陛下賞了好幾座宅院,都遠勝甜水巷,可他倒好,竟然一直蝸居在這兒。”


    驚蟄一臉費解。


    這位大人既然是按著沈傳的吩咐留在這兒的,想必應該是沈傳的心腹,至少也應該是沈傳信得過的人。


    可是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就在驚蟄還在思索的時候,德喜已經邁開步子朝前走了,驚蟄也隻好連忙抬步跟上。


    江扶月已經在前廳等著了。


    德喜的身影剛出現,江扶月便起身迎了過去:“大清早就勞煩大人走一趟,實在抱歉。”


    德喜臉上又堆起了慈祥的笑意,他擺著手道:“哎,這有什麽好客氣的,為陛下辦事,談何辛苦。”


    “大人請坐。”


    “哎。”


    德喜剛一坐下,穀雨就端了先春茶上來。


    “謔!稀罕東西啊!”聞到那股格外清新昂揚的香氣,德喜眼睛一亮,“這先春茶,宮裏都不多見呢!主子們都不夠喝,奴婢就更沒有口福了,沒想到,今兒倒是在這兒喝到了!”


    茶盞剛放到桌上,就被德喜迫不及待地捧了起來,埋頭深吸了一口,一臉享受。


    看來是真喜歡了。


    江扶月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他身上的一襲緋袍上移開,笑著道:“穀雨,去多備一些,給大人帶迴宮裏去,閑來無事也好解解悶。”


    “哦?”德喜有些意外地看著江扶月,“難不成江姑娘跟那先春茶館有什麽關係?”


    江扶月抿唇一笑:“是,大人久居深宮,怕是無暇顧及外麵的瑣事,這先春茶館的掌櫃與我是舊交,當初,她要把這先春茶引進京城,也是我替她辦的品茶會,所以如今,她總是時不時地往我這兒送一些。”


    說話間,穀雨端著兩個不起眼的小匣子出來了。


    “江姑娘的朋友還真多啊。”德喜似是隨意感歎。


    穀雨把匣子交到小內侍手裏,把上頭的小匣子打開,從裏頭取出一罐密封完好的茶葉,交到了德喜手上。


    德喜正要撕去封條,查看裏頭的茶是真先春還是假的,寒露突然迴來了:“姑娘,江大人已經迴去了。”


    聞言,德喜的手微微一頓,頗為不舍地在茶館上摩挲了幾下,到底還是把茶罐放迴去了:“得,咱們還是先幹正事兒吧!”


    德喜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江扶月也起了身,點頭道:“也好,大人請隨我來吧。”


    江扶月帶著德喜,去專門存放聖旨的房間裏取了聖旨,便各自乘著馬車,一起往江家而去。


    ——


    江家。


    此時的江柏生正期待地在前廳踱步。


    他昨晚上在外頭喝酒,一時放縱,多喝了幾杯,便宿在了外頭,今日宿醉未解,就被寒露吵醒了,非讓他迴家來,說是有大事。


    江柏生本來還很是不滿,直到寒露說有聖旨要來,他這才一下就醒了酒。


    當時,江柏生身邊還有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跟在他身邊巴結討好的朋友,一聽這話,笑得比江柏生都燦爛,個個說著祝他高升的話,把他捧到了雲端裏去。


    迴想起方才周圍人恭維的模樣,江柏生定了定神,嘴角的笑意是怎麽都壓不住。


    他馬上可就要平步青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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