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班就是查房,查房的節奏與過程都相差不大。


    方子業既是博士也是住院總,第一次被鄧勇教授抓了一次壯丁。


    “小方,你來說一下,關於毀損傷治療當前的研究進展和困境所在?”鄧勇用食指示意顧毅和嚴誌名二人稍散開給方子業留出位置。


    查房所在床位,正是之前鄧勇教授與齊教授、段宏教授三人合作所搶下的踝關節處毀損傷患者。


    當前,這個患者的治療效果並不樂觀。


    隻能勉強說下肢的血運暫時得到恢複,因此存在一定的愈合可能性。


    方子業緊了緊眼神,冷靜思考了足足十幾秒後,說:“師父,毀損傷的治療,最難有三點。其實總結起來是兩點。”


    “一是在於難清創;毀損傷的全部組織,按照清創術的理解,皆應切除,予以截肢術處理為最穩妥治療選擇。保肢與毀損傷的損傷程度就存在悖論。”


    “二是難在血運重建。毀損傷不是單純的肌肉、脂肪、皮膚等組織的損傷,而是全層所有組織的毀損、塌陷。”


    “沒有了血運就相當於人沒了食物,生命沒了水源。”


    “三在於術後易發感染,就比如這個患者,這個感染的存在,其實就是因為以上兩種因素的綜合。”


    “原則上該清創處理的,為做保肢術予以了保留,就會增加感染幾率、也會發生軟組織局部壞死,壞死部位被細菌定居感染。”


    “再則體內的抗生素靜脈注射後,全身血液內的抗生素濃度足夠,但局部因血運欠佳,導致藥物未有送達,達不到預防和治療性效果……”


    “如何在這幾個方麵進一步突破,是擺脫當前困境需要主要思考的方向……然而,研究進展,目前少之又少…”方子業主要是重分析當前的困境。


    至於研究進展,當前就是幾乎沒什麽進展,這才導致了毀損傷的保肢率非常非常低,目前均無係統性的病例研究報道。


    並非無人去探討和研究這個問題,而是研究和探討出來的結果著實太過難看,所以就不好發表。


    大家都知道截肢率是接近百分之百的,再去耗費精力寫文章證實截肢率接近百分百,就顯得有些不要臉。


    “是啊,聽到了吧,這位病友還有病友家屬。”


    “術前,我們就與你們詳細討論過這個問題,你們也是周轉了好幾家醫院,最後才轉來我這裏。”


    “但是,不要看你們這個病症的範圍不大,但處理起來的難度,是比他們要大得多的多的。”


    “我就算是找了同濟還有協和醫院的另外兩個大教授做幫手,目前療效還是進展緩慢,且還是發生了感染,這就已經非人力所能預防了。”


    “出現了問題,我們就慢慢處理,你也切莫心急……”鄧勇教授耐心地給病友和家屬解釋。


    其實病友和家屬此刻有非常多的話要說,隻是鄧勇教授恰到好好處地掐住了他們的喉嚨。


    轉診多次是事實,求診到中南醫院,經過好幾輪談話仍要求保肢也是事實,鄧勇請了同濟醫院的段教授還有協和醫院的齊喬文教授一起做手術,也是事實。


    但是不是非人力所能預防,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實。


    病人低聲說:“都做完了手術,怎麽會發生感染呢?其他人都沒感染。”


    病房裏的感染發生率也確實不高,因此他的情緒低落。


    自己感染了後,相當於自己的這條腿,有可能是在保不住的邊緣徘徊……


    “你這就是胡話了,做了手術發生感染,是非常常見的並發症之一,不是我們科室,我們病房,我們醫院,才有這種情況出現。”


    “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任何外科的病房都可以出現,且都出現過的現象。”


    “更何況你的情況還更加特殊,毀損傷,原則是要截肢處理的哦。”鄧勇這般解釋後。


    便不再耽擱時間:“這個病人請一個藥劑科的會診,目前傷口有滲液,滲液送一個細菌培養與藥敏,堅持每日換藥,繼續經驗性靜脈抗生素與外用抗生素相結合。”


