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張老師誇獎,我其實也沒想太多。”方子業平靜笑著迴道。


    意識到一定的問題,並不一定要思緒渙散和漂浮不定,方子業隻會覺得偶有所悟而已。


    張元聰正要說話,先點的肉串就到了,老板還拿來了兩瓶冰鎮的啤酒,瓶蓋被打開後瓶口有泡沫起伏爆炸。


    張元聰雙手接過:“子業,真不來一點嗎?”


    “這個天氣,喝一杯冰鎮的啤酒,還是很舒服的。”


    張元聰是副教授,今天也不值班,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喝酒。


    方子業一邊幫忙整理桌麵,一邊搖頭:“張老師,我以茶代酒,或者我換一杯飲料陪你。”


    “現在這個階段,不適合喝酒,我個人其實也不好這一口。”


    “好習慣,但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的習慣。”張元聰將酒瓶一放後,就拿起了啤酒的大紮杯往裏麵傾倒。


    一瓶將滿後,不待方子業迴複,便大口地抿了一口:“有些時候,一點酒精和尼古丁的作用,會讓人處於逃避的港灣中的安穩。”


    “其實你這個年紀還算是幸福的,如果不想優秀得冒尖的話,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但你過了這個階段,就得開始考慮其他方麵的事情了。”


    “借用一句話就是,當小醫生的時候真好,怎麽會想著升職稱呢?”


    小時候真好,但小時候也真傻,總想著長大。


    作為醫生,其實臨床壓力最小的階段,就是學生和住院醫師階段,但這個階段卻是經濟壓力和工作壓力最大的時候。


    等過了這一個階段,壓力就會異位。


    “張老師那你也可以選擇躺平呀?”方子業拿了一瓶酸奶後坐下笑道。


    張元聰聞言翻了翻白眼:“我就這麽感慨一下,你就當真了?”


    升職加薪當然好,隻是伴隨的壓力也會增大。


    在解決了個人的經濟問題後,人的私心總會膨脹,先想著為病人做點事情,而後想著為團隊,為自己的科室做點事,甚至於為全國和全世界的患者做點事。


    大愛與大私往往相隨!


    方子業給自己的一次性杯子裏倒滿了酸奶後舉杯:“張老師,在魔都的壓力會很大吧?”


    張元聰點頭:“應該說非常大。”


    張元聰舉杯後又遲疑地上下點頭掃向方子業的上半身,又道:“不過對子業你而言,其實都差不多。”


    “你要麵臨的壓力來自於伱自己。”


    “別人的壓力則是來源於子業你。”


    方子業個子不算高,但也不算矮,麵相清秀,不能說帥到沒朋友,可也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


    關鍵是有才華。


    並非詩詞歌賦、滿腹經綸才是才華,也不是出口成章才算有文化。


    術業有專攻,很多大專家和大教授,往往能在臨床中參透生死,冰冷如木。


    你讓他演講什麽大道理,他說不出來,但他一定會告訴你,人生很短,及時行樂,開心就好。


    隻是,這樣的話,一般都是對外人說的,自己往往很難做到。


    張元聰與方子業一飲而盡後,又上下打量方子業,遺憾道:“我在想啊,如果我沒有離開漢市大學,我會不會把你師父給幹掉,然後把你收到我門下來。”


    方子業聽後則玩笑說:“張老師,這麽想過的老師至少有大幾十個人了。”


    “隻是人生沒有如果,我們現在都挺好的,不是嗎?”


    張元聰的誇獎,方子業很開心,但是這世界沒有如果,現在方子業的師父就是袁威宏,而不是張元聰。


    “你這小子,和你師父倒是不同路數,但路子走的是同一條是吧?”張元聰沒好氣。


    yy都不讓了?


    自然,兩人而後就又分別幹了兩串肉,張元聰才問:“味道怎麽樣?還行吧?”