    “感染的情況,若是再觀察一段時間還無好轉的話,那可能就要再行清創術,若是清創術後感染仍然無法控製的話,那這條腿就不能再堅持保了。”


    鄧勇的話,非常果斷而無情。


    一聽到鄧勇這麽說,病人和家屬馬上就慌了。


    “鄧教授,你可要給我們多想辦法啊……”兩人的眼神慌張。


    “這不是在想辦法了麽?”鄧勇隨意一笑,帶著大部隊又離開。


    方子業等人暗暗在身後將此幕放在心裏。與患者的溝通,一味的隱忍退步,其實作用和效果不大,偶爾態度強硬一點,會更方便醫療溝通。


    ……


    其他的在院患者,情況倒是都趨近於平穩,雖然也偶有感染的,可這些病人的感染,都不如這個毀損傷病人感染的後果惡劣。


    “袁威宏,秦葛羅,方子業,伱們跟我去一趟辦公室。我們再仔細地磨一下這個毀損傷術後患者的診療規劃。”鄧勇一邊走著,一邊摸著右下巴上的那顆痣。


    很顯然,雖然鄧勇教授在病房時,說大不了截肢大不了截肢。


    可這個患者作為第一個在中南醫院裏放置的毀損傷保肢術的臨床患者,再怎麽想辦法,也不能輕易走向臨床課題的終末期(截肢術)!


    方子業先愣了一下,接著馬上點頭。


    自己這個住院總兼博士在讀,總算是一腳插進了本院的智能中心。


    現在自己就是本院的人,在科室裏是本組的人,遇到了疑難雜症,自己好歹可以湊個人數了。


    以前的這種小會,都是鄧勇帶著謝晉元、秦葛羅、李諾還有袁威宏等人私下裏開的,不可能把方子業這樣的學生帶上。


    能被邀請進來,就是跨過了一個門檻。


    方子業被突然點名,引起突發不適應的還有洛聽竹等博士。


    就算洛聽竹是方子業的女朋友,突然聽到方子業被鄧勇教授在遇到了疑難雜症時,單獨把方子業從博士堆裏領走,也頗為不習慣。


    王元奇等人就更加難以習慣。


    洛聽竹剛到博士期間,與方子業的關係還算不錯,但方子業進博士的入學,大家就沒什麽參與感,然後半年將過。


    方子業的畢業大家都還沒來得及參與,在心裏的準備鋪設,方子業都還是師弟,卻沒想到,一眨眼間,竟然就成了‘變種上級’!


    鄧勇教授說完就走了,可不會考慮一眾學生們的感受。


    如果隻是因不忍就必須多給他們找點平衡,那鄧勇更加適合當共情部主任,而不是創傷外科行政主任。


    “那你們先去忙吧,舒朗,揭翰,你們兩個記得把實習的學生帶好點,有換藥機會可以多給兩次。”方子業這麽隨意交代一聲,就轉身跟到了秦葛羅的屁股後麵。


    方子業身後,一群人的心思再次各異起來。


    ……


    方子業在辦公室裏,並沒有被再逼迫著發表什麽感慨,或者要大展神威,就隻是湊一個人數。


    當然,很快,方子業就因自己的總住院會診電話響了而被放出。


    方子業之所以被鄧勇叫過去,是因為方子業目前的身份應該出現在病例討論小會裏麵,而不是因方子業不可或缺,個人能力是組裏麵的最高峰。


    出了主任辦公室,方子業才接通了電話:“喂,欸,好的!~一會兒來,謝謝哥。”


    方子業知道,這是急診外科診室的人,給自己截留了幾個簡單的骨折患者。


    骨折患者的手法複位術,可收獲的學識點算不少。


    本著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則,方子業是能不放就不放,實在是在手術台上沒時間的話,方子業都會提前給這幾個值班的哥發好信息。


    讓他們把病人打發去其他的小型醫院裏手術治療。


    當然,方子業也打算後麵盤算一下,科室裏有沒有人適合學一下手法複位術,學著他以前與“金宏洲”住院總的關係,方子業往科室裏塞類似病人。


    有其他的師弟可以複位操作一下,自己把關複位指征,若也能獲得學識點的話,那就又是新的學識點途徑了。


    如今,因為吳軒奇師兄離開了恩市,與陳老中醫不接近,所以方子業之前那個骨折新分型與骨折手法複位術新用的‘課題’,在臨床中的適用度沒那麽廣。


    每日可純粹收獲的學識點,也不是很多。


    迴國後,洛聽竹每日也沒有去實驗室,之前的大課題組如今已經散去,方子業也沒有觀察實驗結果的額外學識點收益。


    因此,現在的學識點來源十分有限。


    每一點學識點,都值得珍惜。


    方子業然後往急診科方向走。


    蘭天羅這會兒正好從辦公室出門,看到了方子業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後,正好迎了上來:“師兄,正好,打算找你商量點事情!~”


    “實驗室裏……”


    蘭天羅話才剛開口,方子業就打斷:“我現在要去急診科處理一個骨折手法複位,你有空一起跑一趟不?”


    “不方便的話,那就我們迴來再仔細說?”


    “急會診啊?那師兄你先去吧,我要說的,並不算特別著急。”蘭天羅懂方子業當前身份需以急會診為重,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隻要做好管床、做好實驗就可逍遙的學生。


    “不夠,還是不夠。遠遠不夠……”出發去急診科路上,方子業嘴裏如此念叨著。


    【當前學識點餘額:6904.3點。】


    再看自己的技能列表,看似豪華,且一些技能的等級也不低,實則在創傷外科整體領域,因接觸時間太短,很多術式都還沒來得及激活。


    當然,鄧勇教授和自己的師父袁威宏都說過,每個階段做每個階段該做的事情。


    住院總階段,時間不固定,狀態不固定,因此不好予以教學與手術機會投喂。


    住院總階段之前,其實一般的本院醫師都會在教授組下磨煉一段時間,才會擔任住院總。


    可方子業的能力足夠強,所以才跳過這個階段。


    為節省方子業的前期時間,鄧勇教授也將“時間擠壓”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方子業早點進入到中級職稱的排隊階段,再早點升副高與正高。


    老師有安排和規劃,方子業要做好的就是自身能力的儲備,還有就是漂亮履曆的準備工作。


    升職的規劃,不等於有漂亮履曆,前者需要後者,但前者並不代表一定有後者。


    值班的人,從昨天白天的陳家艋艋哥,變成了晚上的方鬆林方哥,今天自然就是神經外科的輝哥值班。


    “輝哥,謝謝提醒啊,病人是在操作室那邊了吧?”方子業到後,依稀是非常客氣地先招唿道謝。


    李輝等人幫忙留住患者是人情,不幫是本分。


    也就是幾個人還算厚道,不然若怕麻煩,不願承人情,知道方子業將患者可打發可不打發後,他們更願意一刀切地作打發處理。


    而不是現在這般,需要耗費時間安撫患者情緒,同時還要通知方子業這個住院總。


    “小方,這個病人有點難纏,你稍微注意點啊,如果他態度比較強硬的話?”


    “就別搞了。”李輝身材中等,身高一米八左右,皮膚略白皙,且毛發旺盛,雙手前臂汗毛突出,此時摸頭時,手臂上的毛與頭發略有糾纏。


    “好,辛苦輝哥。”


    “等會兒辛苦輝哥接下外賣。”方子業如此應聲後往外走去。


    “子業,你這樣是引誘我們犯錯誤啊,賄賂咖啡算不算違規啊?”叫輝哥的人,在辦公室裏,非常逗比地這麽喊了一句,笑起來有點猥瑣,一看就不是真的害怕。


    方子業先暫時沒迴話,而是先走去操作室看病人。


    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是奇葩,可也不是所有的病人家屬都不是,隻能說有幾率遇上,且這樣的幾率堆積下就變成了百分百。


    然則,方子業才這般想著,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屬,會顯得比較難纏?


    結果就發現,這診室裏出現的還是個老熟人。


    大光頭,大臉、短脖子。


    方子業記憶中這般打扮的人隻有一位:“張主任?你這是怎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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