    方子業點頭:“好吃,我已經很久沒吃這種了。”


    任住院總後,方子業基本不在外吃,半下住院總後,洛聽竹又不喜歡吃這樣的燒烤,倒是麻辣燙和火鍋吃得多。


    算起來,方子業上一次吃羊肉串應該是半年前剛迴國的時候了。


    “還行就好。”


    “下麵我要仔細地給子業你說一下會診手術費用的事情。”


    “差旅費,住宿費是我們科室出的,這是規矩,我們醫院有定點的招待酒店,價格都是內部談好的。所以子業你也不要嫌棄。”


    “車程費的話,子業你到時候把往返的機票購買截圖發給我就行,我這邊留個底,然後去報銷。”


    “打車費用的話,我們醫院規定的標準是不超過200每天!也沒有多退少補的說法。”


    “這個就是四百塊,是你應該拿的。”張元聰說著,把手機拿了出來,裏麵有一個非常詳細的表格。


    方子業聞言,點了點頭說好:


    “張老師,這個東西隨意,我覺得隻要補一點就可以了,沒有必要算這麽細致。”


    其實方子業和鄧勇等人都不知道魔都六院的標準,這個東西都是內部流通的。


    就算是鄧勇也隻有請魔都六院專家去中南醫院做手術的份,想要來魔都六院做一台手術,你去求林主任,對方都未必肯答應,這就是現實。


    好比恩市中心醫院創傷外科的吳國南主任說,鄧教授,讓我給你們科室的一個病人做一台手術吧?


    憑啥啊?


    張元聰卻猛搖頭:“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子業,你一定要知道,你尊重你的勞動成果,不僅是對你自己的尊重,也是對我們整個行業的尊重。”


    “現在是一個知識付費的時代。”


    “突發情況下的義務付出固然值得稱讚,但大部分情況下,我們就必須要勞有所得。”


    “否則你開了這個先例,下一次怎麽辦?下下一次?”


    “你無限免費全國飛著做手術,找刺激?”


    方子業被張元聰說得無地自容。


    當然,張元聰自己肯定是做過很多次會診手術的,所以也拿過錢。


    袁威宏都做過會診手術,拿過‘飛刀費’。


    這是非常正常、正規的一筆收入。


    因為這樣的支出,在請之前,魔都六院就會和患者家屬講明白,哪些東西該誰出,哪些東西不該誰出,都講得明明白白。


    張元聰繼續分析:“按照我們醫院的標準,點名主治級會診的價格是700每半小時,這是單純的會診費用。”


    “手術費用則是大概1000元每半小時,這兩者是可以累計的。”


    “急診加收是300每人次。兩台急診,就是600元。”


    “方醫生你這一次過來,會診的手術操作時間,從下午六點開始計,到十二點結束,共六個小時,所以手術費用就是12000。”


    “會診時間大概是每台手術半小時,共計一千四百元。”


    “這些就是一萬四,是兩位患者的家屬該給你的,我們也提前與他們的家屬商定好了。”


    “至於怎麽去分攤費用,這個我們內部解決。”


    “這一筆收入是現金,現金?我們就不深入去聊了啊。”


    其實如果按照最正規的形式,這筆會診費應該交給中南醫院,然後由醫院進行分配。


    但飛刀費這個東西,怎麽可能交給醫院分配,誰去做這個事兒啊?


    “子業,這些是患者要給你的,還有就是我們科室要補貼的。”


    “首先是你的機票錢,而後就是你來這裏示教六小時的費用,我們是按照五千元每兩小時課程給專家勞務費的。”


    “這個就隻有專家勞務費,沒有主治級的勞務費,其實你在毀損傷領域就是專家了。”


    “三小時,共計一萬五千……”


    方子業聽到張元聰這麽講後,覺得有點離譜了:“張老師,這個就沒有必要了吧?”


    “會診費和教學費用同時拿的話,就有些太貪心了。”


    “來之前我師父就交代過了,隻能拿一種。”方子業直接拉懂行的人扯大旗。


    張元聰聞言遲疑道:“其實子業,可以拿的,現在你在這方麵是最權威的專家,直接要價兩三萬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至於教學的話,教學本來就是該給錢的。患者受益那是患者得到了實惠,與我們的教學無關。”


    方子業繼續搖頭:“張老師,你就別給我挖坑了吧,我明天就得走,我已經決定好了。”


    “您也是我師伯,也不願意為難我這個學生吧?”方子業問。


    “那行吧,五千塊。你得拿。”張元聰說了自己的底線。


    “六個小時五千塊的講課費,算是比較低級的白菜價了。”


    “好了,其他也不多說了,咱們開始吃飯吧。”


    方子業聞言,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隻是內心仍然有些忐忑,他方子業如今的月薪才三萬多,外出一趟會診手術搞了接近兩萬塊錢,這tm?


    到底合不合適啊?


    不過,合不合適現在不會給錢,應該是明天早上給或者是轉賬。


    明天問一問自己的老師就可以了。


    隻是,接近兩萬的“手術勞務費”,讓方子業心裏仿佛沁了糖,這個錢就算是張元聰不給,方子業都開心。


    這是代表著自己的勞務價值得到了提升。


    即便以後去了地級市醫院,得不到這麽多錢,甚至可能隻有一半,但有過也開心啊。


    自然,方子業等張元聰喝完紮杯裏的啤酒後,又問:“張老師,你說我有機會,進入到青年協會嗎?”


    方子業暗含著問。


    方子業所說的青年協會是華國醫學會創傷外科青年醫師協會,不是省級的學術機構。


    能往這裏擠,方子業就可以遇到更多的人,如果可以把技術推廣給更多的人,那就有更加豐富的學識點來源。


    滾雪球之下,方子業就儼然成了學識點的收割大戶。


    “你說呢?”張元聰翻了翻白眼。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麽?


    你們鄂省隻有肯推,不用魔都六院的這些教授出手,方子業就能上去。


    鄂省力推,再加上還有人幫著說話,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謝謝張老師,希望張老師能夠替我謝謝其他老師。”方子業得到了答案,就開心了起來。


    省級醫學會,華國醫學會成員,即便隻是青年協會的委員,那也是方子業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全國那麽多創傷外科青年醫師,能擠進全國的圈子裏的,都是佼佼者。


    無一不是天賦、資質、底蘊深厚之輩。


    張元聰聞言提醒道:“子業,你要注意泛青年這個概念。”


    “一般在醫學領域,不超過四十歲,甚至有些地方規定,不超過四十五歲,都算大齡青年了。”


    張元聰的語氣酸溜溜,說完後就又在方子業的身上刮來刮去,目光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啊。


    tm的你做個人吧,坐在你對麵的師叔,你的師父袁威宏,現在都沒擠進去那個圈子你知道伐?


    方子業的瞳孔暗暗一縮,整張臉擠出笑容:“都是考著老師和前輩們的提攜,我才能幸運地勉強擠進去。”


    “都是虛名。”方子業發現自己越來越有些虛偽,明明很開心,卻不得不壓一壓自己。


    “人活一世都是空,哪種名不是虛名?”


    張元聰而後就不再說話了。


    吃過飯後,張元聰送方子業到了酒店後,兩人就別過了。


    方子業再次婉拒了張元聰的教學“熱情邀請”。


    人是自主的,不能總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方子業如今已經不特別需要看很多人的臉色行事和吃飯,如果繼續唯唯諾諾,那才叫不正常。


    謙虛、禮貌,是個人修為,唯唯諾諾是自尊心不夠,這二者不同。


    翌日,方子業早早地起床之後,就自行解決了早餐,第一時間給張元聰打了個電話就說自己科室打來電話,臨時有事,他已經預定了八點多的飛機。


    張元聰聞言立刻道:“子業,你等我一下,我二十分鍾內趕到酒店。然後送你去機場。”


    方子業知道張元聰是要來給自己給錢的,所以,也就沒有拒絕:“那就辛苦張老師了,下次張老師來漢市,記得給我打電話!~”


    說話間,方子業也覺得自己有必要買個車了,不為上班的出行,偶爾的交友和接送,是有必要有一台車的。


    當麵,方子業沒有點錢,隻是默默地將大信封揣進了雙肩包裏後,就在機場的自助存取款機裏開始一邊數錢,一邊快樂地自嗨了起來……


    “一,二,三……”不為數字對不對,隻為知道自己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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